廉政新秩序的建立，像一道冰冷的鐵閘，徹底斷絕了玉先生從上層腐化帝國的通路。
    那些曾經對他笑臉相迎的帝國官員們，如今都對他避之不及。
    任何與“翡翠”商會的私下接觸，都會被“天穹”係統記錄在案，並顯示在所有公民都可以查閱的公示係統之中。
    糖衣炮彈，在絕對的透明化麵前，失去了所有的效用。
    自由貿易區內，那座最華麗的建築頂層。
    玉先生正悠閑地品著一杯來自綠洲的香茶，他的臉上，看不出絲毫的挫敗。
    一名下屬，正恭敬地站在他的麵前，匯報著這半個月來的情況。
    “總管，我們所有針對上層官員的‘友好交流’，都失敗了。”
    下屬的聲音裏，帶著一絲沮喪。
    “奧古斯特事件之後，他們就像一群受驚的豪豬，根本不允許我們靠近分毫。”
    玉先生輕輕地吹了吹茶杯裏漂浮的茶葉，動作優雅。
    “高聳的城牆，自然是很難從外部攻破的。”
    他輕聲說道，仿佛在談論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情。
    “尤其是當守城的將軍，是一個像林風那樣，不按常理出牌的瘋子時。”
    下屬低下了頭。
    “是屬下無能。”
    “不，這不是你的錯。”玉先生放下了茶杯，“是我的策略，從一開始就有些想當然了。”
    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著下方那座秩序井然，卻也壓抑死寂的鋼鐵之城。
    “一座堡壘，最堅固的地方，往往是它的城牆。”
    “但最脆弱的地方，永遠是它的地基。”
    他轉過身，臉上重新露出了那種溫潤如玉的、令人捉摸不透的微笑。
    “既然牆壁太硬，那我們就去挖他的地基好了。”
    “總管的意思是？”
    “去下層區。”玉先生的眼中，閃爍著一絲精明的光芒，“去那些工廠，那些礦山，那些兵營。”
    “去找到那些，對這個冰冷帝國心懷不滿的人。”
    “一個因為操作失誤，而被扣掉半年薪水的工人。”
    “一個因為頂撞上司，而被關禁閉的士兵。”
    “甚至是一個，僅僅是厭倦了每天重複同樣工作，看不到任何希望的普通人。”
    “告訴他們，自由貿易區，歡迎所有追求自由和財富的朋友。”
    “告訴他們，在這裏，他們可以得到在外麵永遠得不到的尊重，美酒，和金錢。”
    “最重要的一點。”玉先生伸出了一根手指，“告訴他們，根據我們與帝國簽訂的協議，貿易區享有治外法權。”
    “隻要他們進入了這裏，就等於進入了我們的領地。”
    “帝國的法律，將不再對他們生效。”
    “林風，也奈何不了他們。”
    下屬的眼睛，瞬間亮了。
    “屬下明白了！”
    “這是要，在鋼鐵之城的心髒裏，為他建立一個不受控製的‘國中之國’！”
    玉先生微笑著，點了點頭。
    “去吧。”
    “這一次，我要讓林風嚐一嚐，地基被白蟻蛀空，是一種什麽樣的滋味。”
    很快，一股暗流，開始在鋼鐵之城的下層區湧動。
    一些神秘的、出手闊綽的“商人”，開始頻繁地出現在那些最底層民眾聚集的酒館和宿舍區。
    他們用花言巧語，和實實在在的利益，誘惑著那些對現實不滿的人。
    第一個叛逃者，出現了。
    他是一名第三動力熔爐廠的維修工，因為一次小小的操作失誤，導致生產線停擺了十分鍾，按照帝國的鐵律，他被罰去看守廢料場三個月。
    在絕望之中，他接受了“翡翠”商會的招攬。
    在一個深夜，他悄悄地溜出了工廠，跑進了燈火通明的自由貿易區。
    第二天，當工廠的督察隊前來貿易區要人時，被商會的護衛，禮貌地擋在了門外。
    理由是，該名工人已經接受了“翡翠”商會的雇傭，成為了商會的“財產”，受貿易區治外法權保護。
    督察隊無功而返。
    這件事，像一顆投入水中的石子，迅速在下層民眾中，激起了巨大的波瀾。
    原來，真的有一處地方，可以讓他們逃離這冰冷的秩序。
    在接下來的幾天裏，越來越多的人，選擇了用腳投票。
    有違反了宵禁令的士兵，有私藏了違禁物品的技術員，還有更多，隻是單純厭倦了這種一成不變生活的普通人。
    他們像一群飛蛾，撲向了自由貿易區那片虛假的、溫暖的火光。
    短短一周時間，貿易區內，就聚集了超過五百名來自帝國的“叛逃者”。
    他們在這裏夜夜笙歌，揮金如土，過上了夢寐以求的奢靡生活。
    玉先生為他們提供了最好的住所，最美的女人，和最烈的酒。
    他要將這裏，打造成一個讓所有帝國下層公民都向往的、自由的天堂。
    一個，足以動搖林風統治根基的巨大毒瘤。
    王座大廳內。
    墨痕正在向林風匯報著最新的情況。
    “陛下，貿易區的問題，已經越來越嚴重了。”
    她的臉上，帶著一絲凝重。
    “他們正在利用治外法權的漏洞，瘋狂地挖我們的人。”
    “軍部已經遞交了三次申請，請求授權，讓他們派兵衝進貿易區，將那些叛逃的士兵抓回來，就地處決。”
    墨痕調出了一份戰術地圖。
    “按照軍部的計劃，隻需要一個加強連，配備重火力，十分鍾之內，就可以徹底蕩平整個貿易區。”
    林風靜靜地聽著，手指，在王座的扶手上，輕輕地滑動著。
    他沒有去看那份充滿了暴力和殺戮的作戰計劃。
    他知道，那正是玉先生最希望看到的。
    一旦他動用武力，衝擊了貿易區。
    那麽，他就成了那個撕毀協議、破壞規矩的人。
    玉先生，便可以借此，向整個廢土世界，控訴他的“暴行”。
    更重要的是，那些被庇護的叛逃者，會成為“反抗暴政”的英雄。
    他的帝國，將第一次，出現真正意義上的“反對派”。
    “否決軍部的申請。”
    林風平靜地說道。
    “陛下？”墨痕有些意外。
    “派兵衝擊，是最低級的手段。”林風站起身，走到了巨大的落地窗前，“那隻會讓事情，變得更糟。”
    他看著下方，那個如同寶石般鑲嵌在城市中，卻散發著腐臭氣息的貿易區。
    “玉先生想和我玩一場關於‘主權’的遊戲。”
    “他以為，隻要他占據了那塊‘物理空間’，他就贏了。”
    “但他好像忘了一件事。”
    “在這座城市裏，我，才是規則的製定者。”
    林風轉過身，看向墨痕。
    “墨痕。”
    “在。”
    “我命令你，立刻在‘天穹’係統的最高層，建立一道無形的牆壁。”
    “數據牆壁。”
    墨痕的眼中，閃過一絲疑惑。
    “這道牆壁，不需要任何物理形態。”林風解釋道，“它的邊界，就是自由貿易區的物理邊界。”
    “將它，與我們帝國所有公民的身份信息數據庫，進行最高權限的鏈接。”
    “從現在開始，執行以下新規。”
    “第一，所有進入貿易區的帝國公民，其身份信息，將被係統自動標記為‘待觀察’。”
    “第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林風的眼神，變得冰冷起來。
    “任何被標記為‘待觀察’的公民，隻要他的身體，離開自由貿易區的物理邊界，哪怕隻是一步。”
    “其身份信息，將立刻，被永久性地，標記為‘叛逃’。”
    “這個標記，不可逆，不可撤銷。”
    “被標記為‘叛逃’的人，將瞬間失去作為帝國公民的所有權利和福利。”
    “他的電子貨幣賬戶將被凍結，他的住房配給將被收回，他的醫療保障將被清除，他的家人，將不再享有任何與他相關的撫恤和優待。”
    “他將變成一個，在帝國境內，不存在的‘幽靈’。”
    “一個，被帝國，徹底拋棄的人。”
    墨痕的眼中，閃過一絲震撼。
    她瞬間就明白了這一招的狠辣之處。
    這比任何武力的威懾，都要有效。
    林風沒有去爭奪那塊地的“物理主權”。
    他直接，將衝突的層麵，拉升到了“身份認同”這個，無人可以挑戰的領域。
    他讓所有人都清清楚楚地看到。
    背叛帝國的代價，不是死亡。
    而是比死亡，更可怕的，被徹底拋棄和抹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