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刑仙叩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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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道劫光撕裂蒼穹的刹那,青萍世界外圍的護界罡氣如琉璃般寸寸炸裂。那並非尋常雷光,而是由六劫本源淬煉的刑道之光——貪劫光呈墨金,裹挾著億萬稅符的嗡鳴;嗔劫光泛血赤,斧刃虛影在光流中不斷劈砍虛空;癡劫光顯灰蒙,鍾鳴混著臍帶蠕動的黏響;慢劫光透蒼黃,指骨鏈扣摩擦聲似遠古沙漏;疑劫光帶幽藍,蝶翼振翅時律文如泣如訴;惡劫光燃暗紫,獨目瞳火將周遭靈氣燒成焦黑。六道光流交織成螺旋狀劫柱,撞在青萍世界第三重屏障“萬道蓮台”上時,蓮台花瓣上的道紋瞬間亮起,卻被劫光中滲出的刑煞蝕出密密麻麻的孔洞,仿佛一群餓蟻正啃噬白玉。
貪劫仙在劫光中率先顯形,血盆大口張開的瞬間,周遭百裏的靈氣突然逆向湧入他口中——那不是吞吐靈氣,而是將天地間流動的法則之力強行剝離、碾碎。黑霧從他咽喉深處翻湧而出,落地時竟化作成片的稅符沼澤,每片沼澤裏都立著丈高的稅符碑,碑上刻著的“取”“征”“索”等字被血色浸染,仿佛剛從血池裏撈出。有青萍世界的守界修士試圖靠近,剛踏入黑霧三丈之內,身上的法寶便自行飛掠而出,在稅符碑上撞得粉碎,連本命元神都被扯出一縷,化作新的稅符紋路。“此界靈脈,當納九成真髓。”貪劫仙的聲音裹著黑霧擴散,那些稅符突然齊齊轉向,露出背後刻印的人臉——有凡人百姓,有修真者,甚至有早已坐化的古仙,他們的眉眼間都凝著相同的貪婪,仿佛連魂魄都被榨成了斂財的工具。黑霧深處突然傳來鎖鏈拖地的聲響,竟是無數被稅符束縛的修士虛影正朝著貪劫仙叩拜,他們的靈根早已被抽成空殼,卻仍在機械地將自身殘餘的道韻化作稅符,供貪劫仙吞噬。
嗔劫仙踏裂天斧而來時,斧刃劈開的空間裂隙裏還掛著未消散的殘肢。那裂天斧並非凡鐵鑄就,斧身是用三十三天外的斷龍石打磨,斧柄纏著混沌凶獸的筋腱,而此刻正滴落的玄冥髓液,落在地上便蝕出深不見底的孔洞——那是隻在幽冥最深處流淌的液體,能溶解世間一切生機,可此刻卻順著斧刃緩緩滑落,在地麵匯成小小的血池。血池裏突然浮出半截殘軀,竟是青萍世界鎮守西極的雷部神將,他胸口的斧痕與裂天斧刃完美契合,元神在髓液中痛苦翻滾,卻被斧上殘留的嗔煞釘在血池裏,連魂飛魄散都成奢望。嗔劫仙踏在斧麵的足尖微微用力,裂天斧突然發出震耳欲聾的嗡鳴,斧刃上的寒光驟然暴漲,將周圍百丈的虛空劈成齏粉。“爾等守界,不過是為私欲畫地為牢。”他說話時,斧刃上的髓液突然凝結成冰,冰裏凍著無數張扭曲的臉——那是被他斬殺的仇敵,連怨念都被封存在玄冥髓液中,成了滋養斧刃的養料。
癡劫仙懷中的墮神鍾突然自行搖晃,鍾體上的紋路如活物般遊動,仔細看去竟是無數根臍帶在相互纏繞。那鍾舌由星海慈航的臍帶絞成,本該是承載慈悲願力的聖物,此刻卻泛著青黑色,每晃動一下,就有細碎的血肉從繩結間落下。鍾鳴響起時,青萍世界裏正在悟道的修士突然捂住頭顱慘叫——他們的道心正在被鍾聲扭曲,明明是堅守的正道,此刻卻覺得荒謬可笑;明明是唾棄的邪途,反倒生出親近之意。有位白發道尊試圖以定力抗衡,眉心突然裂開,湧出一團灰霧,霧裏浮現出他年輕時為求大道拋棄的道侶虛影,那虛影捧著嬰孩的骸骨,正是被他親手扼殺的親子。“癡念本就是道,何分正邪?”癡劫仙輕撫鍾體,鍾身突然透出瑩光,照出他懷中藏著的另一樣東西——半截染血的撥浪鼓,那是他未入劫道前,親手為女兒做的玩具,此刻鼓麵上的彩繪已被臍帶分泌物蝕成漆黑,卻仍隨著鍾聲輕輕顫動。
慢劫仙脖頸上的量罪鏈突然繃直,初代燧人氏的指骨鏈扣相撞,發出的並非金屬聲,而是燧木燃燒的劈啪響。那些指骨泛著溫潤的玉色,卻在鏈環相接處生出細密的裂紋,裂紋裏滲出金紅色的液體,落在地上便化作跳動的火苗——那是燧人氏遺留的火種,本該是照亮蒙昧的希望,此刻卻成了衡量罪孽的標尺。有青萍世界的巡界使者禦劍趕來,剛靠近慢劫仙十丈範圍,量罪鏈便突然延伸出鎖鏈,精準地纏上他的腳踝。使者身上瞬間浮現出密密麻麻的罪紋:幼時偷摘鄰家果子的“微罪”,修行時搶奪同門丹藥的“淺罪”,鎮守邊疆時為自保放棄百姓的“重罪”……每道罪紋都被火種點燃,使者在火焰中痛苦掙紮,卻發現火勢不會傷及肉身,隻會灼燒元神中“悔過”的念頭。“罪無需贖,隻需量。”慢劫仙抬手撫摸指骨鏈,最中間那節指骨突然裂開,露出裏麵藏著的一縷殘魂——那是燧人氏最後一點善念所化,此刻正被量罪鏈牢牢鎖著,連歎息都化作了鎖鏈的摩擦聲。
疑劫仙展開刑仙蝶屍翼的瞬間,周遭的光線突然變得詭異——明明是白晝,卻能看見星辰;明明是晴空,卻飄著血色雪花。蝶翼上的《道哭律》文字並非刻寫,而是用無數冤魂的舌尖血拓印,每個字都在微微蠕動,組合成一篇篇泣血的訴狀。有字化作身披囚衣的修士虛影,指著虛空哭訴被師門構陷的冤屈;有字凝成懷胎的女子,捧著被剖腹取走的胎兒殘骸;更有無數模糊的影子從翼膜中滲出,對著青萍世界的方向叩拜,仿佛在祈求公道。當疑劫仙扇動翅膀,這些虛影便化作飛蛾撲向青萍世界的護山大陣,撞在陣紋上時爆出青色的火焰,火焰中浮現出布陣者的私心——原來這守護蒼生的大陣,本就藏著犧牲邊陲小界換取核心地域安全的密約。“道若有靈,當為我哭。”疑劫仙的聲音帶著蝶翼振動的顫音,脊骨處突然滲出鮮血,順著翼根流入翼膜,讓那些《道哭律》文字愈發鮮紅,連空氣都染上了鐵鏽般的腥氣。最靠近翼尖的地方,有塊翼膜顏色稍淺,上麵的文字模糊難辨——那是疑劫仙未入劫道時,為救好友寫下的辯詞,此刻正被冤魂血一點點覆蓋。
惡劫仙的無刑道目突然睜開,獨目周圍的皮膚瞬間裂開,露出底下蠕動的刑紋。那並非尋常道目,而是用九十九位正道仙尊的道骨熔煉成的邪物,瞳光所及之處,青萍世界的天地規則開始扭曲:水流向高處,火焰結成冰,修士的法寶自行炸裂,連草木都生出啃食生靈的利齒。有位試圖以大毅力抵抗的佛修,眉心的舍利突然迸裂,飛出無數隻黑色甲蟲——那是他鎮壓了千年的心魔,此刻竟被無刑道目喚醒,順著他的七竅鑽入體內,佛修頃刻間便在獰笑中化作魔障。“道本無刑,我便造刑。”惡劫仙的獨目裏突然映出青萍世界的核心——九脊琴所在的“天籟穀”,琴身泛著的靈光在他瞳中化作待斬的羔羊。他眼眶周圍的刑紋突然加速燃燒,露出底下的骨骼,那骨骼上刻著的不是劫道符文,而是半首殘缺的《度人經》——那是他當年尚未墮入惡劫時,親手刻在骨頭上的經文,此刻正被瞳火一點點燒成灰燼。
六劫刑仙懸浮於青萍世界上空,六道劫光在他們身後交織成巨大的刑字虛影,連蒼穹都被染成了暗金色。貪劫仙的黑霧已漫過三座城池,稅符在城中肆意遊走,百姓腰間的錢袋、修士儲物袋裏的靈石,都在黑霧中化作齏粉,凝結成新的稅符;嗔劫仙的裂天斧劈碎了護界大陣的七根陣柱,每根柱碎處都爆出血色噴泉,那是陣靈被斬殺時流出的靈血;癡劫仙的墮神鍾讓半數修士陷入瘋魔,有人自毀道基,有人弑師滅祖,曾經井然的修行界亂作一團;慢劫仙的量罪鏈已鎖住二十餘名界主,他們在火種中眼睜睜看著自己的道心被“罪念”吞噬,卻連自盡都做不到;疑劫仙的蝶翼招來了億萬冤魂,這些冤魂撞在青萍世界的地脈上,引發了連綿不絕的地動,無數洞府在搖晃中坍塌;惡劫仙的無刑道目正灼燒著世界本源,青萍世界邊緣的空間開始瓦解,化作飄散的光點。
“青萍當滅,刑道當興!”六仙齊吼的瞬間,聲浪化作實質的音刃,削平了青萍世界外圍的七十二座仙山。那些仙山崩塌時,煙塵中竟飛出無數道虛影——那是被仙山鎮壓的邪祟,此刻卻對著六劫刑仙叩拜,仿佛迎來了救世主。聲浪的核心處,刑仙日月輪緩緩升起,那輪盤並非金銀鑄就,而是用無數刑具熔鑄而成:輪緣是斬首台的木片,輪輻是絞刑架的鐵鏈,輪麵嵌著無數把生鏽的刑刀,刀柄上還纏著幹枯的發絲。當六仙的力量注入,輪盤開始高速旋轉,輪軸處傳來“哢嚓”的碎裂聲,仿佛有什麽東西要從中掙脫。
“嗡——”輪軸突然裂開,一塊白玉從裂縫中跌出,在空中翻了幾個跟頭,重重砸在地上。那是監察局長官的玉化頭骨,骨質已化作羊脂白玉,顱頂刻著的“監察”二字卻被刑煞蝕成了“監殺”。頭骨落地的刹那,周圍的時間仿佛凝滯了——貪劫仙的黑霧停在半空,嗔劫仙的斧刃不再滴血,癡劫仙的鍾聲戛然而止,慢劫仙的火種懸在原地,疑劫仙的蝶翼不再振動,惡劫仙的瞳火定在半空。唯有玉化頭骨在微微顫動,顱腔內透出幽幽的青光。
青光中,一道青絲緩緩探出頭——那青絲細如發絲,卻泛著金屬般的光澤,尾端拖著一點暗紅,仿佛是凝固的血珠。當青絲完全從顱腔內鑽出,周遭的凝滯突然解除,但所有的破壞都停止了——貪劫仙的黑霧不再擴張,嗔劫仙的斧刃不再劈砍,連那些陷入瘋魔的修士都停下了動作,目光齊齊投向那道青絲。這縷葬道青絲裏,藏著比六劫刑仙更恐怖的氣息——那是能埋葬一切大道的力量,無論是正道還是邪道,在它麵前都將歸於虛無。
青絲在空中盤旋半周,突然轉向天籟穀的方向。那裏,九脊琴正靜靜懸浮在穀中,琴身由千年梧桐木製成,琴尾的雁足是用玄鐵打造,此刻正泛著柔和的靈光,試圖以琴音安撫動蕩的世界。葬道青絲如離弦之箭般射去,空氣在它身後拉出黑色的軌跡——那是被徹底抹除的空間。它穿過崩塌的山脈,穿過瘋魔的人群,穿過六劫刑仙刻意讓開的通路,目標精準得如同長了眼睛。
就在青絲即將觸碰到雁足的刹那,九脊琴突然自行彈奏起來。沒有琴師撥動琴弦,七根琴弦卻同時震顫,發出清越的琴音。第一聲琴音驅散了貪劫仙的黑霧,稅符在琴音中化作飛灰;第二聲琴音澆滅了嗔劫仙的戾氣,裂天斧上的寒光漸漸黯淡;第三聲琴音喚醒了癡劫仙的神智,他懷中的墮神鍾不再作響,反而透出微弱的白光;第四聲琴音軟化了慢劫仙的量罪鏈,燧人氏指骨上的裂紋開始愈合;第五聲琴音撫平了疑劫仙蝶翼上的冤屈,《道哭律》文字漸漸褪色;第六聲琴音熄滅了惡劫仙的無刑道目,他眼眶裏的火焰化作點點星光;第七聲琴音響起時,連葬道青絲都停頓了一瞬,尾端的暗紅似乎淡了幾分。
但這停頓隻持續了彈指間。葬道青絲猛地加速,突破琴音的阻礙,重重刺在九脊琴的雁足上!
“錚——”
琴音戛然而止,雁足上爆出刺眼的光芒。青萍世界所有生靈都聽到了一聲仿佛來自靈魂深處的悲鳴,那悲鳴中,有九脊琴的不甘,有青萍世界的痛苦,更有某種古老存在即將蘇醒的悸動。六劫刑仙齊齊狂笑,他們能感覺到,青萍世界的本源正在葬道青絲的侵蝕下迅速枯萎——那是比他們任何一種劫力都高效的毀滅之力。
貪劫仙的黑霧重新彌漫,這次卻不再收斂稅符,而是開始吞噬那些被琴音淨化的修士元神;嗔劫仙的裂天斧再次劈出,斧刃上的玄冥髓液滴落速度更快,在地上匯成了奔騰的血河;癡劫仙懷中的墮神鍾發出更詭異的聲響,連青萍世界的山石都開始長出臍帶般的觸須;慢劫仙的量罪鏈延伸到天際,將逃跑的生靈一個個捆回;疑劫仙的蝶翼振翅頻率加快,《道哭律》文字化作利刃,切割著殘存的希望;惡劫仙的獨目重新燃起火焰,這次的火焰中,竟映出了九脊琴雁足開始發黑的模樣。
刑仙日月輪還在轉動,玉化頭骨的顱腔內,又有幾道葬道青絲緩緩探了出來。青萍世界的天空徹底變成暗紫色,大地在顫抖中裂開深穀,無數生靈在劫亂中哀嚎。而在這一片毀滅景象中,六劫刑仙的身影愈發凝實,他們身上的刑煞與青萍世界的死氣交融,散發出令人絕望的威壓——這場劫難,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