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替罪羊的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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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暴雨過後的青嵐宗雜役區彌漫著泥土與草藥混合的腥氣。雲黯蹲在柴房角落,指尖輕輕摩挲著偷來的玉瓶。瓶身冰涼,底部那些古怪符文在晨光中泛著微光,與他掌心剛剛結痂的傷口隱隱呼應。
    "凝露仙髓..."他無聲地念出這個名字,喉結滾動。昨夜封印躁動的劇痛還殘留在骨髓裏,像千萬根燒紅的鋼針在經脈中遊走。為了平息那股暴動的力量,他不得不割開手掌,將鮮血灑在藥田邊緣的警示符陣上。
    門外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雲黯閃電般將玉瓶塞進牆縫,抄起腳邊的柴刀。柴刀鏽跡斑斑的刃口映出他蒼白的臉——眼下青黑,嘴唇因失血而泛白,正是個癆病鬼該有的模樣。
    "所有雜役!立刻到前院集合!"王虎粗糲的嗓音穿透薄木板門,"遲到者鞭二十!"
    雲黯咳嗽兩聲,故意將柴刀碰落在地,發出虛弱的呻吟。等腳步聲遠去,他立刻挺直腰背,從床板下摸出個陶罐。罐中十幾隻指甲蓋大小的甲蟲安靜蟄伏,鞘翅上布滿金色紋路——這是他花了三個月培育的靈蟲傀儡。
    "今日要委屈你們了。"他輕聲說著,指尖滲出一點靈力。甲蟲們齊齊顫動,複眼中閃過詭異藍光。
    前院已烏泱泱擠了百餘名雜役。雲黯縮在人群最後,目光掃過青石台上趾高氣揚的王虎。這個監工頭子今日格外興奮,牛皮靴尖不斷叩擊地麵,腰間蛇皮鞭沾著新鮮血漬。
    "都聽好了!"王虎突然暴喝,"藥田昨夜失竊,丟失宗主親賜的凝露仙髓!執法堂厲大人有令——"
    人群頓時騷動。雲黯注意到前排幾個雜役腿肚打顫,有個瘦小子直接尿了褲子。他適時地佝僂起背,用袖口掩住嘴咳嗽,指縫間漏出幾縷血絲。
    "凡提供線索者,賞靈石十塊!包庇者——"王虎的鞭子啪地抽在青石上,火星四濺,"抽魂煉魄!"
    雲黯瞳孔微縮。抽魂煉魄是魔道手段,青嵐宗竟公然以此立威。他餘光瞥見人群中有道黑影閃過——是他昨夜故意留在藥田的一隻靈蟲傀儡,此刻正順著王虎的褲管往上爬。
    "現在,挨個上前接受問詢!"王虎剛抬手要指人,突然怪叫一聲,瘋狂拍打自己後頸,"什麽東西?!"
    時機到了。雲黯暗中掐訣,那隻甲蟲猛地炸開,化作一縷青煙鑽入王虎鼻孔。監工頓時眼神渙散,高舉的鞭子僵在半空。這傀儡蟲的毒液能讓人產生短暫幻覺,是雲黯從後山毒蟾腺體中提煉的。
    "王師兄?"旁邊弟子小心翼翼喚道。
    王虎如夢初醒,卻突然指向人群邊緣:"周狂呢?那廝怎麽沒來?"
    雲黯嘴角微不可察地揚起。周狂是外門有名的惡霸,仗著叔叔是丹房執事,經常克扣雜役口糧。昨日這廝剛搶走雲黯半個月的靈石份額,還揚言要打斷他的腿。
    "周師兄說...說雜役區的臭味會汙了他的新法袍..."一個雜役戰戰兢兢回答。
    王虎臉色鐵青:"給我把他拖來!"轉頭又指著雲黯,"你!病癆鬼!昨夜可聽見什麽動靜?"
    雲黯劇烈咳嗽起來,整個人搖搖欲墜:"小、小人昨夜發熱...咳咳...喝了藥就昏死過去..."說著故意露出纏滿髒布的手腕,布條上滲著新鮮血跡——這是他今早特意割的。
    "滾去挑水!一百擔!少一擔打斷你的腿!"王虎厭惡地揮手,轉向下一個雜役。
    日頭漸毒時,雲黯正佯裝吃力地提著水桶往返井台。他走得很慢,耳朵卻捕捉著四麵八方飄來的隻言片語。
    "...聽說那仙髓是給楚仙子築基用的..."
    "...執法堂查出一縷血煞宗氣息..."
    "...周狂那廝今早居然從藥田方向..."
    突然,所有議論聲戛然而止。空氣仿佛凝固,連蟬鳴都消失了。雲黯後頸汗毛倒豎,某種被凶獸盯上的寒意順著脊梁爬上來。他維持著虛浮的步伐,眼角餘光瞥見山道上一抹玄色身影。
    厲刑。
    這位"鐵麵閻羅"今日未著執法堂製服,一襲普通玄衣反而更顯壓迫。他走路幾乎沒有聲音,像一道影子飄過青石階。最令人膽寒的是那雙眼睛——漆黑瞳仁外環繞著三重血色圓環,正是青嵐宗秘傳"九幽瞳術"大成的標誌。
    雲黯適時地腳下一絆,水桶咣當落地。渾濁井水濺到厲刑靴麵上,立刻凝結成冰。
    "大、大人饒命!"雲黯撲跪在地,額頭抵著潮濕的泥土。這個角度能讓他看清對方腰間懸掛的物件——除了執法堂令牌,還有個不起眼的青銅羅盤,指針正微微顫動指向他所在方位。
    厲刑沒說話。雲黯能感覺到那視線在自己後頸停留了足足三息,冰冷得像把刀在刮骨。他暗中運轉體內殘存的一絲仙髓之力,將其逼至掌心傷口。羅盤指針突然瘋狂旋轉起來。
    "昨夜暴雨,"厲刑突然開口,聲音像砂紙摩擦,"病人不該出屋。"
    雲黯心跳漏了半拍,卻抖得更厲害了:"小人...小人半夜腹瀉...去、去了趟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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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嗎。"厲刑彎腰,兩根手指捏住雲黯下巴強迫他抬頭。那三重血環瞳孔近在咫尺,雲黯仿佛看見無邊血海中浮沉著無數冤魂。"腹瀉到滿手是血?"
    九幽瞳術能看穿謊言,但雲黯早有準備。他任由對方探查,腦海中反複回憶昨夜柴房裏咳血的場景——這是他從古籍中學到的"以真掩假"之法。
    "大人!找到周狂了!"遠處傳來呼喊。
    厲刑鬆開手,雲黯立刻癱軟在地。走出幾步後,執法堂主突然回頭:"你叫什麽?"
    "雲...雲二。"雲黯怯生生答道,這是雜役區常見的賤名。
    厲刑嘴角扯出個古怪的弧度,轉身離去。雲黯這才發現自己的裏衣已被冷汗浸透。方才對視的瞬間,他分明看到厲刑眼底閃過一絲金芒——那不是九幽瞳術的效果,倒像是...某種封印?
    日暮時分,雜役區炸開了鍋。周狂被執法堂鐵鏈鎖著拖過青石路,嘴裏不停叫罵:"老子叔叔是丹房執事!你們敢動我...啊!"
    厲刑一鞭子抽得他皮開肉綻。雲黯蹲在井台陰影處,看見王虎鬼鬼祟祟湊到厲刑身邊說了什麽,還從袖中掏出個布包。展開的瞬間,雲黯瞳孔驟縮——那是他精心準備的"證物",一塊沾著仙髓殘渣的藥田靈土。
    "這是在周狂枕下發現的。"王虎聲音壓得很低,但逃不過雲黯的耳朵,"他今早還跟人炫耀得了寶貝..."
    厲刑用指尖撚了撚靈土,三重血瞳微微收縮。雲黯知道這位"鐵麵閻羅"發現了問題——靈土裏的仙髓濃度太淡,不像是直接接觸過玉瓶。他需要再加一把火。
    趁著人群注意力都在周狂身上,雲黯悄然溜回柴房。從牆洞取出個油紙包,裏麵是半張焦黃的符紙——這是他三個月前在後山撿到的血煞宗廢棄符籙,一直留著以備不時之需。
    "該你上場了。"雲黯對最後一隻靈蟲傀儡低語。甲蟲叼起符紙碎片,振翅飛向器堂方向。
    夜色漸濃時,雲蟄伏在器堂屋脊上,看著下方鬧劇。周狂的慘叫響徹山穀,厲刑的審訊手段讓最悍勇的雜役都麵色慘白。但真正讓雲黯在意的,是器堂執事莫山的反應。
    當那隻靈蟲傀儡將符籙碎片丟在器堂台階上時,禿頂執事竟像被雷劈中般僵在原地。他左右張望後迅速撿起碎片,雲黯分明看見他手腕內側有個暗紅印記——三條波浪線貫穿圓環,正是血煞宗的"血浪噬心"標記。
    "有意思..."雲黯無聲滑下屋簷。他原本隻想找個替罪羊,沒想到釣出條大魚。莫山若是血煞宗暗樁,那器堂裏藏著什麽就值得探究了。
    回到柴房,雲黯從牆縫取出仙髓玉瓶。月光透過窗欞,瓶底符文泛出幽藍光芒。他小心倒出一滴琥珀色液體,那仙髓竟在空中凝成個古怪符號——與厲刑眼中閃過的金芒一模一樣。
    "你們到底..."雲黯突然頭痛欲裂,破碎畫麵在腦海閃現:黑衣人的冷笑,刺入胸口的骨釘,還有個小女孩的哭喊聲...楚清歌?宗主之女為何會出現在他記憶裏?
    窗外傳來腳步聲,雲黯立刻收起玉瓶。來人在門前停頓片刻,接著什麽東西從門縫塞了進來。等腳步聲遠去,雲黯才拾起那樣東西——是半塊發黴的炊餅,包著張字條:
    "明日寅時,器堂後山。"
    沒有落款,但字跡歪斜如蟲爬,正是王虎的手筆。雲黯將字條湊近油燈,隱約聞到一絲藥田靈土的腥氣。他想起白日裏王虎袖口沾著的泥土,還有那異常積極的舉報...
    柴刀在火光中映出雲黯冷笑的臉。看來這潭渾水裏,不止他一條魚在摸黑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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