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夜梟首啼,名號初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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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濃稠如墨,沉甸甸地壓在幽墟之上。空氣裏飄蕩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混雜氣味——劣質酒液的酸腐、堆積垃圾的餿臭、角落裏排泄物的腥臊,還有某種無處不在的、仿佛源自地底深處的陰濕黴味。這裏沒有真正的月光,隻有幾盞掛在歪斜木杆頂端的劣質靈石燈,發出昏黃搖曳的光暈,勉強在濃重的黑暗裏啃噬出幾塊搖搖欲墜的光斑。它們照亮的地方,是泥濘不堪的小路,是用破木板和廢棄獸皮勉強拚湊起來的窩棚,是蜷縮在角落、眼神麻木或充滿獸性饑餓的底層散修身影。咳嗽聲、壓抑的咒罵、偶爾響起的短促慘叫,如同這黑暗深淵裏永不停歇的背景嗡鳴。
    雲黯縮在一處窩棚投下的深重陰影裏,整個人幾乎與那濃黑融為一體。粗麻布裹著身體,臉上刻意沾染了汙垢,隻有那雙眼睛,在陰影裏亮得驚人,如同蟄伏在寒夜中的猛禽,冷靜而銳利地穿透層層疊疊的混亂與汙濁,牢牢鎖定著巷子斜對麵那扇緊閉的院門。
    那是黑鼠的“府邸”。
    在汙水橫流、窩棚擠作一團的“泥沼巷”裏,這院門算得上鶴立雞群。雖然同樣破舊,但門板是相對厚實的硬木,上麵覆蓋著幾塊鏽跡斑斑、勉強能看出點形狀的薄鐵皮,釘得歪歪扭扭。門環是一對磨損嚴重的銅環,透著點不合時宜的“體麵”。院牆由大小不一的碎石和泥漿草草壘砌,高出旁邊那些窩棚不少,牆頭上甚至插著些尖銳的碎陶片和斷骨茬,像一排醜陋的獠牙。
    目標清晰。黑鼠,泥沼巷一霸,靠盤剝、勒索、強搶過活。情報顯示,他大部分搜刮來的“家當”,都藏在院內那座勉強算得上石屋的主屋裏。院門後,兩個身形粗壯的打手抱著膀子靠在牆上,眼皮耷拉著,看似昏沉,但偶爾掃向巷口的目光卻帶著豺狼般的警惕。一個哈欠連天,另一個則煩躁地踢著腳下的碎石。
    雲黯的目光越過他們,落在院內。石屋的輪廓在昏暗中模糊不清,門緊閉著。他的“識寶之眼”天賦在體內封印的微弱共鳴下悄然運轉,視野微微扭曲、聚焦。那扇木門在他眼中漸漸變得透明,內部簡陋的門閂結構清晰地浮現出來——一根粗笨的橫木,兩端卡在石質的門臼裏。結構原始,但足夠沉重。門後並無特別的靈力波動,隻有一種粗劣的、源於門板本身的微弱木屬氣息。
    真正的阻礙在院內。他的視線穿透石屋的牆壁,掃過裏麵堆放的雜物、一張破床和幾個箱子,最終停留在角落裏一個半埋在地下的粗陶甕上。甕口蓋著石板,甕體四周的泥土裏,埋著幾塊刻有扭曲線條的劣質靈石碎片——一個極其粗糙的觸發式禁製。一旦有人搬開石板或劇烈震動那陶甕,禁製就會被激發,發出刺耳的尖嘯並引燃甕口附近埋設的磷火粉。甕裏散發出駁雜但濃鬱的靈力波動,靈石、低階丹藥、一些蘊含微薄靈氣的礦石材料……這是黑鼠的“小金庫”。
    另一個靈力稍顯集中但溫和的點,在石屋靠牆的一個破木櫃裏,似乎是一些成色尚可的藥材和幾張低階符籙。除此之外,石屋內再無明顯的靈力聚集點。
    院牆的碎石縫隙間,雲黯的“識寶之眼”捕捉到幾處極其微弱的金屬反光——是埋在泥漿裏的細小鐵刺,數量不多,位置刁鑽,像是隨意布置,專門用來紮穿翻牆者赤裸或僅著草鞋的腳掌。屋頂的茅草厚實雜亂,看不出異常,但支撐茅草的木椽有幾根似乎被刻意掏空了中心,裏麵填充著幹燥的、極易引燃的絨草。這更像是黑鼠防人上房揭瓦的陰損手段,而非專業禁製。
    信息在雲黯腦中飛速組合、推演。守衛懈怠但警惕,門鎖原始,院內陷阱陰狠但粗糙。關鍵在陶甕的警報禁製。如何無聲無息地靠近並解觸?強行突破警報,以他現在恢複不足三成的狀態,麵對黑鼠及其手下和聞聲趕來的其他鬣狗,風險太大。
    他需要一個“意外”。
    目光再次掃過巷子。不遠處,一根支撐著窩棚頂的朽木柱子,在昏黃的靈石燈光下顯得岌岌可危。柱子根部早已被濕氣和蟲蛀掏空了大半,隻靠幾根腐朽的藤條和上麵棚頂的重量勉強維持著平衡。柱子旁,一個同樣破敗的窩棚裏,隱約傳出壓抑的爭執聲和低泣。
    一個計劃在冰冷的計算中迅速成型。
    雲黯悄無聲息地動了。他像一片被風吹落的枯葉,貼著窩棚與石牆間最深的陰影移動,動作輕柔得沒有帶起一絲氣流。陰影仿佛成了他身體的延伸,一種源自血脈深處的本能讓他融入其中,連呼吸都變得微不可聞。他避開泥沼巷深處偶爾投射過來的警惕目光,繞到了目標窩棚的背麵。
    這裏更黑,氣味也更衝鼻。他停在那根朽木柱子下,指尖凝聚起一絲微弱得幾乎無法察覺的靈力。這點靈力,在封印的壓製下調動得異常艱難,經脈傳來隱隱的刺痛。他屏住呼吸,將指尖小心翼翼地抵在柱子最脆弱的蛀孔深處。靈力如最纖細的針,精準地刺入木頭腐朽的核心纖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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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光芒,沒有聲響。隻有極其細微的“嗤”的一聲輕響,如同枯葉被踩碎。朽木內部最後一點支撐的韌性被徹底破壞。雲黯迅速收手,身體緊貼牆壁,再次融入濃影。
    窩棚裏的爭執似乎升級了,一個男人粗暴的吼聲和一個女人尖利的哭喊撕破了夜的沉悶。
    “老子養著你個賠錢貨!一點靈穀都藏?拿來!”伴隨著一聲悶響和物品碎裂的聲音。
    “當家的!不能啊!那是給娃……”女人的哭求戛然而止,似乎被捂住了嘴。
    就在這混亂的頂點,那根被雲黯動了手腳的朽木柱子,終於承受不住頂上棚架的重量,發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呻吟。聲音在喧鬧中並不突出,卻帶著一種不祥的預兆。
    緊接著——
    “哢嚓!轟隆——!”
    斷裂聲清脆刺耳!支撐點瞬間崩塌,連帶拉扯著上方一大片棚頂結構。腐朽的木椽、壓實的茅草、零碎的雜物,如同被推倒的骨牌,轟然垮塌下來!塵土、碎草、腐爛的木屑猛地騰起,像一團肮髒的雲霧。垮塌的棚頂正下方,正是那根柱子旁黑鼠院子的一段院牆!
    煙塵彌漫,碎石泥塊飛濺。窩棚裏的哭喊和咒罵瞬間被更驚恐的尖叫取代:“塌了!房子塌了!快跑啊!”
    “我的腿!壓住我的腿了!”
    混亂如同投入滾油的水滴,猛地炸開!泥沼巷這一片區域瞬間沸騰。附近窩棚裏的人驚恐地探出頭,看到垮塌的煙塵,聽到哭喊,下意識地以為是黑鼠的院子或者鄰居遭了殃。有人驚慌失措地往外跑,有人則抱著看熱鬧的心態湊近。
    “怎麽回事?打起來了?”
    “像是…像是老孫家那破窩棚塌了半邊?砸到黑鼠老大的牆了!”
    “老天爺!快去看看!”
    喧囂聲浪幾乎掀翻了這片狹窄的天空。原本靠在黑鼠院門後打盹的兩個守衛,被這突如其來的巨響和混亂驚得一個激靈,猛地站直了身體,睡意全無。
    “操!什麽動靜?”其中一個驚疑不定地看向煙塵騰起的方向,巷子裏人影幢幢,哭喊奔跑聲亂成一鍋粥。
    “像是塌了?砸到咱們牆了?”另一個伸長脖子張望,臉上帶著緊張和一絲幸災樂禍,“媽的,哪個不長眼的窩棚敢砸鼠爺的牆?活膩歪了!”
    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必須去看看”的責任感,以及一絲對黑鼠可能怪罪的擔憂。
    “快!過去看看!別讓那幫窮鬼渾水摸魚!”一個守衛抽出腰間的短棍,率先拉開院門衝了出去。
    “等等我!”另一個也趕緊跟上,順手將沉重的院門在身後帶上,卻忘了再插上門閂——混亂當前,腦子裏隻剩下看熱鬧和防止有人趁火打劫。
    厚重的木門虛掩著,留下了一道縫隙。
    雲黯等待的就是這一刻。
    當那兩個守衛的身影剛剛匯入湧向事故點的人流,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那團肮髒的煙塵和哭喊吸引,雲黯動了。
    他不再是從陰影中滑出,而是那陰影本身開始了流動!貼著冰冷濕滑的石牆根,如同一道沒有實體的幽魂,速度驟然提升!虛掩的門縫在他靠近的瞬間被一股極其精微的力道推開,剛好容他側身滑入。門軸發出了一聲比蚊蚋振翅還要輕微的“吱呀”,瞬間就被巷子裏的鼎沸人聲徹底吞沒。
    門在他身後無聲地合攏,隔絕了外麵的喧囂。院內驟然安靜下來,隻有遠處隱隱傳來的哭喊和咒罵作為背景音。空氣裏彌漫著泥土、劣質酒水和一股淡淡的野獸腥臊味。院子不大,堆著些破爛的雜物。正對著的,就是那座低矮的石屋,門緊閉著。
    雲黯沒有絲毫停頓,目標明確——石屋角落那個埋著陶甕的位置。他的身影在院內雜亂的陰影中連續閃爍,每一次停頓都精準地落在視覺的死角,如同水銀瀉地,無聲無息。幾個呼吸間,他已穿過院子,無聲地貼近了石屋粗糙冰冷的石牆。
    沒有走門。門栓結構雖簡單,但開合必有聲響。他的目標是牆壁高處一扇用破布勉強遮擋的氣窗。窗戶很小,僅容一人勉強鑽入。雲黯像壁虎一樣吸附在粗糙的石牆上,動作輕靈得不可思議。他小心地用指尖掀開破布一角,露出裏麵同樣簡陋的木製窗欞。窗欞由幾根腐朽的圓木釘成,縫隙很大。
    他的右手動了。五指張開,指尖在昏暗的光線下仿佛失去了實體,化作一片朦朧而靈動的虛影。這是“千幻手”——一種將指尖速度、柔韌性和感知力發揮到極致的技巧。五指如同擁有獨立生命的精靈,以一種肉眼幾乎無法捕捉的韻律和軌跡,在窗欞腐朽的木料和脆弱的鐵釘之間跳躍、撥弄、按壓。
    沒有撬棍的暴力,沒有靈力的波動。隻有最細微的“哢噠”、“沙沙”聲,如同老鼠在角落磨牙。腐朽的木纖維在精妙的力道下被分離,鏽蝕的鐵釘在特定的震動頻率下一點點鬆動。整個過程快得驚人,卻又帶著一種奇異的美感,仿佛在彈奏一首無聲的、關於腐朽與解構的夜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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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到十息,兩根關鍵的窗欞被無聲卸下。雲黯的身體如同沒有骨頭的軟蛇,從那狹小的空隙中滑了進去,破布在他身後悄然落下,恢複了原狀。
    石屋內光線更暗,混雜著濃重的汗味、黴味和一絲草藥的苦澀。他的腳落在冰冷的地麵上,沒有發出一絲聲音。目光瞬間鎖定角落——那個半埋在地下的粗陶甕,蓋板石嚴絲合縫,四周的泥土微微鼓起。在“識寶之眼”的視野中,泥土下那幾塊劣質靈石碎片構成的扭曲線條清晰可見,散發著微弱而危險的靈力聯係。
    他蹲下身,指尖再次化作虛影,卻不是去碰觸甕蓋或禁製靈石。這一次的目標,是陶甕本身與周圍泥土接觸的邊緣。他需要製造一個極小的空隙,一個足以讓他感知並繞過觸發點的通道。指尖帶著一絲微不可察的震動,如同最精密的探針,輕柔地刮開泥土。泥土的顆粒、濕度、下方的靈石位置……一切信息通過指尖的觸感反饋回來。他的動作輕柔得如同拂去灰塵,緩慢卻堅定地向下探去。
    時間仿佛被拉長。遠處巷子裏的混亂聲浪成了唯一的計時器。汗水從雲黯額角滲出,順著臉頰滑落,滴在冰冷的地麵上。封印在體內緩慢地旋轉,每一次調動那絲微弱的靈力都像是在砂紙上摩擦經脈。他必須全神貫注,任何一絲過大的力道或靈力波動,都可能驚醒這頭沉睡的、粗糙卻致命的警報獸。
    就在他指尖終於繞過最後一塊靈石碎片,即將觸碰到陶甕本體邊緣時——
    “砰!”石屋的木門猛地被從外麵撞開!
    一個醉醺醺的矮壯身影踉蹌著衝了進來,帶著一身濃烈的劣質酒氣,正是黑鼠!他顯然被外麵的吵鬧驚動,提前回來了,臉上帶著煩躁和戾氣。
    “媽的!吵吵吵!吵個鳥!耽誤老子喝酒……呃?”他罵罵咧咧,渾濁的眼睛掃過屋內,似乎沒發現角落陰影裏幾乎與黑暗融為一體的雲黯,徑直朝著破木床走去,一屁股坐下,似乎想倒頭就睡。
    雲黯的心髒在胸腔裏重重地撞了一下,瞬間凍結。他保持著半蹲在陶甕旁的姿勢,全身肌肉繃緊到極致,如同被冰封的雕塑,連呼吸都徹底停滯。指尖距離甕壁隻有半寸。冷汗瞬間浸透了內衫。黑鼠渾濁的鼾聲響起,但雲黯知道,隻要自己再動一下,哪怕是最輕微的衣料摩擦聲,都可能驚醒這頭醉醺醺的野獸。
    時間在死寂中艱難爬行。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那麽漫長。外麵巷子的喧囂似乎也低了幾分。黑鼠翻了個身,嘟囔了一句含混的夢話。
    就是現在!
    雲黯的指尖如同被壓縮到極致的彈簧,在解除凍結的瞬間,爆發出無與倫比的精準與速度!不再是探測,而是攫取!五指虛影在陶甕口邊緣一閃而沒,仿佛穿透了物理的阻礙。甕內空間的結構、物品的形狀、靈力屬性……瞬間在腦中成像。目標物品的位置被精準鎖定!
    “千幻手”再次展現神技!五指以一種不可思議的角度和速度探入甕口,避開蓋板石下沿的磷火引線,如同最靈巧的探囊取物。一把把靈石被撈出,塞入腰間的特製皮袋,發出極其輕微的沙沙聲,被黑鼠的鼾聲掩蓋。幾瓶貼著粗糙標簽的低階丹藥、幾塊散發著微弱靈光的礦石……迅速易主。皮袋迅速變得沉甸甸。
    動作行雲流水,卻又快如鬼魅。整個過程不超過五息。甕內值錢的、方便攜帶的“精華”已被席卷一空。
    雲黯沒有絲毫留戀,身體如同鬼魅般飄起,無聲無息地掠向那個靠牆的破木櫃。櫃門是虛掩的。他拉開一條縫隙,目光一掃。“識寶之眼”確認了目標——幾株用油紙包著的十年份紫須參,藥性尚可;一疊大約七八張畫著扭曲符文的低階“火球符”和“輕身符”。他伸手一探,藥材和符籙瞬間消失。整個過程快得櫃門都來不及發出呻吟。
    收獲頗豐,遠超預期。他準備撤離。目光最後一次掃過石屋,如同最嚴苛的清道夫,確保沒有遺漏任何有價值的微光。就在他的視線掠過黑鼠床下那片最濃重的陰影時,識寶之眼捕捉到一絲極其隱晦、與屋內其他駁雜靈力截然不同的波動——微弱,內斂,帶著一種古老的沉寂感,仿佛深埋地底的冷鐵。
    不是靈石丹藥那種活躍的能量,更像是一種……被歲月塵封的器物?
    雲黯的腳步頓住了。撤離的指令在腦中響起,但身體的本能卻驅使著他向那床下的陰影靠近。那絲波動像冰冷的鉤子,穿透封印的壓製,在他靈魂深處輕輕撥動了一下,帶來一陣微弱的、源自血脈的悸動。危險!李智在尖叫。黑鼠近在咫尺,鼾聲稍有不穩就可能醒來!
    但身體已經動了。他矮下身,如同一道貼著地麵的陰影,滑到床沿下。床下空間狹小,堆滿了空酒壇和散發著黴味的破布。他的指尖探入汙穢的雜物深處,精準地避開那些障礙,觸碰到一個堅硬、冰冷、裹滿油膩塵垢的物件。入手沉重,觸感非金非木,帶著一種深沉的涼意。他毫不猶豫,五指發力,將其從雜物中無聲地抽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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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手之物觸感冰涼,形製扁平,似乎是個尺許長的盒子,表麵被厚厚的油泥汙垢包裹,看不出材質,但那份沉重和那絲穿透汙垢散發出的古老沉寂感,絕非尋常。雲黯甚至來不及細看,直接將其塞入懷中緊貼胸口的內袋。入手瞬間,一種難以言喻的悸動從接觸點蔓延開來,仿佛沉睡的巨獸在深淵中翻了個身,並非蘇醒,僅僅是夢境邊緣的漣漪。他體內那道無時無刻不在緩慢旋轉、壓製一切的封印核心,竟極其明顯地、前所未有地劇烈波動了一下!如同平靜的湖麵被投入一塊巨石,激蕩起無聲的狂瀾!一股冰冷而狂暴的力量瞬間衝撞著封印壁壘,試圖破體而出!
    劇痛!如同千萬根燒紅的鋼針從心髒深處猛然炸開,瞬間席卷全身經脈!雲黯眼前猛地一黑,身體不受控製地微微一晃,幾乎要悶哼出聲。他死死咬住牙關,鐵鏽味瞬間在口腔彌漫。冷汗如漿,瞬間浸透了後背。
    不能出聲!不能倒下!
    他強行壓下那幾乎撕裂靈魂的劇痛,將全部意誌力灌注於雙腿。身體借著剛才晃動產生的微小慣性,如同被無形之手牽引,猛地向後飄飛!動作依舊迅捷無聲,卻帶上了一絲難以察覺的僵硬和踉蹌。他撞向剛剛進來的氣窗,身體再次不可思議地扭曲,從那狹小的空隙中倒射而出!破布在他身後落下,掩蓋了一切。
    院內依舊空蕩,遠處巷口的喧囂尚未平息。雲黯的身影甫一落地,沒有絲毫停頓,甚至不敢回頭確認,立刻化作一道貼地疾掠的幽影,朝著與混亂源頭相反的方向,瞬間沒入院牆角落最濃重的黑暗裏。陰影如同活物般接納了他,將他存在的痕跡徹底抹去。
    就在他身影消失的刹那——
    石屋內,躺在破床上的黑鼠猛地睜開了眼睛!那雙渾濁的小眼睛裏沒有絲毫醉意,隻有野獸般的警覺和一絲疑惑。剛才那一瞬間,仿佛有什麽冰冷銳利的東西擦著他的頭皮掠過,讓他從淺眠中驚醒。他坐起身,狐疑地環顧昏暗的石屋。一切似乎如常,鼾聲也是真的,但一種莫名的、讓他渾身不舒服的空虛感攫住了他。
    他晃晃沉重的腦袋,下意識地看向角落那個埋陶甕的地方——蓋子好好的。又瞥了一眼靠牆的木櫃——門似乎關著?也許是錯覺?他煩躁地嘟囔了一句,翻身下床,想找點酒壓壓驚。腳踢到床下的空酒壇,發出哐當一聲。
    這聲音像是提醒了他什麽。黑鼠皺起眉,總覺得哪裏不對勁。他煩躁地蹲下身,借著門外透進來的微弱光,朝自己藏東西最深的床下陰影裏摸索……手指在冰冷的塵土和破布中攪動了幾下,動作猛地僵住!
    那個裹滿油泥、被他當成破爛隨手塞在床下最深處的硬疙瘩……不見了!
    一股冰冷的寒氣瞬間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酒意徹底嚇醒了!
    “誰?!”黑鼠發出一聲驚怒交加的嘶吼,猛地跳起來,像一頭被踩了尾巴的鬣狗,瘋狂地撲向角落的陶甕!
    他粗暴地掀開沉重的石板蓋板!
    預想中刺耳的尖嘯和磷火並未出現。甕口靜悄悄的。借著昏暗的光線,黑鼠探頭一看——甕底空空蕩蕩!隻有幾粒散落的靈沙在角落裏閃著微弱的光,仿佛在無聲地嘲笑他。
    “啊——!!”黑鼠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狂嚎,目眥欲裂!他辛辛苦苦積攢的靈石、丹藥、礦石……全都沒了!連床下那個他看不懂但直覺是好東西的硬疙瘩也不見了!
    “來人!來人啊!有賊!!”他像瘋了一樣衝出石屋,衝進院子,對著外麵依舊混亂嘈雜的巷子狂吼,“給老子抓賊!抓住他!扒了他的皮!!”
    他的狂吼如同在滾油裏又潑進一瓢冷水,讓原本就混亂的巷子更加沸騰。守衛和附近被驚動的打手們慌慌張張地跑回來,看著狀若瘋魔的黑鼠和他空空如也的陶甕,臉色煞白。
    “鼠爺!這…這……”
    “廢物!一群廢物!連家都看不住!”黑鼠一腳踹翻一個守衛,氣得渾身發抖。他血紅的眼睛掃過狼藉的院子和敞開的石屋,猛地想起了什麽,衝到院門口——門虛掩著!他記得自己明明讓手下關好門的!
    “是誰?!誰幹的?!老子要把他碎屍萬段!”他咆哮著,衝進石屋,瘋狂地翻找,試圖找到一點線索。
    就在他踢開床下最後一個空酒壇,絕望地發現連一粒有價值的灰塵都沒剩下時,他的目光猛地凝固在床邊冰冷的地麵上。
    那裏,靜靜地躺著一根羽毛。
    一根通體漆黑的羽毛,如同最純淨的烏液凝結而成。在石屋的昏暗中,它本身並不顯眼,卻奇異地將周圍微弱的光線都吸了進去,邊緣帶著一種近乎鋒利的質感。最令人心悸的是,羽毛的根部,沾染著一小點凝固的、暗沉如血的墨跡。那墨跡並非單純的黑色,細看之下,似乎有極細微的、難以辨識的符文在墨色深處緩緩流轉,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妖異和冰冷。
    黑鼠顫抖著手,撿起那根羽毛。冰冷、光滑、帶著一種死亡的質感。那點暗沉的血墨,仿佛帶著某種詛咒,烙印在他的視網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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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夜梟?”一個打手看著那根羽毛,聲音帶著無法抑製的恐懼,喃喃出聲。底層散修間流傳的、關於某些神秘盜賊的模糊傳說瞬間浮上心頭——神出鬼沒,隻留下象征死亡的黑色羽毛。
    這個名字如同冰冷的毒蛇,鑽進了在場每一個人的耳朵,也鑽進了黑鼠的心裏。
    “夜…梟…”黑鼠死死攥著那根冰冷的黑羽,指節捏得發白,牙關咬得咯咯作響。憤怒、恐懼、還有一絲被徹底愚弄的恥辱感在他胸腔裏瘋狂燃燒。他猛地抬頭,充血的眼睛掃過門外依舊混亂的巷子,仿佛要穿透那重重黑暗,找出那個膽大包天的竊賊。
    “查!給老子查!”他嘶啞的聲音帶著血腥氣,在混亂的餘音中回蕩,“把這泥沼巷翻過來!把那個什麽狗屁‘夜梟’…給老子揪出來!老子要親手拔光他的毛!!”
    他的咆哮在汙濁的空氣中震蕩,但回應他的,隻有巷子裏更加惶惑不安的低語和遠處窩棚垮塌處傳來的斷續哭泣。那根冰冷的黑羽,靜靜地躺在他汗濕的手心,像一枚無聲的宣告,一個在幽墟底層陰影中悄然亮起的、神秘而危險的標記。
    泥沼巷的夜,更深了。混亂漸漸平息,留下的是狼藉和恐懼。而在無人察覺的陰影深處,一道融入黑暗的身影,正帶著沉甸甸的收獲和懷中那個引發封印劇震的冰冷硬物,悄無聲息地遠離。夜梟之名,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第一顆石子,其漣漪,正悄然擴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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