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栽贓嫁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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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濃稠,仿佛凝固的墨汁,沉沉壓在幽墟之上。白日裏喧囂混亂的城寨陷入一種詭異的沉寂,但這沉寂之下,是無數蠢蠢欲動的暗流。風從狹窄扭曲的巷弄間擠過,帶著地底陰河的水腥氣和遠處垃圾堆發酵的酸腐,鑽進雲黯緊貼牆壁的鼻息裏。他像一塊吸飽了陰影的岩石,無聲地嵌在“黑鼠”老巢斜對麵一棟搖搖欲墜的危樓缺口處。
    目標就在前方——黑蛟幫盤踞的“蛇牙”貨棧。那建築比周圍的棚屋高出不少,粗糲的黑色岩石壘砌,透著一種蠻橫的堅固。門樓上懸掛著幾串風幹的獸骨和某種猙獰蛇類的巨大頭骨,空洞的眼窩在微弱的天光下幽幽發亮,如同某種邪惡的圖騰。幾盞蒙著厚厚汙垢的氣死風燈掛在簷下,昏黃的光暈勉強驅散門口一小片黑暗,也照亮了門口兩個抱臂而立的黑蛟幫眾。他們穿著靛青色的短褂,胸前繡著一條盤繞的黑色蛟龍,眼神如同鷹隼,銳利地掃視著燈影之外濃得化不開的黑暗。貨棧深處,隱約傳來沉悶的敲擊聲和金屬摩擦的刮擦,那是守衛在例行巡邏。
    雲黯的目光越過守衛,落在貨棧後方緊鄰著另一片雜亂棚戶區的高牆上。那裏是防禦相對鬆懈的盲點。他深吸一口氣,那混合著腐敗與危險的氣息反而讓他精神高度凝聚。體內的星辰砂在意誌的催動下悄然流轉,一股冰涼而熟悉的力量沿著經脈彌漫開來。他的身影仿佛瞬間失去了實質,變得更加稀薄,幾乎與身後牆壁剝落的斑駁陰影融為一體。
    就是此刻!
    他腳尖在斷牆邊緣一點,整個人如同被風吹起的落葉,毫無重量地飄向地麵。落地時,厚厚垃圾堆裏的爛泥和腐葉吸收了所有聲響。他沿著牆根最濃重的陰影疾行,速度極快,卻又像一道無聲流動的墨痕,完美地避開了貨棧門口守衛可能投來的視線。
    後牆比前門更高,粗糙的石塊縫隙裏長著濕滑的苔蘚。雲黯沒有停頓,借著前衝之勢,足尖在牆麵幾個微小的凸起處連續輕點,身體如壁虎般向上遊走,動作流暢得不可思議。攀至牆頭,他伏低身體,銳利的目光穿透下方庭院裏稀疏的燈光和堆放的雜物。
    庭院裏有三個守衛,呈鬆散的三角站位,背對著雲黯所在的角落。一個靠在柱子上打盹,另外兩個低聲交談著,聲音在寂靜中顯得格外清晰。
    “媽的,血狼會那群瘋狗,今天又在西街口跟咱們的人嗆上了,差點動手。”
    “忍忍吧,上頭吩咐了,最近別起大衝突。聽說‘那東西’還沒找回來……”
    “呸!遲早把那些狼崽子全剁了喂陰溝裏的屍蛆!”
    雲黯屏息,如同真正的影子,貼著牆頭最暗處滑落下去,悄無聲息地落在庭院角落一堆散發著黴味的廢棄皮革之後。他的目標很明確——正對後牆的那間獨立庫房。那是“蛇牙”貨棧存放高價值物品的核心區域,厚重的鐵門緊閉著,門上沒有任何鎖孔,隻有正中一個微微凹陷、刻滿細密符文的圓形區域,顯然是某種需要特殊信物或手訣才能開啟的禁製。
    庫房側後方有一扇很小的、用於通風的高窗,位置極其刁鑽,被幾根粗大的排水管道遮擋了大半。雲黯如同一道沒有實體的幽魂,貼著堆疊的木箱和雜物陰影,悄無聲息地潛行到高窗下方。窗框是粗糙的鑄鐵,布滿鏽跡,窗欞之間隻有巴掌寬的縫隙,上麵覆蓋著一層油膩汙濁、幾乎不透明的厚厚蛛網。
    雲黯沒有去碰那扇窗。他指尖微動,一點細若塵埃的星輝悄然逸出,無聲無息地融入那層厚厚的蛛網。蛛絲上附著的塵埃和油膩仿佛被賦予了生命,極其緩慢地向四周散開,露出中間拳頭大小的一塊空隙。空隙後麵,是庫房內更為深沉的黑暗。他微微屈膝,身體驟然拔高,如同被無形的線提起,精準地將眼睛湊到了那個被清理出的空隙前。
    庫房內空間不大,堆放著一些蒙塵的箱籠。正中一張厚重的石台上,一個尺許見方的金屬盒子靜靜擺放,盒身黝黑,沒有任何裝飾,隻有盒蓋中心,鑲嵌著一塊指甲蓋大小、閃爍著幽藍色微光的晶石。寒鐵精!那冰冷、凝練、仿佛能凍結靈魂的獨特氣息,即使隔著禁製和牆壁,雲黯識海中的“識寶之眼”也瞬間給出了強烈的反饋。盒子本身也散發著強大的靈力波動,顯然布有自毀或報警的禁製。
    目光掃過,庫房角落一個不起眼的雜物堆引起了他的注意。那堆東西大多是廢棄的武器零件和破損的皮甲,但在最底下,似乎壓著一個暗紅色的、邊緣不太規則的物件一角。那暗紅材質……雲黯瞳孔微縮,和他之前探聽到的關於黑蛟幫丟失的“黑蛟令”的描述,在顏色上隱隱吻合。難道是令信碎片?怎麽會隨意丟在這裏?仿品?陷阱?
    時間不容他細想。高窗下的陰影並非久留之地。他再次催動星辰砂的力量,身影仿佛徹底溶於黑暗,下一刻,他已出現在庫房那扇厚重的鐵門旁。門上的禁製符文在昏暗中散發著微弱的靈光,如同沉睡巨獸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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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黯的雙手緩緩抬起,十指以一種肉眼幾乎無法捕捉的頻率高速震顫起來,指尖縈繞著一層極其稀薄的、近乎透明的銀灰色霧氣——那是星辰砂被極致精微操控後逸散的微末力量。他的動作輕柔得如同撫摸情人的麵頰,又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專注。十指幻化出重重虛影,如同綻放的灰色蓮花,無聲無息地覆蓋在門中央那片符文區域上。
    沒有光芒大作,沒有能量激蕩。隻有極其細微的、如同無數根無形絲線在高速撥動的“嗡嗡”聲,在雲黯自己的識海中回蕩。他的精神高度集中,識海中的“識寶之眼”全力運轉,解析著禁製符文流轉的每一個細微節點。指尖的霧氣如同最靈巧的探針,又如同最精密的刻刀,以無法想象的方式切入符文流轉的間隙,模擬著正確的開啟靈紋,同時又小心翼翼地避開所有預設的報警陷阱。
    汗水無聲地從他額角滲出,順著鬢角滑落,在下巴處懸停,最終滴落在他腳下的塵埃裏,洇開一個深色的小點。時間仿佛被無限拉長。禁製的靈光在他指尖的舞動下,如同被馴服的蛇,極其緩慢地、一圈圈地黯淡下去。
    哢噠。
    一聲輕微到幾乎不存在的機械彈響從門內傳來。門中央那片符文的微光徹底熄滅。成了!
    雲黯沒有絲毫猶豫,手掌貼上冰冷的鐵門,一股柔和的暗勁吐出。沉重的鐵門悄無聲息地向內滑開一道僅容一人側身通過的縫隙。他如同遊魚般滑了進去,反手輕輕將門帶上。庫房內濃重的灰塵味和金屬鏽蝕味撲麵而來。
    他徑直走向石台。目光再次掃過角落那堆雜物,那暗紅色的碎片一角依舊靜靜地躺在那裏。強壓下探查的衝動,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眼前的金屬盒子上。
    盒子表麵光滑冰冷。那枚鑲嵌的幽藍晶石是核心,也是鎖眼。雲黯再次伸出雙手,十指懸停在晶石上方,星辰砂的力量在指尖高度凝聚。這一次不再是破解,而是欺騙與安撫。指尖的銀灰色霧氣絲絲縷縷地滲入晶石,模擬著持有者開啟時應注入的溫和靈力頻率,同時小心翼翼地安撫著晶石內部連接的自毀核心。
    這個過程比開門更加凶險,如同在萬丈深淵之上走鋼絲。晶石幽藍色的光芒隨著他指尖的律動忽明忽暗,如同不安的心跳。雲黯的呼吸幾乎停滯,全身的肌肉繃緊如弓弦。識海中,“識寶之眼”的光輝灼灼燃燒,將晶石內部每一絲能量流轉都映照得纖毫畢現。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隻是一瞬,也許漫長如一個時辰。晶石的光芒終於穩定在一個柔和的亮度。
    “啵。”
    一聲輕微的氣泡破裂般的脆響。金屬盒蓋中央沿著一條肉眼難辨的細縫,悄然向上彈開了一條縫隙!一股沁人心脾、仿佛能凍結靈魂的極致寒意瞬間彌漫開來,庫房內的溫度驟降,連空氣都似乎要凝結出霜花。盒內,一塊拳頭大小、形狀不規則的奇異金屬靜靜躺在黑色絲絨襯墊上。它通體呈現出一種深邃、純淨的幽藍,表麵光滑如鏡,卻又似乎有無數細碎的、仿佛星辰般的銀色光點在內部緩緩流轉、明滅。正是寒鐵精!
    雲黯心中一定,左手快如閃電探出,手指精準地避開盒內可能存在的最後警戒,穩穩地捏住了那塊冰寒刺骨的金屬。入手瞬間,一股磅礴的冰寒之力如同無數細針,順著手臂經絡直刺而上,讓他半邊身體都微微一麻。他立刻運轉星辰砂之力包裹住手掌,隔絕了大部分寒意,同時右手已從懷中掏出一個早已準備好的、用厚厚油布和隔熱符層層包裹的袋子,將這塊價值連城的寒鐵精迅速裝入其中,收緊袋口。
    任務完成!他毫不猶豫,轉身就要撤離。
    就在他轉身的刹那,眼角餘光不由自主地再次瞥向那個角落的雜物堆。剛才全神貫注於寒鐵精,此刻心神稍鬆,那暗紅色的碎片如同磁石般吸引了他的注意。一個強烈的念頭不可抑製地升起:萬一是真的呢?哪怕隻是碎片?這念頭帶著巨大的誘惑力。
    僅僅一瞬的猶豫。他腳步一錯,如同鬼魅般閃到雜物堆旁,屏住呼吸,左手極其小心地撥開上麵覆蓋的破皮甲和斷劍。碎片的全貌顯露出來——巴掌大小,邊緣參差不齊,像是從更大的物件上崩裂下來。材質暗紅,非金非木,入手沉重冰涼,上麵殘留著模糊的刻痕,似乎是一隻蛟龍爪子的部分,刻痕深處還嵌著極細微的金線,隻是大部分已經磨損剝落。
    “仿品……”雲黯心中立刻有了判斷。無論是材質本身的靈性波動還是刻痕的精細程度,都遠遜於傳聞中真正的黑蛟令。而且,真正的令信碎片絕不可能被如此隨意丟棄在這裏。更大的可能,是某個倒黴蛋私造的贗品被發現後毀棄,或是幫內訓練用的道具碎片。一股失望湧上心頭。
    然而,就在他準備放下這無用之物時,外麵庭院裏,一聲刻意壓低的、帶著血狼會特有腔調的叫罵順風飄了進來:“……黑蛟幫的軟腳蛇!等著瞧!”聲音來自貨棧圍牆之外,似乎是血狼會巡邏隊路過時的挑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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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聲叫罵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瞬間在雲黯腦海中激起千層漣漪!一個極其大膽、甚至堪稱瘋狂的計劃雛形,電光火石般成型!
    仿品……碎片……血狼會……衝突……混亂!
    他眼中精光爆射,再無半分猶豫。他迅速將那塊暗紅色的仿品碎片揣入懷中,動作輕捷如狸貓,閃身回到門邊。側耳傾聽,外麵守衛的交談聲依舊,並未察覺庫房內的異動。他再次以星辰砂之力包裹全身,身影融入門縫外的陰影,反手輕輕將鐵門恢複原狀。門上的禁製符文在他離開後,幽光重新亮起,仿佛從未被觸動過。
    貼著牆根陰影,雲黯以比來時更快的速度原路撤離。翻出高牆,落入外麵迷宮般雜亂破敗的棚戶區,他並未立刻遠離“蛇牙”貨棧,而是辨明方向,朝著血狼會盤踞的“狼穴”區域潛行而去。
    血狼會的據點風格與黑蛟幫截然不同。那是一大片用粗大原木和鏽蝕鐵皮胡亂搭建的營寨,外圍豎著削尖的木樁,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烈的、混雜著野獸腥臊和劣質酒氣的味道。幾座高高的哨塔矗立在營寨邊緣,塔上晃動著人影。最大的那座哨塔下方,是營寨的主入口,兩扇釘滿猙獰鐵刺的厚木門緊閉著,門前篝火熊熊,映照著幾個袒露胸膛、露出猙獰狼頭刺青的彪形大漢,他們正圍著一口大鍋撕咬著什麽肉食,粗野的笑罵聲在夜風中傳出老遠。
    雲黯的目標並非大門,而是營寨西側一段相對低矮、緊鄰著一條散發著惡臭的汙水溝的木柵欄。柵欄外堆積著大量生活垃圾,形成天然的掩護。他像一道沒有重量的影子,在垃圾堆的惡臭和陰影中穿行,無聲無息地接近了柵欄。
    篝火的光暈和哨塔上的視線被高大的垃圾堆阻擋。雲黯伏在臭氣熏天的泥濘中,如同蟄伏的毒蛇。他再次確認周圍環境。柵欄內,距離此處十幾步遠,有一排低矮的木屋,似乎是存放雜物的庫房或者低級幫眾的居所,此刻黑燈瞎火,寂靜無聲。柵欄本身由大腿粗細的原木釘成,縫隙很大。
    時機正好!
    他手指微動,從懷中摸出那塊暗紅色的仿品碎片。碎片邊緣鋒利,殘留的蛟龍爪刻痕在微弱的光線下依舊猙獰。他指尖灌注一絲星辰砂之力,對著碎片一角輕輕一掰。
    “哢嚓。”
    一聲極其輕微的脆響。一塊隻有小指指甲蓋大小、帶著更清晰一點刻痕主要是爪尖)的碎片被掰了下來。雲黯將這塊小碎片捏在指尖,屈指一彈!
    碎片化作一道幾乎看不見的暗紅細線,精準無比地穿過木柵欄的縫隙,劃過一個低平的拋物線,悄無聲息地落入了柵欄內側,距離那排低矮木屋不到三步遠的一片泥地上。那片泥地剛被潑過汙水,濕漉漉的,顏色深暗。小小的暗紅色碎片落在上麵,毫不起眼,如同萬千垃圾中的一粒塵埃。
    做完這一切,雲黯沒有絲毫停留。他像一縷被風吹散的青煙,瞬間融入身後更為廣闊的黑暗和垃圾堆的陰影之中,沿著汙水溝的方向迅速退走,幾個起落,便徹底消失在血狼會據點外圍的視野裏。
    他並未走遠,而是潛行到血狼會據點與“蛇牙”貨棧之間的一處製高點——一座廢棄水塔的半腰處。這裏視野開闊,既能俯瞰下方血狼會營寨大門和哨塔附近的動靜,又能遙遙望見“蛇牙”貨棧後牆的一角。
    時間在寂靜中流逝。幽墟的夜似乎更濃了。下方血狼會營寨門口,那幾個大漢依舊在篝火旁吃喝笑罵。哨塔上的人影抱著武器,腦袋一點一點,似乎在打瞌睡。
    突然!
    一聲尖銳刺耳、如同金屬刮擦玻璃般的哨音,猛地從血狼會營寨深處響起,瞬間撕裂了夜的沉寂!
    “敵襲——?!”
    “有東西!西邊柵欄!”
    營寨門口的大漢們猛地跳起,抄起手邊的斧頭和砍刀,醉意瞬間被驚飛。哨塔上的守衛也徹底驚醒,探出身子,朝著哨音響起的方向緊張張望。整個營寨如同被投入石塊的馬蜂窩,瞬間騷動起來。急促的腳步聲、武器碰撞聲、粗魯的叫罵和詢問聲從各個角落響起,迅速向西側柵欄方向匯聚。
    幾支火把在黑暗中亮起,搖曳的火光迅速移動到雲黯投擲碎片的那片區域。幾個血狼會幫眾圍在那裏,其中一人彎腰,用刀尖小心翼翼地從泥濘中挑起了一小塊東西。
    “媽的!這是什麽?”有人粗聲問。
    “好像……是塊鐵片?上麵有刻紋……”挑著碎片的人湊到火把下仔細辨認,火光映照著他臉上驚疑不定的神色,“這爪子……看著有點眼熟……”
    “爪子?”旁邊一個臉上有疤的頭目一把搶過碎片,對著火光仔細端詳。他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那模糊的爪痕刻紋和殘留的細微金線,臉色驟然變得極其難看,如同被人狠狠抽了一耳光,猙獰扭曲起來。
    “操他祖宗十八代!!!”疤臉頭目猛地發出一聲野獸般的咆哮,聲音裏充滿了狂怒和難以置信,“是黑蛟爪!是黑蛟幫那幫雜碎的令信!他媽的!他們敢把垃圾扔到老子們的地盤上?!挑釁!這是踩在老子們狼頭上拉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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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聲怒吼如同點燃了火藥桶。
    “黑蛟幫?!”
    “媽的!真是那群軟腳蛇的爪子印!”
    “欺人太甚!白天在西街堵我們的人,晚上還敢往家裏扔垃圾?!”
    “幹死他們!!” “抄家夥!!”
    狂怒的咆哮和吼叫聲瞬間在血狼會營寨上空炸開,匯成一片嗜血的狂潮。所有被驚動的血狼會幫眾都紅了眼睛,原始的凶性被徹底點燃。根本不需要更多動員,這群本就暴躁好鬥的亡命徒,在頭目的怒吼和刻有“黑蛟爪”碎片的刺激下,徹底失去了理智。
    “嗚——嗚——嗚——”
    低沉而充滿殺伐之意的號角聲在營寨中響起,如同餓狼的嗥叫,傳遍整個幽墟西區。
    疤臉頭目一腳踹開擋路的雜物,高舉著手中染血的砍刀不知何時沾上的),對著混亂聚集的手下狂吼:“都給老子聽好了!黑蛟幫的雜碎騎到咱們頭上拉屎撒尿了!這能忍嗎?!”
    “不能!!” 震耳欲聾的咆哮回應。
    “那就跟老子殺過去!剁了那幫軟腳蛇!拆了他們的‘蛇牙’!讓他們知道,這幽墟西邊,到底誰才是爹!!” 疤臉頭目聲嘶力竭,唾沫橫飛,“開寨門!殺——!!!”
    “殺!!!”
    厚重的釘刺木門在瘋狂的呐喊中被轟然撞開。如同開閘泄洪,數十上百名被怒火燒紅了眼的血狼會幫眾,揮舞著各式各樣粗糙卻致命的武器——砍刀、斧頭、狼牙棒、甚至還有鏽跡斑斑的鋼叉,如同決堤的汙濁洪流,帶著震天的喊殺聲和濃烈的血腥殺氣,朝著黑蛟幫“蛇牙”貨棧的方向,狂暴地席卷而去!沉重的腳步聲踏碎了夜晚的寂靜,整個棚戶區都在他們狂暴的衝鋒下瑟瑟發抖。
    幾乎就在血狼會號角吹響的同一刻,“蛇牙”貨棧也如同受驚的毒蛇般昂起了頭顱。
    尖銳急促的銅鑼聲在庭院內瘋狂敲響!鐺!鐺!鐺!
    “敵襲!血狼會殺過來了!!”
    “抄家夥!守住大門!”
    “快!發信號!通知其他堂口!”
    原本在庭院裏打盹和閑聊的黑蛟幫守衛瞬間從地上彈起,睡意全無,臉上滿是驚愕和隨之而來的暴戾。他們訓練有素地抄起手邊的彎刀和鐵尺,迅速向大門和圍牆的關鍵位置集結。幾個頭目模樣的人厲聲呼喝著,指揮布防。貨棧深處,更多的靛青色身影如同潮水般湧出,刀鋒在昏暗的燈火下反射出森冷的光。
    貨棧門樓上,一個守衛迅速點燃了一支尾部帶著尖銳鳴哨的響箭,奮力拉弓。
    “咻——啪!!!”
    刺耳的尖嘯劃破夜空,隨即在高空炸開一團猩紅色的光焰,如同毒蛇吐信,在幽墟漆黑的夜幕上留下一個短暫而猙獰的印記。這是黑蛟幫遇襲的最高級別示警信號!
    信號炸開的瞬間,遠處幽墟不同的角落,幾乎同時響起了類似的、或尖銳或低沉的號角聲,如同沉睡的毒蛇紛紛被驚醒,發出危險的嘶鳴。那是黑蛟幫其他堂口對示警信號的回應!整個幽墟西區,如同滾油滴入了冷水,徹底炸開了鍋!
    廢棄水塔上,雲黯如同一尊冰冷的石像,靜靜俯視著下方迅速失控的瘋狂景象。
    血狼會狂暴的洪流已經衝到了“蛇牙”貨棧緊閉的大門前,咆哮著用粗大的原木瘋狂撞擊著厚重的門板,發出震耳欲聾的“咚咚”巨響。門樓上,黑蛟幫的弓弩手探出身子,箭矢如同毒蛇的獠牙,帶著淒厲的破空聲射向下方擁擠的人群。慘叫聲、怒罵聲、武器碰撞的鏗鏘聲瞬間交織在一起,血腥味在夜風中彌漫開來。
    猩紅的信號彈光芒緩緩熄滅,如同墜落的血滴,映在雲黯深不見底的黑眸中,隻留下一片冰冷的餘燼。他最後看了一眼那片被混亂、火光和嘶吼徹底吞噬的區域,那裏,憤怒的狼群與盤踞的毒蛇已經死死咬合在一起,毒液與獠牙瘋狂地互相撕扯,再難分離。
    目的已經達到。
    雲黯的身影無聲無息地從水塔半腰滑落,像一滴墨汁徹底融入深沉的夜色。他沒有回頭,朝著與那片喧囂地獄完全相反的方向,向著幽墟更混亂、更黑暗、也更“安全”的深處潛行而去。身後,是愈演愈烈的喊殺聲、瀕死的慘嚎和建築被點燃的劈啪爆響,火光映紅了半邊低垂的夜幕。
    混亂,已如燎原之火。而他,是那個在陰影中悄然退去的縱火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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