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遺跡殘垣,古戰之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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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冷、死寂、絕對的黑暗。
    這就是雲黯在徹底失去意識前,最後感知到的淵底。噬魂幽主那撼動神魂的冰冷意念,連同那足以湮滅本源的恐怖攻擊,被體內至寶碎片爆發出的一絲混沌驚鴻強行阻斷、瓦解。借著幽主那萬分之一刹那的驚駭與遲滯,他用盡殘存的所有力量,甚至榨幹了神魂深處最後一點潛能,朝著那片因能量暴動而撕裂出的、狂暴混亂的空間裂縫發動了陰影跳躍。
    這不是穿越,是把自己投入了絞肉機。
    狂暴的空間亂流如同億萬把無形的利刃,瞬間撕扯著他的軀體。本就瀕臨崩潰的護體靈光連半息都沒能撐住便宣告破碎,那些蘊含著毀滅性力量的空間碎片直接切割在他的血肉筋骨之上。劇痛甚至來不及傳遞到意識深處,整個人便如同狂風中的敗絮,被狠狠甩了出去,徹底陷入一片虛無的混沌。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隻是一瞬,也許是萬年。
    一股極其陰寒、沉重、帶著濃烈鐵鏽與腐朽塵埃味道的氣息,粗暴地鑽入雲黯的鼻腔,強行將他從瀕死的沉眠中拽回了一絲微光。
    “咳咳咳……”
    他猛地側頭,咳出一大口粘稠發黑的淤血,裏麵似乎還混雜著內髒的碎片。每一次咳嗽都牽扯著全身的傷口,帶來鑽心蝕骨的劇痛,讓他眼前陣陣發黑,幾乎再次暈厥過去。
    意識如同沉在冰冷黏稠的油底,艱難地向上浮起。五感在劇痛的衝刷下緩慢地恢複著。
    首先感知到的,是身下堅硬冰冷的觸感,並非岩石,更像是某種巨大而堅硬的骨骼,表麵覆蓋著厚厚的、如同砂礫般的塵埃。空氣凝滯得可怕,沉重得仿佛要壓垮肺腑,帶著一股濃得化不開的、混雜著血腥、金屬鏽蝕和萬物枯朽的詭異味道,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吸入滾燙的砂石,灼燒著氣管。
    他勉強睜開重若千鈞的眼皮。
    視野模糊、搖晃,如同蒙上了一層汙濁的血色油膜。眼前並非預想中絕對的黑暗深淵,而是一種更加壓抑、更加絕望的景象。
    灰敗。
    入目所及,是無邊無際的、令人窒息的灰敗。
    天空……如果那還能稱之為天空的話,是一片低垂的、翻滾湧動的鉛灰色濃雲,厚重得仿佛永遠不會散去,沒有日月星辰,隻有一種彌漫在天地間的、死氣沉沉的慘淡微光,勉強勾勒出這片死域的輪廓。
    大地龜裂,布滿了深不見底的巨大裂縫,如同被巨神用戰斧劈砍過無數遍。裂痕之中,隱隱有暗紅色的微光流淌,像是凝固了千萬年的汙血,散發著令人作嘔的腥氣和灼熱。無數巨大的、形態猙獰的骸骨如同怪異的石林,雜亂無章地矗立著,或半埋於塵埃,或斜插向那鉛灰色的“天穹”。有長達數十丈、肋骨如同巨矛的不知名巨獸遺骸;有扭曲變形、布滿利齒和骨刺的恐怖頭顱;更多的是屬於類人生物的骨骸,堆積如山,層層疊疊,一眼望不到盡頭。這些骸骨早已失去了玉質的光澤,呈現出一種枯槁的灰白或焦黑,布滿了歲月的裂痕和風化的孔洞。破碎的兵器殘片散落其間,巨大的斷劍斜插在骨山之上,鏽跡斑斑的塔盾半埋於塵埃,扭曲的長槍穿透數具骸骨……觸目驚心。
    這裏,是一片被時光遺忘的、巨大到難以想象的……上古戰場遺跡!
    死寂。絕對的死寂。
    沒有風聲,沒有蟲鳴,沒有水流,甚至沒有自己心跳之外的任何聲音。這種死寂沉重得如同實質,壓迫著耳膜,壓迫著神魂,比任何喧囂都更令人感到恐懼。仿佛連時間本身,都在這裏徹底凝固、死亡。
    雲黯試圖撐起身體,一陣天旋地轉的眩暈伴隨著撕裂般的劇痛瞬間席卷全身。
    “呃啊……”
    他悶哼一聲,再次重重摔回冰冷的骸骨地麵,激起一小片灰白的塵埃。冷汗瞬間浸透了破爛不堪、早已被血汙和空間亂流撕扯得不成樣子的衣衫。
    傷勢,前所未有的沉重!
    內視之下,體內的情況隻能用“狼藉”來形容。經脈寸寸斷裂,如同被颶風肆虐過的蛛網,靈力運轉的通道徹底堵塞、破碎。丹田氣海一片死寂,曾經充盈的靈力早已枯竭,隻留下一個布滿裂痕、搖搖欲墜的空殼。髒腑更是重災區,破裂、移位、淤血堆積,每一次呼吸都伴隨著內髒摩擦的劇痛。骨骼多處斷裂,尤其是左臂和右腿,呈現出不自然的扭曲。
    更可怕的是體內殘留的異種能量:骨船巫妖的亡靈死氣如同跗骨之蛆,在破碎的經脈中頑固地盤踞、侵蝕,帶來刺骨的陰寒和腐朽感;空間亂流造成的撕裂之力如同無數細小的刀片,仍在持續破壞著組織;而強行催動陰影跳躍和至寶碎片被動爆發帶來的反噬,更是讓本就脆弱的神魂布滿了細密的裂痕,每一次思考都帶來針紮般的刺痛。
    沒有當場斃命,已是僥天之幸,全賴他遠超同階的堅韌體魄、魂玉逸散出的微弱魂力護持著心脈,以及體內那神秘至寶碎片在最關鍵時刻的驚鴻一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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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能…倒在這裏…”
    求生的本能和刻骨的血仇,如同兩簇在寒風中搖曳卻不肯熄滅的火焰,支撐著雲黯近乎崩潰的意誌。他艱難地轉動脖頸,警惕地打量著這片死寂的戰場遺跡。識寶之眼在重傷和神識枯竭下無法全力催動,隻能勉強開啟一絲縫隙,將周圍數百丈的景象以模糊的、帶著重影的形態映入腦海。
    危險!無處不在的危險!
    識寶之眼反饋的景象,遠非肉眼看到的死寂那麽簡單。
    空氣中彌漫著濃稠如墨的混亂能量流。它們並非靜止,而是如同無形的、狂暴的暗流在緩緩湧動、碰撞、湮滅。這些能量充滿了暴戾、怨恨、絕望、殺戮的意念碎片,是遠古那場恐怖大戰殘留的“戰意”與“煞氣”的混合物,曆經萬古歲月沉澱,非但沒有消散,反而變得更加凝練、更加凶險。它們對生靈的神魂有著天然的侵蝕性和攻擊性,僅僅是感知到,就讓雲黯本就受創的神魂感到陣陣刺痛和暈眩。
    地麵上看似平靜的塵埃層,在一些區域呈現出詭異的流動感。那並非風,而是空間結構極其不穩定造成的細微褶皺和漣漪!一旦踏入,輕則被紊亂的空間之力切割,重則被卷入未知的空間碎片,徹底迷失或粉身碎骨。那些巨大的骸骨化石林,看似是天然的掩體,但它們的陰影深處,識寶之眼捕捉到了一些極其微弱、卻充滿惡意的魂火在閃爍。那是依附在強大骸骨之上,汲取戰場殘念而生的“骸骨凶靈”!它們如同最耐心的獵手,在陰影中蟄伏,等待著送上門的獵物。更遠處,一些破碎的兵器殘骸,偶爾會毫無征兆地爆發出一道淩厲的殘存武道真意,或是充滿怨毒的靈魂衝擊,如同戰場亡魂不甘的呐喊,橫掃過一片區域,威力足以輕易抹殺築基修士。
    這裏絕非安全的避難所,而是一個布滿了無形陷阱和凶戾存在的死亡迷宮!
    雲黯的心沉到了穀底。以他現在的狀態,別說對付那些骸骨凶靈,就是被一道稍強的混亂能量流掃中,或者不小心踏入一處空間褶皺,都足以讓他萬劫不複。
    必須立刻找到一個相對安全的容身之所,處理致命的傷勢!
    他強忍著全身散架般的劇痛,嚐試調動體內那幾乎微不可察的殘餘靈力。丹田如同幹涸的沙漠,隻有一絲微弱如遊絲的靈力被艱難地擠出。他小心翼翼地將這縷寶貴的靈力注入左臂,試圖修複一處壓迫著血管、可能導致壞死的骨折。靈力如同最鈍的刻刀,在斷裂的骨茬和破損的筋肉間緩慢地移動,帶來的劇痛讓他的身體不受控製地劇烈顫抖,牙齒咬得咯咯作響,豆大的冷汗混合著血汙從額頭滾落。
    就在他全神貫注於修複傷勢的刹那,一股極其陰冷、充滿嗜血貪婪的意念猛地鎖定了他!
    “吱——!”
    一聲尖銳刺耳、直透神魂的厲嘯毫無征兆地從右前方一堆巨大的、形似巨鳥的骸骨陰影中爆發!
    識寶之眼瞬間示警!一個模糊的、由灰白色骨骼碎片和濃烈怨念凝聚而成的虛影,如同離弦之箭,帶著刺骨的陰風和尖銳的破空聲,朝著雲黯的頭顱猛撲而來!那虛影的核心,是兩點燃燒著幽綠魂火的凶戾光點!
    骸骨凶靈!
    雲黯瞳孔驟縮!重傷之下,身體反應比思維慢了半拍。他根本來不及做出任何閃避或格擋的動作,死亡的陰影瞬間籠罩!
    千鈞一發之際,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他沒有試圖驅動殘破的身體,而是將全部殘存的精神意誌,如同壓縮到極致的彈簧,狠狠地灌注到懷中貼身存放的、那塊來自骨船侍從的粗糙骨符之中!這枚低級法器,除了象征身份,唯一的功效就是能瞬間爆發一股微弱的、模仿亡靈生物的“死魂衝擊”,用於在亡靈群中自保或恐嚇低階存在。
    嗡!
    骨符表麵幽光一閃,一道無形、陰冷、帶著微弱魂嘯的衝擊波猛地擴散開來,如同投入死水的一塊石子。
    這衝擊波對生靈效果甚微,但對於完全由殘魂怨念構成的骸骨凶靈而言,卻像是迎麵潑來的一盆冷水!
    “吱呀?!”
    那撲到雲黯麵前不足三尺的凶靈虛影猛地一滯!魂火劇烈搖曳,撲擊的動作出現了極其短暫的凝滯和混亂。它似乎被這股同源卻陌生的“同類”氣息迷惑了,本能地產生了一絲遲疑。
    就是這一絲不足半息的遲疑!
    雲黯的身體終於動了!不是後退,也不是防禦,而是以傷換命!他強忍著左臂修複處傳來的撕裂劇痛,僅存的右臂灌注了全身最後的氣力,如同毒蛇出洞,精準無比地插向凶靈虛影核心那兩點幽綠魂火之間——那裏是怨念最集中、也是相對最“實體”的節點!
    噗嗤!
    指尖傳來刺破某種堅韌皮膜般的觸感,隨即是深入骨髓的陰寒!那並非血肉,而是極度凝練的負麵能量!
    “嗷——!!!”
    骸骨凶靈發出一聲更加淒厲、充滿痛苦和暴怒的尖嘯!整個虛影劇烈地扭曲、膨脹,恐怖的怨念衝擊如同實質的潮水轟向雲黯的神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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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黯如遭重錘,眼前一黑,七竅瞬間滲出鮮血,本就布滿裂痕的神魂仿佛要徹底碎裂開來!但他插在凶靈核心的右手,卻死死地摳住了那團冰冷怨念的核心!
    “給我……滅!”
    一聲嘶啞如砂紙摩擦的低吼從雲黯喉嚨深處擠出。他強行催動識海中僅存的一縷微弱神識,混合著源自魂玉的一絲精純陰魂之力,不顧一切地沿著手臂,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貫注進凶靈的核心!
    嗤——!
    如同冷水潑入滾油!凶靈的尖嘯戛然而止,化作了絕望的嘶鳴。它的虛影如同被戳破的氣球,劇烈地抽搐、收縮,核心的幽綠魂火瘋狂閃爍幾下,隨即“啵”的一聲輕響,徹底熄滅。
    構成虛影的骨骼碎片和怨念能量失去了核心,瞬間崩解,化作一股更加冰冷刺骨的陰風,吹過雲黯的身體,消散在死寂的空氣中。隻留下一小撮灰白色的骨粉,飄落在塵埃裏。
    雲黯保持著右手前插的姿勢,僵在原地。右臂上覆蓋了一層薄薄的白霜,刺骨的陰寒順著經脈侵入體內,與巫妖的死氣混合,讓他如墜冰窟,牙齒不受控製地打顫。神魂的劇痛如同無數鋼針在攪動,讓他幾乎再次昏厥。
    他贏了,卻付出了慘重的代價。本就油盡燈枯的身體徹底透支,神魂傷勢雪上加霜。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濃重的血腥味和鐵鏽味。
    “不能……停下……”
    他猛地抽回凍僵的右手,狠狠咬了一下舌尖,尖銳的刺痛帶來一絲清明。目光掃過地上那撮凶靈留下的骨粉,識寶之眼模糊地反饋出一絲極其微弱、卻異常精純的魂力殘留。他沒有絲毫猶豫,立刻艱難地俯身,用幾乎凍僵的手指撚起一小撮骨粉,直接吞入口中!
    一股精純卻冰冷刺骨的魂力瞬間在口中化開,如同冰線般滑入腹中。這股力量遠不如魂玉溫和,帶著凶靈殘存的暴戾,衝擊著雲黯的神魂。他悶哼一聲,強忍著魂體撕裂般的痛苦,引導這股微弱但精純的力量,如同甘霖般滋養向識海中那些細密的裂痕。
    效果微弱,但聊勝於無。至少暫時穩住了瀕臨崩潰的神魂,讓他不至於立刻失去意識。
    他不敢在原地停留。剛才的戰鬥雖然短暫,但爆發的魂力波動和凶靈的尖嘯,很可能已經驚動了附近更強大的存在。他必須立刻轉移!
    目光掃視四周,識寶之眼的模糊視野艱難地捕捉著環境中混亂能量流的相對薄弱點和空間褶皺的分布。他選定了一個方向——那是一片由倒塌的巨大石柱和斷裂的巨型獸骨交錯堆疊形成的、如同小山般的廢墟堆。那裏混亂的能量流相對平緩,空間結構也較為穩定,巨大的骨骼殘骸提供了天然的物理屏障,陰影也足夠深邃,可以最大程度規避那些依賴視覺的骸骨凶靈。
    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斷裂的腿骨每一次接觸地麵,都傳來鑽心的劇痛,幾乎讓他跌倒。他隻能依靠還算完好的右腿和左臂修複處依舊劇痛難忍)支撐,拖著殘破的身體,在巨大的骸骨和兵器殘骸的縫隙間,如同蝸牛般艱難地挪移。濃重的塵埃被他的動作帶起,嗆入肺中,引發一陣陣撕心裂肺的咳嗽,每一次咳嗽都噴濺出細小的血沫。
    短短數百丈的距離,耗盡了雲黯所有的力氣和意誌。當他終於挪到那片巨大廢墟堆的陰影下,背靠著冰冷粗糲的巨型獸骨滑坐下來時,整個人如同剛從水裏撈出來,虛脫得連手指都無法動彈。
    暫時……安全了?
    他背靠著冰冷堅硬的巨骨,胸膛劇烈起伏,每一次吸氣都帶著灼痛和濃重的血腥味與塵埃的腐朽氣息。冷汗早已浸透破爛的衣衫,混合著凝固的血痂和新的傷口滲出的血水,黏膩而冰冷地貼在皮膚上。極致的疲憊如同潮水般一波波衝擊著他緊繃的神經,眼皮重若千鈞,隻想就此沉沉睡去,哪怕就此長眠。
    但識海中那些如同蛛網般蔓延的裂痕,時刻傳遞著尖銳的刺痛,提醒著他沉睡即是死亡。體內,骨船巫妖留下的亡靈死氣如同附骨之蛆,在破碎的經脈中頑固地盤踞、侵蝕,帶來刺骨的陰寒;空間亂流造成的撕裂之力則如同無數細小的刀片,仍在持續破壞著組織,帶來陣陣遲滯性的劇痛。
    他艱難地抬起微微顫抖的右手,探入懷中。指尖觸碰到兩塊冰冷的硬物——蘊神玉髓和九幽魂玉。
    蘊神玉髓溫潤依舊,散發著滋養神魂的柔和氣息,是此刻穩定神魂傷勢的救命稻草。而那枚隻有嬰兒拳頭大小、通體幽光流轉的九幽魂玉,則如同握著一塊萬載玄冰,冰冷刺骨的氣息直透骨髓,同時,一股龐大到令人心悸的純粹陰魂之力在其中緩緩湧動,如同沉睡的洪荒巨獸。
    雲黯的目光落在魂玉之上,幽深的瞳孔映照著玉石表麵流轉的微光,內心劇烈掙紮。
    魂玉蘊含的力量浩瀚無邊,若能成功引導,不僅傷勢恢複有望,甚至可能因禍得福,修為更進一步!但風險同樣巨大。以他現在油盡燈枯、經脈寸斷的狀態,稍有不慎,這股狂暴的陰魂之力便會徹底失控,瞬間將他凍成冰雕,或者撐爆他殘破的識海,讓他魂飛魄散。而且,魂玉的力量屬性至陰至寒,與他體內殘留的空間撕裂之力、以及需要修複的肉身陽屬性部分,存在天然的衝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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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咳……咳咳……”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打斷了他的思緒,嘴角溢出新的血沫。
    沒有選擇了。
    蘊神玉髓雖好,但隻能緩解神魂之傷,無法解決體內肆虐的亡靈死氣和空間撕裂之力,更無法快速補充枯竭的靈力和修複肉身。想要在這片步步殺機的古戰場遺跡活下去,想要離開這鬼地方,去尋那玄冥宗、去尋那厲刑複仇……他必須冒險!
    眼神中的掙紮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瘋狂的決絕。他不再猶豫,將蘊神玉髓緊緊貼在眉心。一股溫潤平和的暖流瞬間湧入識海,如同最溫柔的泉水,緩慢地浸潤著那些細密的裂痕,帶來一絲舒緩的涼意,暫時壓下了那針紮般的劇痛,讓他瀕臨崩潰的神智獲得了寶貴的喘息之機。
    與此同時,他右手緊握住那塊冰冷的九幽魂玉。入手瞬間,一股更加刺骨的寒意順著手臂經脈直衝而上,讓他整條右臂瞬間覆蓋上一層薄薄的白霜,幾乎失去知覺。
    “引!”
    雲黯心中低喝,以自身僅存的一絲微弱神識為引,小心翼翼地、如同用頭發絲去吊起千斤重物,嚐試著從魂玉那浩瀚的陰魂之力中,剝離引導出比發絲還要纖細的一縷。
    轟!
    僅僅是這一絲細微到極致的魂玉之力進入經脈,雲黯便感覺如同一條狂暴的冰龍闖入了殘破的堤壩!極致的陰寒瞬間凍結了所過之處的細小經脈,帶來撕裂般的劇痛!更可怕的是,這股力量與他體內盤踞的亡靈死氣甫一接觸,非但沒有融合,反而如同仇敵相見,瞬間爆發了激烈的衝突!
    嗤嗤嗤!
    經脈內仿佛響起了冰水澆入滾油的爆鳴聲!陰寒與陰穢猛烈碰撞、湮滅、排斥!亡靈死氣被魂玉精純的力量灼燒、驅散,但同時也變得更加狂暴,瘋狂反撲!兩股同源卻不同質的陰性能量在雲黯本就脆弱的經脈中激烈交戰,每一次碰撞都如同在他體內引爆微型的炸彈!
    “噗——!”
    雲黯身體猛地一弓,一大口帶著冰碴的汙血狂噴而出!血液離體瞬間,表麵竟凝結了一層薄冰!他的體表迅速覆蓋上一層詭異的青白色,眉毛、頭發都掛上了寒霜,身體不受控製地劇烈顫抖,牙齒咯咯作響。極致的痛苦如同潮水般淹沒了他,仿佛全身的骨頭都在被冰錐一寸寸鑿穿!
    然而,在這非人的痛苦折磨中,雲黯布滿血絲的雙眸卻死死盯著自己緊握魂玉的右手。他清晰地“看”到,在魂玉那精純浩瀚的陰力衝擊下,那些如同毒蛇般盤踞在右臂經脈中的、源自骨船巫妖的亡靈死氣,正被強行逼退、淨化!雖然過程痛苦萬分,但效果卻立竿見影!右臂的麻木感和陰冷侵蝕感,正在以極其緩慢的速度消退!
    有效!雖然痛苦,但有效!
    這個發現如同黑暗中的一絲微光,給了雲黯堅持下去的無窮動力。他死死咬住牙關,牙齦因為過度用力而滲出鮮血,混合著冰寒的氣息,在口中彌漫開一股鐵鏽般的鹹腥。他將全部意誌化作最堅韌的鎖鏈,死死束縛著那一絲狂暴的魂玉之力,引導它在右臂狹窄的區域內,如同最精密的刻刀,緩慢而堅定地清理著亡靈死氣,並嚐試修複那些被死氣侵蝕得最嚴重的細微陰屬性經脈主要與影遁相關的支脈)。
    這是一個漫長而痛苦的過程。時間在這裏失去了意義。每一次引導,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在懸崖邊行走。劇痛、冰冷、神魂的撕裂感、以及隨時可能失控的恐懼,如同附骨之蛆,不斷啃噬著他的意誌。汗水剛滲出毛孔就被凍結成冰珠,血汙在體表凝結成暗紅色的冰殼。他的身體蜷縮在冰冷的巨骨之下,如同一個被遺棄在冰原上的破敗人偶。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一個時辰,也許是一整天。
    當雲黯終於將右臂主要經脈中的亡靈死氣清理了大半,並勉強修複了幾條關鍵的、與影遁神通關聯的細微陰脈時,他幾乎虛脫。精神上的疲憊甚至超過了肉體的痛苦。蘊神玉髓的暖流也消耗了大半,隻能勉強維持著神魂裂痕不再惡化。
    他緩緩鬆開緊握魂玉的右手。右臂雖然依舊冰冷僵硬,但那種被死氣侵蝕的腐朽麻木感已經大大減輕,指尖也恢複了一絲微弱的知覺。更重要的是,隨著那幾條關鍵陰脈的初步修複,他感覺到自己與陰影的親和力似乎恢複了一絲,雖然遠不足以施展影遁,但至少不再像之前那樣,連感知陰影都變得滯澀。
    一絲微弱的希望,在絕望的深淵中悄然萌發。
    然而,就在他心神稍懈,準備收回貼在眉心的蘊神玉髓,稍作休憩的刹那——
    異變陡生!
    嗡!
    一股前所未有的、狂暴凶戾的意念,毫無征兆地從他背靠的那根巨大無比的獸骨深處轟然爆發!如同沉睡萬古的凶獸被驚醒!
    這股意念充滿了純粹到極致的、仿佛要撕裂蒼穹、破滅萬物的恐怖戰意!它並非針對雲黯,而是這巨骨主人殘留的不屈意誌在感受到外界能量尤其是魂玉那精純陰力)的刺激後,被徹底點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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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轟隆!
    無形的戰意衝擊如同實質的巨錘,狠狠砸在雲黯毫無防備的神魂之上!蘊神玉髓的護持光暈瞬間被撕裂!
    “啊——!”
    雲黯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七竅鮮血狂湧!本就布滿裂痕的神魂仿佛被投入了狂暴的颶風之中,瞬間遭受重創!他感覺自己像是被丟進了一個由無數刀光劍影、怒吼咆哮組成的混沌旋渦,無數破碎的、充滿殺戮與毀滅的戰場畫麵強行塞入他的腦海!屍山血海!神魔隕落!星辰崩碎!……那磅礴的、毀滅性的信息洪流,幾乎要將他的意識徹底衝垮、湮滅!
    與此同時,他體內深處,那道沉寂已久的、封印著血仇記憶和神秘力量的古老封印,在這股純粹而強大的遠古戰意衝擊下,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麵,驟然掀起了前所未有的劇烈波瀾!
    “呃……呃啊!”
    雲黯的身體如同被無形的巨力擊中,猛地向前撲倒,蜷縮在冰冷的塵埃裏,劇烈地抽搐著。神魂被戰意衝擊撕裂的痛苦,體內封印劇烈波動的撕裂感,以及傷勢全麵爆發的劇痛,三重折磨如同三座大山,瞬間將他壓垮!意識如同風中殘燭,隨時可能徹底熄滅。
    而就在他意識即將沉淪的深淵邊緣,那劇烈波動的封印縫隙之中,一股古老、蒼涼、仿佛源自天地初開時的混沌氣息,似乎受到外界那狂暴戰意和魂玉陰力的雙重刺激,極其微弱地……悸動了一下。
    這股悸動微乎其微,卻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淩駕於萬物的至高韻味。
    轟!
    雲黯背靠的那根巨大獸骨,仿佛被這絲微不可察的混沌氣息所激,殘留的戰意陡然攀升到了極致!整根巨大的骸骨都開始劇烈地震動起來!附著在骨骼表麵的厚重塵埃簌簌落下,露出下方布滿玄奧紋路的暗金色骨質!一股仿佛要捅破這片死寂天穹的恐怖氣勢衝天而起!
    這突如其來的、源自“隊友”獸骨)的二次爆發,成了壓垮雲黯的最後一根稻草!他連慘叫都發不出了,眼前徹底被無邊的黑暗和混亂的金戈鐵馬幻象所淹沒,意識如同斷線的風箏,向著無底深淵急速墜落……
    不知又過了多久。
    一絲微弱的涼意,如同最纖細的銀針,輕輕刺入雲黯混沌一片的識海深處。
    是蘊神玉髓。
    這塊溫養神魂的靈玉,在雲黯徹底失去意識後,依舊忠實地發揮著最後的作用,那微弱卻堅韌的暖流,如同黑暗中的一點螢火,頑強地護持著他神魂核心最後一絲不滅的靈光。
    眼皮沉重得如同焊絲。雲黯艱難地、一點點地掀開眼簾。視線模糊,如同隔著一層厚厚的、布滿裂紋的毛玻璃。劇痛如同潮汐,一波波衝擊著全身,尤其是頭顱,仿佛要炸裂開來。
    他依舊蜷縮在冰冷的地上,臉貼著粗糙的塵埃。背後那根巨大的獸骨已經停止了震動,但空氣中彌漫的那股令人窒息的狂暴戰意並未完全消散,如同餘燼中的火星,依舊灼熱、危險。
    剛才那一下……差點徹底交代在這裏。雲黯心中泛起一絲冰冷的後怕。這片遺跡的危險,遠不止那些看得見的凶靈和陷阱。這些沉寂的骸骨、殘兵,它們本身殘留的意誌,就是足以致命的武器!
    他掙紮著,用盡全身力氣,才勉強翻了個身,讓自己從蜷縮的姿態變成仰躺。這個簡單的動作幾乎耗盡了他剛剛凝聚起來的一絲力氣,讓他大口喘息,每一次吸氣都牽扯著胸腹間的劇痛。
    視線艱難地向上移動,越過背靠的那根巨大獸骨,望向這片骸骨廢墟堆的更深處。
    然後,他的呼吸,猛地一滯!
    就在這片由倒塌石柱、斷裂巨骨堆積而成的“小山”中央,在那片被混亂能量流扭曲得光影模糊的區域後方,識寶之眼模糊的視野捕捉到了一絲極其微弱、卻異常清晰的異樣波動!
    那不再是混亂狂暴的戰意,也不是陰冷死寂的亡靈氣息,而是一種……空間的律動!
    微弱,紊亂,極不穩定,仿佛隨時會熄滅的燭火,卻帶著一種奇異的“連通感”,與這片死寂絕望的戰場遺跡格格不入!
    空間裂隙?!
    雲黯的心髒,在重傷的胸膛裏,不受控製地劇烈跳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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