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氣質蛻變,夜梟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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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寂、絕對的、令人靈魂都為之凍結的死寂。
    鬼哭淵的底層,連風都失去了嗚咽的力氣。粘稠如墨的黑暗並非單純的無光,而是某種沉澱了萬載凶戾與絕望的實質,沉重地壓在每一寸空間之上。空氣裏彌漫著腐朽的、屬於無數湮滅魂靈的塵埃味道,吸一口,都仿佛有冰冷的刀鋒刮過肺腑。
    雲黯蜷縮在一道巨大的、不知名巨獸肋骨的縫隙裏。斷裂的骨茬如同猙獰的獠牙,刺破黑暗的輪廓。他身上的骨船侍從衣物早已成了襤褸的布條,勉強遮掩著下麵更加觸目驚心的傷口。深可見骨的爪痕交錯在胸前、後背,邊緣泛著亡靈死氣特有的、令人作嘔的灰敗色澤,正頑強地侵蝕著新生的血肉。左臂以一種不自然的角度扭曲著,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牽扯著斷裂的肋骨,帶來鑽心的劇痛。
    他像一塊被深淵巨獸咀嚼後又隨意吐出的殘渣。
    意識在混沌的泥沼中沉沉浮浮。魂玉掉包成功的刹那狂喜,骨船炸裂時狂暴的能量衝擊,巫妖那凍結靈魂的怒吼,通道中亡命的奔逃與一次次險死還生,空間裂隙裏那仿佛要將每一粒細胞都徹底撕裂的恐怖撕扯力……無數破碎而尖銳的畫麵在識海中瘋狂衝撞,最終都歸於淵底那無邊無際、令人窒息的黑暗與冰冷。
    “咳…咳…”壓抑的嗆咳聲在死寂中微弱地響起,帶出幾縷粘稠的、帶著內髒碎末的黑血,濺落在身下冰冷的骸骨粉末上。雲黯艱難地睜開眼。
    那雙曾經在青嵐宗外門顯得溫和、偶爾帶著點小機靈的眼睛,此刻像是被淵底的萬年寒冰徹底淬煉過。
    深邃,冰冷,銳利如剛剛開刃、浸透了九幽寒氣的匕首。瞳孔深處,一點幽暗的、仿佛能吞噬光線的魂火在極其緩慢地搖曳,那是強行融合了一絲九幽魂玉本源之力後留下的烙印。沒有恐懼,沒有迷茫,隻有一種經曆過極致絕望、又被更深的執念強行拉回人間的、近乎非人的平靜。像一頭舔舐著致命傷口的孤狼,眼神裏隻剩下對獵物的鎖定和對生存本身近乎冷酷的執著。
    他活下來了。
    從骨船的絕殺令下,從淵底凶魂的利爪邊緣,從狂暴的空間亂流中,硬生生撕開了一條生路。代價慘重,幾乎榨幹了他每一分潛力,留下了足以讓普通修士死上十次的創傷。但這具殘破的軀殼裏,卻有一股全新的、更加內斂也更加危險的力量,如同深埋地底的岩漿,在痛苦與毀滅的廢墟下,悄然孕育成型。
    他緩緩低下頭,目光落在自己的右手上。五指深深摳進冰冷的骸骨縫隙裏,指節因用力而發白,指甲翻裂,血跡斑斑。但就在這隻傷痕累累的手掌深處,一股微弱卻無比精純的陰寒能量,正隨著他逐漸清晰的意誌,極其緩慢地流轉。
    那是九幽魂玉的力量。
    一小塊,微不足道,卻蘊含著最本源的陰魂之力與空間玄奧。為了它,他賭上了性命,化身“毒手書生”,在群魔環伺的骨船上演了一出驚心動魄的偷天換日。
    在空間裂隙那足以粉碎神魂的亂流中,是這一絲提前融入經脈的魂玉之力,護住了他識海的核心,並在他昏迷墜入淵底時,如同最貪婪的根須,自發地汲取著此地濃鬱到極致的陰氣,維係著他那一線生機。
    “引…魂…” 雲黯嘴唇翕動,無聲地吐出兩個字。聲音沙啞幹澀得如同砂紙摩擦。
    識海中,《九劫渡厄真經》的經文如星辰般亮起。他強忍著經脈寸斷般的劇痛,以僅存的一絲微弱神念為引,小心翼翼地溝通著蟄伏在右臂陰脈中的那一縷魂玉之力。
    嗡——
    一股冰寒徹骨、仿佛能將靈魂都凍結的能量瞬間被激活!它如同一條蘇醒的毒蛟,猛地在他脆弱的陰屬性經脈中竄動起來!所過之處,原本被亡靈死氣侵蝕得灰敗、僵死的細小經脈,竟發出細微的、如同冰晶碎裂般的“哢嚓”聲。灰敗的死氣在這更高階的陰寒之力麵前,如同積雪遇到烙鐵,發出“嗤嗤”的聲響,被強行驅散、湮滅!
    “呃啊——!”
    難以形容的劇痛瞬間席卷全身!那不僅僅是肉體的撕裂感,更像是靈魂被無數根冰針反複穿刺!雲黯的身體猛地弓起,如同離水的蝦米,額頭、脖頸上青筋暴凸,冷汗混合著血汙瞬間浸透了襤褸的衣衫。牙齒死死咬住下唇,鐵鏽般的血腥味在口腔彌漫,才勉強將那聲淒厲的嘶吼堵在喉嚨深處。
    驅除死氣,如同刮骨療毒。
    每一次魂玉之力的流轉,都是一次在毀滅邊緣的試探。他的身體就是戰場,魂玉之力是鋒銳無匹卻難以控製的奇兵,亡靈死氣是盤踞頑固的敵軍,而他殘破的經脈則是那飽經蹂躪、隨時可能徹底崩潰的焦土。
    痛苦如同永無止境的潮汐,一波強過一波,衝刷著他搖搖欲墜的意識堤壩。就在意識即將被這無邊苦海徹底吞沒的瞬間——
    轟!
    一道刺目的血光,毫無征兆地在他識海深處炸開!如同塵封萬載的禁忌之門,被這極致的痛苦與魂玉的陰寒之力狠狠撞開了一道縫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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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再是之前在魂玉能量刺激下的模糊悸動。這一次,是無比清晰、無比殘酷、帶著血腥味和灼熱火浪的……記憶碎片!
    畫麵: 衝天的烈焰!熟悉的亭台樓閣、練武場在橘紅色的火舌中扭曲、崩塌!精美雕花的窗欞被燒得劈啪作響,轟然墜落。
    聲音: 震耳欲聾的爆裂聲!利器破開血肉的悶響!男人瀕死的怒吼!女人淒厲到極致的尖叫!還有孩童撕心裂肺、卻戛然而止的哭喊!
    氣味: 濃鬱到令人作嘔的血腥氣!木頭、織物燃燒的焦糊味!一種奇特的、帶著硫磺與金屬鏽蝕味道的靈力波動,冰冷而暴戾!
    麵容: 一張臉!在跳躍的火光與彌漫的煙塵中,如同地獄爬出的惡鬼,清晰地烙印在記憶的幕布上!鷹鉤鼻,薄嘴唇,一雙眼睛狹長如毒蛇,瞳孔是詭異的暗金色!眼神裏沒有絲毫屬於人的溫度,隻有俯瞰螻蟻般的冷漠與殘忍的快意!
    細節: 他懸停在半空,黑袍獵獵。袖口和衣襟處,清晰地繡著猙獰的玄龜纏繞著九條毒蛇的暗紋!玄冥宗!他手中握著一柄奇形長刀,刀身狹長彎曲,泛著幽藍色的寒光,刀尖正滴落著粘稠的鮮血。他似乎在笑,無聲的、殘酷的笑。
    名字: 如同冰冷的烙印,伴隨著這張臉和那柄滴血的彎刀,狠狠砸進雲黯的靈魂深處——厲刑!
    “爹!娘!小妹——!!!”
    一聲源自靈魂最深處的、無聲的悲鳴在識海中轟然炸響!那被封印遺忘的、撕心裂肺的劇痛,那刻骨銘心的血海深仇,如同積蓄萬載的火山,在這一刻被魂玉之力徹底引爆!遠比肉體的傷痛更甚千倍、萬倍!
    “玄冥宗…厲刑…” 雲黯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著,不是因為寒冷,而是因為那幾乎要衝破胸膛、焚盡理智的滔天恨意!冰冷的淚水混合著血汙,無聲地從他赤紅的眼眶中滾落。每一滴淚落下,他眼底深處那點幽暗的魂火就跳動得更加猛烈一分,那份冰冷的殺意就凝練、沉澱得更加純粹一分。
    恨!滔天之恨!不共戴天之仇!
    這恨意,如同最熾烈的毒焰,灼燒著他的靈魂,卻又詭異地與右臂中那冰寒徹骨的魂玉之力產生了某種共鳴。極致的恨意驅動著魂玉之力,魂玉之力帶來的冰寒又強行凍結著那幾乎要將他焚毀的怒火,維持著一絲搖搖欲墜的清明。
    就在這冰與火的極致煎熬中,就在這血與恨的猛烈衝刷下,一種源自《九劫渡厄真經》的玄奧感悟,如同黑暗中自然亮起的一點靈光,突兀地浮現在他混亂的心神之中。
    影遁…不止是融入…陰影本就是空間的一部分…是光的背麵…是萬物存在的另一麵…是…可以跳躍的縫隙!
    這個念頭如同閃電劃破混沌!
    雲黯布滿血絲的雙眼猛地睜開,死死盯住距離他藏身骨縫大約三丈之外,另一根巨大肋骨投下的、邊緣模糊的、更加深邃的陰影區域!他的身體本能地想要“融”過去,但重傷和環境的壓製讓他力不從心。
    “跳過去!” 一個近乎瘋狂的聲音在他心底呐喊。
    他不再試圖以靈力驅動影遁融入陰影,而是將全部的精神,連同那被仇恨點燃的、不顧一切的意誌,以及右臂中那一縷狂暴的魂玉之力,狠狠地“砸”向那三丈外的陰影!
    意念鎖定!空間錨定!
    嗡——!
    沒有驚天動地的聲響。雲黯藏身的骨縫陰影處,空間如同水波般極其輕微地蕩漾了一下,他的身影如同被一隻無形的手瞬間抹去。
    幾乎在同一刹那!
    三丈外,那根巨大肋骨投下的濃重陰影中,空間同樣蕩漾起微不可察的漣漪。雲黯的身影如同從凝固的墨汁中艱難地“擠”了出來!
    “噗通!”
    他重重地摔落在冰冷堅硬的骸骨地麵上,姿勢狼狽不堪,渾身骨頭像散了架一樣劇痛,右臂經脈如同被烈火灼燒後又塞進了冰窖,傳來陣陣撕裂般的抽搐。喉嚨一甜,又是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但雲黯卻笑了。
    無聲地咧開嘴,沾染著血汙的牙齒在絕對的黑暗中仿佛也閃爍著寒光。
    成了!
    陰影跳躍!
    雖然隻有短短三丈!雖然過程痛苦得如同在刀山上打滾!雖然以他現在的狀態,強行催動一次幾乎抽幹了他剛剛恢複的一點點力氣,還引發了傷勢的反噬!
    但他成功了!他打破了影遁的桎梏,觸摸到了一絲空間挪移的至高法則邊緣!這不再是隱匿的技,而是真正屬於刺客之王的、神出鬼沒的殺伐之術!
    這瞬間的明悟與成功的狂喜,如同清泉,短暫地澆熄了識海中那焚天的恨火,讓他獲得了一絲喘息之機。他立刻收斂心神,忍著劇痛,再次運轉《九劫渡厄真經》,引導著魂玉之力,更加專注地修複右臂的陰脈,同時小心翼翼地嚐試著驅散左胸一處頑固的亡靈死氣。
    時間在絕對的黑暗中失去了意義。隻有識海中《九劫渡厄真經》的經文光芒,如同微弱的燈塔,指引著力量運行的軌跡。魂玉之力在一次次艱難的驅除與修複中,與他的陰脈結合得更加緊密,如同冰冷的血液,開始真正流淌在他這具殘破軀體的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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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過了多久。
    骸骨縫隙外,粘稠的黑暗依舊,但雲黯體內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致命的亡靈死氣被魂玉之力霸道地清除殆盡,殘留在傷口上的,隻剩些許需要時間愈合的皮肉之傷。斷裂的骨頭在魂玉陰寒之力的滋養和自身強悍意誌的催動下,已經初步接續。最關鍵的,是右臂的陰脈,在魂玉之力反複衝刷和修複下,不僅徹底貫通,其堅韌和寬闊程度,甚至遠超受傷之前!絲絲縷縷精純的陰寒靈力在其中流轉不息,帶著一種幽深、詭秘的氣息。
    他緩緩抬起右手。五指張開,又緩緩握緊。指關節發出輕微的爆響,一股凝練的、帶著空間切割般鋒銳感的力量在掌心凝聚。
    他心念微動。
    沒有劇烈的能量波動,他的身影就在原地極其詭異地“黯淡”下去,仿佛整個人瞬間褪色,變得半透明,幾乎完美地融入了身後巨獸骸骨那粗糙、嶙峋的陰影之中。不再是簡單的“貼著”陰影移動,而是仿佛自身成為了陰影的一部分,氣息、溫度、甚至生命波動都降到了最低點,與環境徹底同化。影遁,升華了!從“術”的層次,觸摸到了“道”的邊緣。
    深淵的陰氣絲絲縷縷,自發地向他匯聚而來,緩慢卻持續地補充著他幹涸的丹田。九幽魂玉的力量,如同找到了真正的歸宿,在他體內緩緩運轉,與他的本源陰脈共鳴,成為他力量根基的一部分。
    呼——
    一口帶著陰寒氣息的白霧從雲黯口中緩緩吐出,在冰冷的空氣中凝而不散。
    他扶著冰冷的巨骨,慢慢站了起來。動作間依舊帶著重傷初愈的滯澀和痛楚,但脊背卻挺得筆直,像一杆曆經風霜雪雨卻更加堅韌的標槍。
    襤褸的衣衫掛在身上,露出下麵布滿新舊傷痕卻線條流暢、蘊含著驚人爆發力的肌肉。那些傷口非但沒有讓他顯得狼狽,反而如同戰士的勳章,透著一股鐵血與滄桑。臉上血汙猶在,但輪廓似乎更加分明,如同刀削斧鑿。那雙眼睛,徹底沉澱下來,深邃得如同淵底最不可測的寒潭,冰冷、銳利,沒有絲毫多餘的波動。唯有在瞳孔最深處,那一點幽暗的魂火,無聲地燃燒著,映照出刻骨銘心的兩個字——複仇!
    玄冥宗!厲刑!
    這血海深仇,不再是模糊的執念,而是清晰無比的目標,是他活下去、變得更強、直至踏平仇敵山門的唯一動力!
    他低頭,看向自己緊握的拳頭。力量,前所未有的力量感在體內奔湧,那是魂玉賦予的陰寒詭秘之力,是陰影跳躍帶來的空間掌控感,是影遁升華後的極致隱匿之能,更是曆經生死磨礪出的、百折不摧的意誌!
    這力量,不是為了長生逍遙,不是為了睥睨天下。它隻為複仇而生,隻為飲血而鳴!
    “夜梟…” 他低聲呢喃,沙啞的嗓音在死寂的深淵中如同鬼魅的低語。
    這是他在骨船上盜取魂玉時,那些驚恐的邪修在混亂中賦予他的名號。一隻在至暗時刻出擊,無聲無息,卻能帶來死亡與恐懼的鳥。
    很貼切。
    從今往後,青嵐宗那個溫和甚至有些怯懦的“雲黯”已經死了,死在了滅門之夜,死在了鬼哭淵的萬丈深淵之下。活下來的,隻有這隻從地獄血火中重生,隻為向仇敵索命的——夜梟!
    呼——
    一股微弱卻帶著明顯惡意的陰風,如同冰冷的毒蛇,悄然滑過骸骨林立的縫隙。
    雲黯的耳朵幾不可察地動了一下,那深邃冰冷的眼眸瞬間鎖定了風向的來源——左側前方大約十丈外,一片由無數細小骸骨堆積成的“骨丘”之後。
    “嗬…嗬…” 令人牙酸的、如同破風箱抽動般的嘶啞喘息聲傳來。
    一個扭曲的身影,緩緩從骨丘後“爬”了出來。
    那已經不能稱之為一個完整的“生物”。它像是由數十具破碎的人類骸骨被粗暴地拚湊黏合而成,形態詭異而猙獰。主體是一具相對高大的骨架,但胸腔裏塞滿了各種細小的、不知屬於何種生物的骨頭,四肢更是由長短粗細不一的手臂、腿骨胡亂嫁接而成,其中一條“腿”甚至是由三根彎曲的脊椎骨串聯而成,行走或者說蠕動)時發出令人頭皮發麻的“哢嚓”摩擦聲。它的頭顱是三個不同頭骨擠壓融合的產物,空洞的眼窩裏燃燒著三團大小不一、瘋狂跳躍的幽綠色魂火。
    濃鬱的亡靈死氣和一種低劣的、隻知吞噬的凶戾意念,如同實質的汙穢,從它身上散發出來。它顯然是嗅到了雲黯身上殘留的血氣之前咳出的血)和“新鮮”的生命氣息,被吸引而來。
    一隻最低等的、由淵底駁雜怨念和破碎殘骸自行凝聚的“骸骨劣魔”。在平時,這種連炮灰都算不上的東西,雲黯彈指可滅。
    但現在,它卻成了最好的試金石。
    骸骨劣魔三個頭顱上的魂火瘋狂跳躍,鎖定了雲黯的位置。它發出一聲意義不明的、充滿貪婪的嘶嚎,用那由脊椎骨拚成的“腿”猛地一蹬地麵濺起一片骨粉),整個扭曲的身體如同一個失控的骨球,帶著呼嘯的陰風,朝著雲黯猛撲過來!幾隻胡亂拚湊的骨爪同時張開,抓向雲黯的頭顱和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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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丈…七丈…五丈…
    腥臭的死亡氣息撲麵而來!
    雲黯站在原地,紋絲不動。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眼神平靜得如同凍結的湖麵。唯有瞳孔深處那一點魂火,跳躍了一下。
    三丈!
    就在骸骨劣魔那最前端、帶著尖銳指骨的爪子幾乎要觸碰到雲黯襤褸衣襟的瞬間——
    雲黯的身影在原地驟然消失!
    沒有殘影,沒有風聲,仿佛他從未存在過。
    骸骨劣魔撲了個空,三團魂火劇烈地搖曳,透出極度的困惑和瞬間的茫然。
    下一瞬!
    一道比淵底最深的黑暗還要純粹、還要冰冷的陰影,如同憑空出現的鬼魅,毫無征兆地出現在骸骨劣魔那由三根脊椎骨拚成的、相對脆弱的“支撐腿”後方!
    雲黯的身影從那片陰影中瞬間凝聚!
    他的動作快到了極致,卻又帶著一種詭異的流暢感,仿佛陰影的延伸。右手並指如刀,指尖繚繞著一絲精純凝練、散發著空間切割波動的幽暗鋒芒——那是高度壓縮的魂玉之力,結合了影遁升華後對陰影的極致掌控!
    噗嗤!
    一聲輕響,如同熱刀切過腐朽的敗革。
    那由三根脊椎骨胡亂拚成的“腿”,在雲黯的指尖陰影刀鋒下,如同紙糊般應聲而斷!
    “哢嚓!嘩啦——!”
    失去支撐的骸骨烈魔發出一聲混亂的哀鳴三個頭顱同時嘶嚎),龐大的、由碎骨拚成的軀體轟然向前栽倒,砸在地上,濺起漫天骨粉。
    雲黯甚至沒有回頭看一眼自己的戰果。
    在指尖切斷骨腿的同一刹那,他的身影再次變得虛幻、透明,如同融入水中的墨跡,無聲無息地“滑”入旁邊一根巨大腿骨投下的狹長陰影之中,徹底消失不見。
    隻有那斷成兩截、還在微微抽搐的脊椎骨“腿”,以及倒在地上徒勞掙紮、發出混亂嘶鳴的骸骨劣魔,證明著剛才那電光火石間的致命一擊。
    幹淨,利落,無聲無息,如同真正的幽靈。
    陰影跳躍切入,魂玉之力結合影遁升華一擊斃敵,瞬間融入陰影遠遁。
    一套動作行雲流水,帶著一種冰冷到極致的、屬於頂級掠食者的高效與優雅。
    幾息之後,雲黯的身影在距離剛才戰鬥處二十丈外,一塊相對平坦的黑色岩石的背陰麵緩緩浮現。氣息依舊平穩,隻是臉色因連續催動新能力而顯得更加蒼白了一分。
    他抬起手,指尖殘留著一絲骸骨烈魔那汙穢的骨粉氣息。他麵無表情地屈指一彈,骨粉簌簌落下。
    眼神,望向頭頂那無盡、仿佛永遠無法穿透的厚重黑暗。
    淵底並非出路。他需要上去。回到有光哪怕是混亂的光),有消息,有資源的地方。
    百曉生的情報…“太陽精金”…離火宮…天火秘境…
    厲刑!玄冥宗!
    這些名字在他心底翻滾,如同淬毒的匕首,帶來尖銳的痛楚,也帶來無窮的動力。
    他需要力量!更強大的力量!需要解開封印,需要找到剩下的材料!
    這鬼哭淵,這萬丈深淵,困不住一隻決心複仇的夜梟!
    雲黯最後看了一眼身後那依舊在徒勞掙紮、發出無意義嘶鳴的骸骨劣魔,眼神沒有絲毫波動,如同看著一塊路邊的頑石。
    他轉身,邁開腳步。
    身影在嶙峋的骸骨與粘稠的黑暗之間,時隱時現。時而如同最普通的陰影,與環境完美融合;時而又在短距離內突兀地消失,再從另一片陰影中詭異地踏出。步伐堅定而沉默,朝著他憑借“識寶之眼”對天地元氣那微弱流向的感知,以及記憶中墜落時的方位,所判斷出的、可能通往上層區域的方向,一步步走去。
    殘破的衣衫在死寂的陰風中微微拂動。
    深淵的黑暗,沉默地吞噬了他的背影。
    一隻浴血重生、爪牙初礪的夜梟,正從地獄的底層,悄然振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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