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通緝令現,獵影如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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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烈日當空,炙烤著“灰岩城”粗糙厚重的城牆。這城牆一半是堅硬的青灰色條石,一半是粗壯的百年鐵木,拚接處被歲月打磨得模糊不清,無聲訴說著此地作為荒原盡頭與離火宮勢力邊緣交界處的特殊位置。
    風卷起幹燥的塵土,打著旋兒撲在城門甬道裏行人的臉上,帶著一股粗糲的荒原氣息和遠處飄來的、若有若無的靈植藥香。進出的人流混雜,有風塵仆仆、眼神警惕的荒原獵獸人,獸皮包裹著鼓囊囊的獸獲;有穿著各色宗門服飾、神情或倨傲或謹慎的修士;更多的則是麵色黧黑、為生計奔波的凡俗商販,推著吱呀作響的木車。守城的修士穿著半新不舊的離火宮製式赤邊灰袍,眼神懶散地在人流中掃視,偶爾對攜帶明顯兵刃或靈力波動較強的修士多看上兩眼,收取幾塊下品靈石作為入城費。
    雲黯混雜其中,一身不起眼的灰褐色粗布短打,臉上蒙著趕路的風塵,刻意收斂的氣息讓他看起來就像一個剛從荒原深處鑽出來、運氣不錯撿了點零碎材料的散修。他隨著人流挪動腳步,目光看似隨意地掃過城門口那麵最顯眼的巨大告示牆。
    然後,他的腳步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
    告示牆上最醒目的位置,並排貼著三張通緝令。每一張都繪製著人像,雖因畫師技藝與懸賞者掌握情報的差異而有些失真,但那獨特的核心特征——如夜梟般冷酷銳利的眼神,鬼魅般融入陰影的身形輪廓——卻像一根根冰冷的針,精準地刺向雲黯的眼底。
    第一張,來自“幽墟城主府”。措辭冰冷而官方:
    > 懸賞通緝:代號‘夜梟’
    > 惡行: 於鬼哭淵外劫掠城主府所屬骨船“玄陰號”,殺傷護衛修士七人,搶奪重要物資若幹,引發凶魂暴動,禍亂一方!
    > 特征: 精擅潛行匿蹤,身法詭異如影,疑似掌握高階陰影遁術。心狠手辣,極度危險。
    > 賞格: 死活不論。生擒獻上,賞上品靈石五千,離火宮下轄丙等洞府一座;斬其首級或提供確鑿致死線索者,賞上品靈石三千。
    > 城主府威嚴不容褻瀆!凡我幽墟所屬及天下同道,見之格殺勿論!
    墨跡淋漓,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強橫與血腥氣。那“五千上品靈石”的數字,足以讓許多中小宗門都為之側目。
    第二張通緝令,風格陡然一變,透著一股陰森刺骨的戾氣。落款處,是一個用淋漓朱砂畫出的、扭曲的骸骨船徽記——骨船勢力!
    > 血債血償!索魂令!
    > 目標: 竊骨之賊,毀船之凶!‘夜梟’!
    > 罪行: 於鬼哭淵外,以卑劣手段偷襲我‘玄陰號’,屠戮我手足兄弟,劫掠重寶‘陰冥玉髓’!此獠不死,骨船蒙羞!
    > 特征: 陰影之奴,慣於藏頭露尾。氣息陰冷,出手歹毒。
    > 賞格: 取其心肝祭奠兄弟者,賞上品靈石六千!賜予‘骸骨親衛’身份!活捉獻於我主座前者,賞上品靈石八千!並賜予‘冥河洗練’一次!
    > 警告: 凡包庇、隱瞞其行蹤者,視為與我骨船為敵,必遭蝕骨噬魂之刑!天涯海角,不死不休!
    那“蝕骨噬魂”四個字,仿佛帶著血腥的詛咒,讓圍觀人群中幾個低階修士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眼中露出深切的恐懼。骨船的凶名,在這片區域比幽墟城主府更令人膽寒。
    第三張通緝令,紙張相對陳舊,畫工也略顯粗糙,但貼在旁邊,卻像一根尖銳的刺,狠狠紮進雲黯心底最深處。落款是:青嵐宗外事堂!
    > 緝拿叛徒!
    > 逆徒:雲黯化名‘夜梟’等)
    > 罪狀: 背叛師門,戕害同門,竊取宗門秘傳《千幻手》殘卷及重寶潛逃!性情凶殘,毫無廉恥,乃我青嵐宗之恥!
    > 特征: 疑掌握《千幻手》部分精要,善偽裝變化,行蹤詭秘。其心性狡詐陰狠,極度危險。
    > 賞格: 生擒或誅殺此獠,帶回其首級及所竊之物者,賞上品靈石兩千,青嵐宗內門弟子資格或等值功法、丹藥。提供關鍵線索並助擒獲者,亦有重賞!
    > 清理門戶,正本清源!望天下同道共誅之!
    顛倒黑白!血海深仇被輕描淡寫地粉飾成“背叛師門”!看著那熟悉的宗門印記和字裏行間透出的虛偽與惡毒,一股冰冷的、幾乎要焚毀理智的怒焰猛地從雲黯胸腔裏騰起,直衝頂門。他藏在袖中的拳頭瞬間攥緊,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帶來一絲尖銳的痛楚,才勉強壓住那股幾欲噴薄而出的殺意和戾氣。
    三張通緝令,如同三座無形的大山,沉甸甸地壓下來。幽墟的強橫,骨船的凶殘不死不休,青嵐宗的虛偽汙蔑與深入骨髓的舊恨……還有那疊加起來足以讓元嬰老怪都心動的恐怖賞格——一萬五千上品靈石! 這已不是簡單的追殺,這是一場席卷而來的風暴,足以讓整個修仙界底層乃至中層都為之瘋狂的風暴!無數貪婪的眼睛,此刻恐怕正掃視著每一個可疑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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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嘶……一萬五千上品靈石?我的老天爺!這‘夜梟’是掘了哪家祖墳還是搶了離火宮的寶庫?”一個滿臉橫肉的壯漢修士倒抽一口涼氣,聲音都變了調,眼中閃爍著毫不掩飾的貪婪紅光。
    “何止!還有洞府、親衛身份、內門資格……這懸賞,夠買下好幾個小家族了!”旁邊一個精瘦如猴的修士舔著幹裂的嘴唇,目光像鉤子一樣在通緝令的人像上來回刮著,仿佛想從中刮出靈石來。
    “骨船的蝕骨噬魂令都發出來了……這夜梟是真捅破天了!誰沾上誰倒黴!”一個年紀稍大的修士語氣凝重,帶著深深的忌憚,下意識地離那兩張通緝令遠了些。
    “哼,富貴險中求!要是讓老子撞上……”另一個背著巨斧的修士獰笑一聲,話沒說完,但意思不言而喻。空氣裏彌漫開一種躁動而危險的氣息,那是貪婪被點燃後混合著血腥味的味道。
    雲黯低著頭,讓額前幾縷垂下的亂發遮擋住眼底翻湧的寒芒。他將那三張畫像上每一個失真的細節、懸賞令上每一個惡毒的詞匯都死死刻入腦海,如同淬毒的匕首反握在手。憤怒在冰冷的壓製下沉澱,轉化為更加堅硬的決絕。他需要靈石,需要資源,需要更快地變強!這通緝令上的每一個字,都在鞭策著他,在死亡的威脅下,他必須更快地攫取一切可用的資糧!
    他不再停留,隨著人流緩緩挪進城門甬道的陰影裏。城門洞深邃,光線晦暗,喧鬧的人聲在這裏形成嗡嗡的回響。就在他即將走出陰影,踏入城內稍顯明亮的主街時,一股極其細微、卻如同附骨之蛆般的冰冷感覺,毫無征兆地攀上了他的脊背。
    這感覺並非來自視覺或聽覺,更像是一種對“同類”氣息的本能感應,一種對陰影被更純粹、更專業的“黑暗”所侵蝕、所窺視的天然警覺!
    雲黯的腳步沒有絲毫變化,甚至連心跳都維持在原有的節奏。但他的感知,如同無形的觸須,在喧囂嘈雜的背景下,精準地向著那股冰冷感應的源頭悄然蔓延過去。
    城門口內側,靠近守城修士休息石屋的陰影角落裏,站著三個人。他們與周圍喧囂的環境格格不入,像三塊投入沸水的寒冰。
    他們穿著一種近乎純黑的緊身勁裝,材質奇異,在昏暗光線下仿佛能吸收周圍的光線,隻在衣角、袖口等極其隱蔽的地方,繡著微不可察的、如同破碎陰影般的銀色暗紋。腰間懸著的令牌非金非木,漆黑無光,隻在令牌中心,刻著一個極其簡約、卻透著一股死寂味道的圖案——一隻沒有瞳孔、空洞凝視的眼睛。
    獵影閣!
    其中兩人身形挺拔,氣息內斂卻銳利如待出鞘的刀鋒,眼神如同最精密的掃描法器,在每一個進出城門、尤其是那些氣息陰鬱或行蹤低調的修士身上反複逡巡。他們的目光冷靜得近乎漠然,不帶任何情緒,隻有純粹的任務目標感。
    但真正讓雲黯感知中警鈴大作的是第三個人。
    那人幾乎完全倚靠在最深的牆角陰影裏,身形輪廓模糊不清,仿佛本身就是陰影的一部分。他沒有像同伴那樣刻意觀察,隻是微微低著頭,黑色的兜帽完全遮住了麵容。然而,一股極度內斂、極度純粹的“寂滅”之意,以他為中心,無聲無息地彌漫開一小片區域。那片區域內的空氣似乎都凝滯了,光線變得更加黯淡,連城門甬道裏的喧囂聲傳到他附近都仿佛被吞噬了一部分,變得沉悶遙遠。
    雲黯的陰影感知觸須,在極其謹慎地接近那片“寂滅”區域邊緣時,驟然傳來一股強烈的灼痛感和被窺破的驚悚!仿佛有一雙無形的、冰冷空洞的眼睛,瞬間穿透了陰影的偽裝,鎖定了觸須的源頭!
    不是直接的對抗,而是一種更高層次的、對陰影本質的壓製與洞察!如同老鼠在黑暗中驟然被掠食者的目光釘死!
    “無光!”兩個字如同冰錐,瞬間刺入雲黯的心底。這是獵影閣真正的王牌,行走在死亡陰影中的頂尖刺客!他們不需要觀察,他們本身就是陰影的化身,是死亡的代名詞!
    冷汗幾乎要沁出雲黯的額角,但他強行控製住了身體本能的僵硬。千幻手的心法在體內急速流轉,模擬著最普通的散修那種帶著點疲憊、又有點初入繁華之地的小心翼翼的姿態。他甚至微微佝僂了一點背,讓步伐顯得更拖遝,完全融入了前方一個推著沉重礦石車的凡俗苦力的節奏裏。
    陰影感知的觸須瞬間切斷,如同從未存在過。所有的警覺和力量都向內坍縮,死死鎖在身體最深處,隻留下最平凡無奇的外殼。
    一步,兩步……他推著“無形的礦石車”,終於完全走出了城門洞的陰影,踏入了灰岩城主街稍顯刺眼的陽光下。街道兩旁是鱗次櫛比的店鋪,掛著各式各樣的招牌幌子,空氣中混雜著靈草、丹藥、妖獸材料、食物以及汗水的複雜氣味,喧鬧的人聲撲麵而來。
    身後那股附骨之蛆般的冰冷窺視感,並未立刻消失。它如同一條隱形的毒蛇,依舊遙遙鎖定著他的背影。那個倚在牆角陰影中的“無光”,似乎對他的“平凡”並未完全采信,那空洞的“視線”帶著審視,在他身上停留了數個呼吸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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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一個瞬間都如同被拉長。雲黯能清晰地“感覺”到那目光在他後心要害處緩慢地掃過,評估著,權衡著。他保持著推車的姿態,甚至在一個賣劣質符籙的地攤前停頓了一下,拿起一張畫得歪歪扭扭的火球符看了看,又嫌貴似的搖搖頭放下,這才繼續慢吞吞地往前走。
    足足走出三十餘丈,混入更稠密的人流,經過一個散發著濃鬱香料氣味的貨攤時,身後那道冰冷刺骨的鎖定感,才如同潮水般緩緩退去。
    雲黯緊繃的神經並未放鬆。他知道,“無光”可能並未完全放棄,隻是暫時將他這個“疑似目標”的優先級降低。獵影閣的網,已經張開了,而且比他預想的更快、更專業、更致命。幽墟、骨船、青嵐宗的通緝是明麵上的狂風暴雨,而獵影閣,則是隱藏在風暴中心最致命的暗流。
    危機感從未如此刻骨。他迫切需要資源,需要將鬼哭淵深處得來的那些見不得光的“收獲”盡快變現,換取保命和提升實力的資本。尤其是那塊在深淵裂隙邊緣、從一頭變異陰骨獸巢穴裏摳出來的“沉陰鐵精”,蘊含著精純的陰煞之氣,是煉製陰屬性法寶或修煉特殊功法的上佳材料,價值不菲,但也燙手至極。
    目光在街邊店鋪的招牌上快速掃過。“萬寶樓”、“聚靈齋”……這些門麵光鮮、背景深厚的大店,此刻無異於龍潭虎穴。他的視線最終落向街道深處一條不起眼的分叉小巷。巷口狹窄,光線昏暗,一塊半舊的木牌斜挑出來,上麵用暗紅色的顏料寫著一個歪歪扭扭的古篆字——“墟”。
    黑市的入口。
    隻有在這種地方,才能相對安全地處理掉“沉陰鐵精”這種帶著深淵和骨船烙印的髒貨。當然,風險同樣巨大,黑市本身也是藏汙納垢、危機四伏之地。
    雲黯沒有絲毫猶豫,調整了一下肩上那個不起眼的粗布包袱,步履自然地拐進了那條彌漫著陳舊、潮濕和隱秘氣息的昏暗小巷。巷子深處,隱約傳來壓低的討價還價聲和金屬物品碰撞的輕響。陽光被高聳的牆壁切割在外,陰影在這裏變得濃稠而粘滯,仿佛某種活物。
    他整個人融入巷道的幽暗之中,如同水滴匯入深潭。但在他身後,灰岩城喧囂的主街上,告示牆上那三張墨跡淋漓的通緝令,在陽光下依舊散發著刺眼的、充滿誘惑與死亡的氣息。城門口角落的陰影裏,那三道獵影閣的身影如同凝固的雕塑,唯有那個倚在牆角的“無光”,兜帽下似乎傳來一聲極輕、極淡、幾乎不存在的鼻息,空洞的目光仿佛穿透了重重牆壁,落向那條名為“墟”的巷道深處。
    獵影已至,如芒在背。這灰岩城,注定無法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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