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目標重合,秘寶之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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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赤焰城,城如其名。
    青石板鋪就的街道兩側,建築大多以赤紅或赭色的火山岩壘砌,粗獷中帶著一種被地火熔煉過的堅硬質感。空氣裏彌漫著揮之不去的硫磺氣息,混雜著鐵匠鋪裏傳來的叮當錘鍛聲、熔爐噴吐的灼熱氣流,以及某種更為深沉、難以言喻的靈力餘燼味道。這裏離那片吞噬生機的荒原已遠,是離火宮勢力輻射下的邊緣重鎮,流動著一種粗野而躁動的生機。
    雲黯隱在“炎鑄坊”投下的狹長陰影裏,像一塊貼在牆上的墨跡。兜帽壓得極低,隻露出線條冷硬的下頜。他剛剛從坊內出來,袖中多了一袋分量不輕的靈石,而一塊來自鬼哭淵深處、帶著陰寒死氣的“玄陰鐵”則永遠留在了那位山羊胡老掌櫃的密庫深處。交易過程無波無瀾,老掌櫃渾濁的眼睛在驗貨時閃過精光,隨即被職業性的麻木掩蓋,開價、還價、成交,默契地不問來路。但雲黯能感覺到,坊內幾個看似打盹的夥計,氣息沉凝,眼神偶爾掃過門口陰影時帶著不易察覺的審視。鬼哭淵骨船被劫,凶魂異動,“夜梟”之名如瘟疫般悄然擴散,讓這片原本隻認靈石與力量的土地,也平添了幾分無形的警惕。
    他貼著牆根陰影移動,腳步無聲。城門口新張貼的幾幅通緝畫像在腦海閃過——幽墟城主府的懸賞帶著暴怒的猙獰,骨船勢力背後“黑水盟”的標誌陰冷如毒蛇,甚至還有青嵐宗舊賬那泛黃的追緝令,層層疊疊,賞格豐厚得足以讓任何亡命徒瘋狂。最讓他心底微凜的是其中一幅畫像角落,一個不起眼的、仿佛隨意濺落的墨點般的印記——獵影閣的“無影鏢”標記。那些如影隨形、專為獵殺而生的鬣狗,嗅覺比荒原上的腐狼更靈敏。他必須更快,更隱秘,像真正的影子一樣融入這片喧囂。
    街角,“醉仙樓”的幌子在帶著硫磺味的熱風裏懶洋洋晃動。這是赤焰城消息最駁雜也最靈通的所在。雲黯在二樓臨窗選了個不起眼的角落,一壺寡淡的劣酒,幾碟看不出本來麵目的幹硬肉脯。喧鬧聲浪裹挾著汗味、酒氣和各種方言俚語撲麵而來。
    “……離火宮今年收徒大典又要開了,聽說門檻比往年又高了三成!他娘的,讓不讓我們這些散修活了?”一個滿臉橫肉的漢子灌了口酒,罵罵咧咧。
    “高?高有高的道理!沒聽說北邊玄音閣和離火宮在‘赤晶礦脈’又幹了幾場?死傷不少!人家要的是能打能殺的苗子,不是去享福的!”同桌另一人嗤笑。
    “嘿,打打殺殺算個鳥!你們沒聽說林家那檔子事?”一個尖嘴猴腮的瘦子壓低聲音,卻恰好能讓周圍幾桌都豎起耳朵,“就咱們城裏那個,祖上也曾闊過的林家!”
    雲黯捏著酒杯的手指紋絲不動,眼角的餘光卻鎖定了那瘦子。
    “林家?那破落戶還沒散幹淨呢?”有人不屑。
    “散?人家憋著口氣要翻身呢!”瘦子唾沫橫飛,“就靠祖宗傳下來的那件寶貝了!‘離火鑒’!知道不?聽說是古早時候從真正的太陽真火裏煉出來的一絲火種本源,封在一塊先天火玉裏!林家煉器起家的根基啊!”
    太陽真火?雲黯的心跳漏了一拍。袖中那塊得自深淵的奇特金屬碎片似乎也微微震顫了一下,對這四個字產生了某種玄奧的共鳴。精金!他遍尋不獲,用以重鑄影刃、徹底煉化體內那塊至寶碎片的關鍵材料——太陽精金,其源頭正是這世間至陽至純的太陽真火!這離火鑒蘊含的一絲本源火種,雖非精金本身,卻是提煉精金、尋找精金礦脈的無上指引!踏破鐵鞋無覓處!
    “嘁,吹吧!真有那麽厲害,林家能混成現在這鳥樣?守著個破祖祠,族裏連個像樣的金丹都拿不出來。”有人表示懷疑。
    “你懂個屁!”瘦子急了,臉漲得通紅,“那是傳家寶,是命根子!林家祖訓,非到家族生死存亡關頭,不得動用其本源!平時也就供奉在祖祠深處,靠它逸散的一絲氣息溫養後輩弟子靈根,勉強維持點煉器的火候罷了。”他灌了口酒,神秘兮兮地環視一圈,“知道為啥最近又提起來不?林家祭祖大典!就在下月初七!老家主林震山放出話了,這次大典,要請出‘離火鑒’,讓所有族人都沐浴先祖榮光,感受那太陽真火的煌煌之威!這是要借祖宗餘蔭,振奮人心,拚死一搏了!”
    “請出來?”旁邊一個一直沉默的老者搖頭歎息,聲音沙啞,“懷璧其罪啊……離火鑒雖不能輕易動用本源,但其本身材質‘太陽火玉’就是無價之寶!更別說那一絲真火本源對某些修煉火係邪功或者煉器的老怪物有多大誘惑了。林家式微至此,還敢亮寶?我看是取禍之道!怕是有心人早就盯著了……”
    “誰說不是呢!”瘦子一拍大腿,“聽說城裏城外,最近生麵孔可不少!特別是那個神出鬼沒的‘千麵狐’……”他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絲敬畏,“那可是連離火宮外門庫房都光顧過的主兒!懸賞榜上排名比‘夜梟’還高那麽幾位呢!林家這點防護,在人家眼裏,怕是跟紙糊的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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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黯緩緩飲盡杯中最後一口烈酒。辛辣的液體滑過喉嚨,卻澆不滅心中驟然升騰的火焰。離火鑒!太陽真火本源!這簡直是命運送到他麵前的一把鑰匙,一把開啟太陽精金、開啟力量新境界的鑰匙!必須拿到手!林家祭祖大典…下月初七…時間不算寬裕。
    他放下幾枚靈幣,起身融入下樓的人流。腦海中飛速盤算:林家祖祠位置、可能的守衛力量、離火宮對此事的關注程度、獵影閣的陰影是否已籠罩此地……以及那個同樣被瘦子提起的名字——千麵狐。一個同行,而且是個聲名赫赫、手段詭譎的同行。寶物動人心,尤其是這種帶著“太陽真火”名頭的重寶。雲黯幾乎可以肯定,這條狐狸的鼻子,也一定嗅到了赤焰城上空彌漫的、屬於離火鑒的獨特“氣味”。
    夜色如濃稠的墨汁,徹底吞沒了赤焰城白日的喧囂與燥熱。城西亂葬崗,磷火幽幽,殘碑斷碣在慘淡的月光下投下扭曲怪誕的黑影,夜梟的啼叫時不時劃破死寂,更添幾分陰森。這裏是汙穢與死亡的沉澱之地,連巡城的衛隊都極少涉足。
    雲黯的身影在一座半塌的古老石闕殘骸後凝實,如同從最深的夜色裏析出。他選擇此地落腳,正是看中此地極陰死氣對自身影遁的天然掩護,以及混亂駁雜的氣息能最大程度幹擾追蹤者的靈覺。他需要盡快消化今日所得,規劃奪取離火鑒的路徑。
    然而,幾乎就在他落腳的刹那,一股極其細微的波動掠過皮膚,細微得如同蛛絲拂過,帶著一種冰冷滑膩的窺視感。不是獵影閣那種帶著血腥氣的銳利鎖定,而是一種…戲謔的、黏著的、仿佛被無數雙眼睛同時掃過的感覺!
    雲黯全身肌肉瞬間繃緊,比岩石更僵硬。影遁的靈力在皮下無聲奔流,蓄勢待發。他像一尊徹底融入陰影的石雕,連呼吸都仿佛停止。識海中的魂玉碎片散發出微涼的波動,將他的氣息、心跳、乃至生命體征都壓製到近乎虛無。
    死寂。隻有風掠過荒草和殘破石柱的嗚咽,以及遠處夜梟單調的鳴叫。
    時間在令人窒息的靜默中緩緩流逝。
    一盞茶…一炷香…
    就在那緊繃的弦似乎要因過度的寂靜而鬆弛一絲的瞬間,異變陡生!
    前方十幾丈外,一座半人高的風化墓碑旁,空氣如同水波般無聲蕩漾開來。沒有光芒,沒有聲響,一個身影就那麽突兀地“浮”現出來。
    來人一身暗沉如夜鴉羽翼的勁裝,身形略顯纖細,臉上覆蓋著一張毫無表情、隻在眼睛位置開了兩條細縫的慘白色麵具。麵具光滑冰冷,反射著幽幽的月光,沒有五官,卻透著一股令人心底發寒的詭譎。他或者她?麵具下性別難辨)就那麽隨意地站著,歪了歪頭,似乎在打量雲黯藏身的石闕殘骸,動作帶著一種非人的僵硬感,如同提線木偶。
    “嘖……”一個刻意拖長、帶著金屬摩擦般沙啞質感的音節從那慘白麵具下飄出,在寂靜的亂葬崗上顯得格外刺耳。“好沉得住氣的小老鼠。躲貓貓?我最喜歡了。”
    聲音飄忽不定,仿佛同時從四麵八方傳來,幹擾著聽者的方向判斷。
    雲黯依舊無聲。這詭異的現身方式,這麵具,這聲音,還有那無處不在的窺視感……千麵狐!果然來了!而且,對方顯然也察覺到了他的存在,甚至可能……早已在此等候!
    “哧……”麵具人發出一聲短促的、類似漏氣般的輕笑。他緩緩抬起右手,五指張開。那手指修長,骨節分明,皮膚在月光下呈現出一種不自然的蒼白。
    沒有任何咒語,沒有靈力劇烈波動的征兆。
    他身側的地麵,幾塊散落的慘白骨脂,突然無聲無息地懸浮起來。緊接著,旁邊一叢在夜風裏簌簌發抖的枯黃蒿草,也違反常理地脫離地麵,懸浮在半空。骨枝、枯草、甚至幾粒細小的砂石,開始圍繞著他緩緩旋轉、拚接、扭曲!
    慘白的指骨哢哢作響,拚湊成軀幹和四肢的雛形;枯草纏繞其上,如同幹癟的筋肉和襤褸的衣衫;砂石點綴其間,化作空洞的眼窩和腐爛的皮肉……眨眼之間,三具散發著濃鬱死氣、形象猙獰可怖的“屍骸傀儡”便懸浮在麵具人周圍!它們空洞的眼窩“看”向雲黯藏身的方向,無聲地張開隻剩下枯骨的嘴,做出無聲嘶吼的姿態。陰冷、汙穢、帶著精神汙染的怨毒氣息彌漫開來,讓周圍的磷火都劇烈搖曳。
    “來…玩玩…吧…”麵具下再次吐出沙啞扭曲的音節,如同生鏽的齒輪在摩擦。
    話音未落,那三具懸浮的屍骸傀儡猛地動了!它們並非直撲而來,而是如同三道被無形絲線牽引的鬼魅,以極其刁鑽的角度——一道貼著地麵陰影疾掠,帶起腐土;一道高高躍起,融入上方稀疏樹冠投下的斑駁暗影;最後一道則詭異地繞了一個大弧線,從側翼包抄!速度快得驚人,撕裂空氣卻沒有帶起多少風聲,隻有濃鬱的屍腐惡臭瞬間逼近!
    精神幻惑!物理攻擊!這千麵狐一出手,便是虛實結合的殺招!那屍骸傀儡散發的怨毒死氣,本身就能侵蝕心神,製造幻覺恐懼;而其物理性的撲殺,枯骨利爪上幽光閃爍,顯然也淬有劇毒或詛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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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黯的瞳孔在兜帽的陰影下驟然收縮。沒有半分猶豫,就在三具傀儡發動的同時,他腳下的陰影如同活物般猛地沸騰!並非向上撲出,而是像墨汁滴入水中,瞬間向下“沉”去!
    噗!噗!噗!
    三具傀儡的利爪和撕咬同時落在他前一瞬所立的殘破石柱上。枯骨抓撓在堅硬岩石上,發出令人牙酸的刮擦聲,留下道道帶著黑綠色腐蝕痕跡的深槽。而雲黯的身影,已在原地消失得無影無蹤,仿佛從未存在過。
    “哦?”慘白麵具似乎微微動了一下,發出一個帶著意外和興味的單音。千麵狐的目光第一次透出些許實質性的波動,掃過那空蕩蕩的石柱,又緩緩移向附近幾處濃得化不開的陰影角落。他感應到了,目標並未遠遁,而是以某種不可思議的方式融入了陰影本身,就在這片不大的區域內!
    有意思。非常有意思。這種純粹的、仿佛生於黑暗的影遁之術,絕非普通宗門的身法。千麵狐那隱藏在麵具下的嘴角,無聲地向上扯起一個冰冷的弧度。看來赤焰城這潭水,比他預想的還要深。離火鑒的爭奪,似乎多了一個不容小覷的“同行”。
    他並未立刻追擊,也沒有收回那三具懸浮的屍骸傀儡。隻是靜靜地立在原地,慘白的麵具在磷火和月光下泛著詭異的光澤,像一尊來自幽冥的引路石雕。無聲的邀約在死寂的亂葬崗上彌漫。
    更深、更濃的陰影裏,雲黯的氣息如同冬眠的毒蛇,收斂到極致。他能感覺到對方那如同附骨之蛆的冰冷目光在陰影的邊界逡巡。千麵狐…果然名不虛傳。這詭異莫測的幻形控物之術,防不勝防。離火鑒之爭尚未開始,這狹路相逢的第一輪試探,已然凶險萬分。他緩緩調整著體內奔流的暗影之力,每一個感知都提升到極致。黑夜,是影子的主場,但這條狐狸,顯然也是黑暗中的頂尖獵手。
    冰冷的對峙在屍骸與磷火間凝固。
    慘白麵具下,一聲微不可聞的、帶著金屬質感的輕笑,被夜風吹散:
    “嗬……遊戲,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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