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九幽殘圖,禍水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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岩漿暗河在腳下奔騰咆哮,赤紅粘稠的液體裹挾著灼人的硫磺氣息,在黑暗的地下世界撕開一道流動的創口。雲黯緊貼在滾燙的岩壁上,每一次呼吸都像吞咽著燒紅的刀子。經脈深處,太陽精金那霸道絕倫的至陽之力正與他體內封印的陰寒魂玉激烈對撞,每一次衝蕩都如萬千鋼針在血肉骨骼中攢刺、燒灼。冷汗剛從額頭滲出,瞬間就被周遭蒸騰的高溫烤幹,留下刺痛的鹽漬。
“該死的……”他咬牙低咒,強行運轉起一絲精純的影元力,試圖撫平那兩股水火不容力量撕扯出的劇痛。然而影元力甫一接近那碰撞的核心,便如冰雪投入熔爐般瞬間消融,反而引得更深處那屬於深淵的陰寒封印一陣悸動般的反噬。寒意驟然從丹田炸開,與經脈裏灼燒的劇痛交織,冰火兩重天的極致酷刑讓他眼前陣陣發黑,喉頭湧上一股腥甜。
他不敢怠慢,立刻停止嚐試,隻以最基礎的影元力護住心脈,同時將全部心神沉入識海。當務之急,是甩脫身後如跗骨之蛆的追兵——離火宮暗哨的追蹤秘法如同無形的蛛網,正沿著岩漿暗河的特殊能量波動不斷延伸、探查;而獵影閣那些淬了劇毒的黑羽箭矢破空的銳響,似乎還在耳邊回蕩。他們像最貪婪的鬣狗,循著太陽精金殘留的至陽氣息和封印波動泄露的那一絲精純黑暗,窮追不舍。
喘息片刻,他忍著劇痛,從貼身的儲物法器最深處,摸出一物。那是一塊殘缺的獸皮卷軸,觸手冰涼滑膩,帶著一種深入骨髓的陰邪氣息,正是當初在玄冥宗那處隱秘據點順走的“九幽裂隙”殘圖。圖卷邊緣焦黑卷曲,顯是被強行撕裂,其上用某種暗沉如凝固血液的墨跡,勾勒出扭曲複雜的線條與幾個古老陰森的符文標記。
展開殘圖的瞬間,一股無形的陰冷氣息驟然擴散,竟奇跡般地短暫壓製了他體內翻騰的太陽精金熱力。雲黯精神一振,指尖凝聚起一絲微弱卻精純的影元力,小心翼翼地點向圖卷上一個位於複雜山脈走勢邊緣的標記點。
嗡!
識海中的魂玉,似乎受到這陰冷地圖氣息的牽引,猛地一震!一股難以言喻的、源自遠古的晦暗感知力被驟然放大,潮水般湧出。眼前獸皮上那些原本混亂扭曲的線條瞬間“活”了過來!它們不再是死物,而是化作一條條流淌著幽冥之力的脈絡,與殘圖上標記點的位置產生著玄之又玄的共鳴。魂玉的力量如同最高明的解碼秘鑰,瞬間將地圖上籠罩的某種玄冥宗秘傳的幹擾禁製層層剝開。殘缺的線條在魂玉的感知中自動延伸、彌合,與雲黯腦海中對整個修真界地理的龐大記憶庫相互印證、拚合。
方位,在魂玉的洞察下變得無比清晰。血獄穀!玄冥宗禁地之一!而圖卷上那個被魂玉之力重點標注出的點,其位置……雲黯瞳孔驟然收縮。根據殘圖比例和魂玉解析出的相對方位推算,這處名為“血獄穀”的玄冥禁地入口,竟然就在離此地岩漿暗河出口不足百裏的莽莽群山中!
一個大膽到近乎瘋狂的念頭,如同黑暗中迸射的閃電,瞬間照亮了雲黯被劇痛和追兵陰影籠罩的心神。
禍水東引!
他猛地抬起頭,眼中疲憊盡褪,取而代之的是孤狼被逼入絕境時迸發的狠戾與決絕。離火宮、獵影閣,你們不是都想要我身上的東西麽?那就給你們一個更“美味”、更能引起你們廝殺的目標!
他強撐著幾乎要散架的身體,沿著滾燙的岩壁,向暗河奔湧的方向艱難潛行。每一次跳躍、每一次在凸起的岩石上借力,都牽動著體內冰火交織的傷勢,讓他渾身肌肉都在痙攣。終於,在一處較為寬闊、岩漿流相對平緩的岩石平台上,他停了下來。平台中央,一塊巨大的、半沉在暗紅岩漿中的黑色玄武岩,成了他臨時的工坊。
他盤膝坐下,無視身下岩石傳來的驚人熱度。手腕一翻,一塊巴掌大小、觸手冰寒刺骨的黑色金屬出現在掌心。這是“玄陰鐵”,一種極佳的禁製承載物,得自某個倒黴的玄冥宗修士。指尖影元力凝聚,銳利如刀,在玄陰鐵上飛快地刻畫起來。他調動起全部的記憶,模仿著當初在玄冥宗據點深處所見令牌的形製與符文——扭曲如蛇行的陰文,環繞著象征吞噬與血祭的猙獰鬼麵圖案。每一筆落下,都帶著一種刻意模仿的、屬於玄冥功法的陰邪滯澀感。
偽造令牌的形製隻是第一步,最關鍵的是“味道”。雲黯深吸一口氣,忍著經脈撕裂般的劇痛,強行從丹田深處那團被封印層層包裹的太陽精金氣息中,極其小心地剝離出極其細微的一縷。這一縷氣息精純無比,蘊含著焚盡萬物的太陽真意,甫一出現,周圍的岩漿都仿佛沸騰得更加劇烈,空氣被灼燒得劈啪作響。
他全神貫注,將這一縷比發絲還要纖細的金紅氣息,小心翼翼地引導著,注入到那枚剛剛刻畫完成的玄冥令牌核心——鬼麵圖案的眉心位置。
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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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燒紅的烙鐵按進了寒冰!玄陰鐵令牌猛地爆發出刺目的紅黑兩色光芒,劇烈震顫起來,冰寒的令牌表麵瞬間變得滾燙,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雲黯死死壓製著令牌,影元力化作無數細絲,強行將那一縷太陽精金的氣息禁錮、壓縮在鬼麵眉心,形成一粒微不可察、卻蘊含著恐怖能量波動的金紅光點。
令牌最終穩定下來,通體依舊漆黑陰冷,唯有鬼麵眉心處,一點極細微的金紅若隱若現,散發出一種詭異而矛盾的氣息——玄冥的陰邪中,混雜著一絲精純到令人心悸的太陽之力!這矛盾的氣息本身,就是最大的“證明”。
“成了。”雲黯臉色蒼白如紙,嘴角溢出一縷鮮血,強行剝離精金氣息的反噬讓他傷上加傷。但他眼中卻閃爍著計謀得逞的寒光。他仔細地在這枚假令牌的邊緣,製造出幾道看似激烈爭鬥留下的、新鮮的刮痕,並將一絲自身因傷勢而略顯紊亂的氣息巧妙地沾染上去。
最後一步,是尋找“信使”。雲黯收斂氣息,如同徹底融入岩壁的陰影,耐心潛伏下來。岩漿暗河奔流不息,時間在灼熱中緩慢流逝。不知過了多久,上方岩層縫隙中,傳來極其輕微的、衣袂擦過岩石的窸窣聲,還有刻意壓低的、屬於獵影閣殺手的獨特聯絡暗號——幾聲模仿夜梟、卻帶著金屬摩擦質感的短促鳴叫。
來了!雲黯屏住呼吸,將感知提升到極致。
兩個身著緊身夜行衣、臉上覆蓋著黑鐵麵具的身影,如同壁虎般悄無聲息地從上方岩縫滑落,落在距離雲黯藏身處不遠的一塊巨岩上。兩人動作輕盈迅捷,眼神銳利如鷹,不斷掃視著下方奔湧的岩漿暗河和曲折的岩壁,顯然是在追蹤著什麽痕跡。其中一人手中,還緊握著一張閃爍著微弱紅光的奇特羅盤,盤麵指針正不安地顫動著,指向的方向恰好包含了雲黯先前停留過的地方。
“該死,氣息到這裏又亂了!這鬼地方的岩漿能量幹擾太強!”一個略顯沙啞的聲音低低咒罵,帶著焦躁。
“分開找!他受了重傷,帶著那東西跑不遠!上麵下了死命令,必須拿下!”另一個聲音更冷硬,如同鐵石摩擦。
兩人短暫交流幾句,便準備分頭行動。
就在他們身形欲動未動的刹那,雲黯動了!他沒有攻擊,而是將全身力量灌注於手臂,手腕猛地一抖!
嗖!
那枚偽造的玄冥令牌,如同被強弓勁弩射出,精準無比地劃過一道刁鑽的弧線,帶著尖銳的破空聲,射向兩人落腳巨岩下方、一處翻湧著氣泡的粘稠岩漿漩渦邊緣!
“什麽東西?!”兩個獵影閣探子反應極快,瞬間拔刀戒備,目光如電般鎖定了飛來的黑影。
令牌“啪”地一聲,恰好卡在漩渦邊緣一塊凸起的、半凝固的暗紅色熔岩上,距離那沸騰的岩漿液麵僅有寸許之遙。那一點鬼麵眉心的金紅光芒,在昏暗的岩漿紅光映照下,竟顯得格外刺眼!同時,令牌上刻意沾染的、屬於雲黯的那一絲紊亂氣息,也如同黑夜中的螢火,瞬間被兩人敏銳的感知捕捉到!
“令牌?!”沙啞聲音的探子驚呼,目光死死盯住那點金紅,“這氣息……好生古怪!陰寒中帶著一股……至陽至剛的灼熱?”
“玄冥宗!”冷硬聲音的探子瞳孔驟縮,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驚怒,“那圖案……是玄冥宗內堂執事的‘鬼麵令’!上麵殘留的氣息……沒錯,就是他!他果然和玄冥宗勾結了!那灼熱……莫非就是離火宮至寶的氣息?!”
兩人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震驚與貪婪。離火宮重寶的氣息出現在玄冥宗令牌上,這背後的意義足以引爆一場風暴!
“快!取令牌!這是鐵證!”冷硬聲音的探子低喝,身形如電撲出,直取卡在熔岩上的令牌。沙啞聲音的探子緊隨其後,同時警惕地掃視四周。
就在冷硬探子的指尖即將觸碰到令牌的瞬間,異變陡生!
轟隆!
雲黯潛伏之處,早已被他用影元力暗中侵蝕、變得脆弱不堪的一塊巨大懸空鍾乳岩,被他隔空一道微不可察的勁力精準點中根部!
巨大的岩柱轟然斷裂,裹挾著雷霆萬鈞之勢,朝著下方岩漿漩渦和那兩個探子當頭砸落!碎石如雨,煙塵彌漫!
“小心!”沙啞探子駭然驚呼,猛地向後急退。
冷硬探子也是亡魂大冒,再也顧不得近在咫尺的令牌,狼狽地向側方翻滾閃避。
轟!!!
巨石狠狠砸入岩漿,激起滔天巨浪!赤紅的岩漿液如同憤怒的火龍般衝天而起,灼熱的氣浪和飛濺的熔岩碎片瞬間覆蓋了方圓數十丈的範圍!
混亂中,那枚偽造的玄冥令牌,被狂暴的岩漿巨浪猛地一卷,拋飛起來,不偏不倚,正好落向沙啞探子閃避的方向!
沙啞探子下意識地伸手一抄!
入手冰涼刺骨,鬼麵眉心的金紅光芒近在咫尺,那股混雜著目標氣息與至陽之力的詭異感覺清晰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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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牌到手!”他心中狂喜,顧不上手臂被飛濺熔岩灼傷的劇痛,死死攥住這“鐵證”,“撤!快撤!此地不宜久留!”
兩人哪敢再停留,借著漫天飛濺的岩漿和煙塵的掩護,如同受驚的兔子,幾個起落便消失在錯綜複雜的岩縫通道中,隻留下身後一片狼藉的岩漿暗河。
雲黯的身影緩緩從一塊巨岩的陰影中浮現,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疲憊的弧度。第一步,成了。獵影閣的“鬣狗”們,帶著這枚精心炮製的“魚餌”,會迫不及待地回去邀功的。
他不再停留,強忍著體內翻江倒海般的痛楚,身影再次融入陰影,沿著暗河疾速遁走。必須在獵影閣將“證據”上交、離火宮高層震怒之前,讓這把火徹底燒起來!
遠離了岩漿暗河的酷熱與喧囂,雲黯尋了一處荒僻山穀的背陰處,布下數重簡易的隔絕禁製。他盤膝坐下,取出百曉生所贈的那枚特製傳訊玉符。玉符形如一片青翠竹葉,溫潤通透。
他閉目凝神,將一縷神念沉入玉符深處。眼前並非實體空間,而是一片由無數細密流動的光點組成的、浩瀚無垠的信息星圖。每一個光點,都代表著一個秘密,一條情報,一個可以交易或傳遞的節點。這是百曉生龐大情報網絡的一個極其微小的接入點。
雲黯的神念在其中快速穿梭、篩選。他需要找到一個既足夠隱秘、又能最快速度將消息擴散到離火宮核心層的渠道節點。很快,他的神念鎖定了星圖邊緣一個極其黯淡、幾乎與背景融為一體的灰色光點。這個節點代號“石語”,以傳遞流言蜚語、捕風捉影的消息而聞名於地下情報界,特點是傳播速度極快,且源頭難以追溯,正是散布謠言的最佳選擇。
神念觸及灰色光點,無需言語,一道被精心加工過的信息流,如同無形的漣漪,順著情報網絡的特殊脈絡傳遞出去:
【驚爆!玄冥異動!離火秘境暴動根源查明!據可靠密報附:玄冥內堂鬼麵令氣息特征:陰邪核心隱帶至陽精金波動),玄冥宗秘密特使攜重寶潛入離火秘境,目標直指核心至寶“太陽精金”!其以秘法引動地火,製造混亂,趁亂奪寶!現場遺留玄冥特製令牌為證!此乃玄冥宗對離火宮百年盟約之悍然踐踏!意在削弱離火宮底蘊,圖謀九幽血祭!消息來源:某位不願透露姓名的秘境幸存者身份指向:曾遭不明勢力襲擊、氣息紊亂之離火宮外圍弟子)。】
信息中,關鍵點被反複強調:玄冥宗、特使、太陽精金、鬼麵令、至陽波動、引動地火、血祭圖謀。每一個詞都足以挑動離火宮那根最敏感的神經。信息源頭則被巧妙地偽裝成一個在秘境中僥幸逃生、又被獵影閣襲擊而驚魂未定的普通離火宮外圍弟子,增加了幾分似是而非的真實感。
信息發送完畢,雲黯指尖微動,那枚珍貴的傳訊玉符瞬間化作一縷青煙,徹底消散在空氣中,不留半點痕跡。百曉生的渠道,用過即毀,這是規矩。
做完這一切,雲黯才長長吐出一口帶著血腥味的濁氣,身體再也支撐不住,劇烈地咳嗽起來,每一次咳嗽都牽動著五髒六腑,帶來撕裂般的痛楚。冷汗浸透了內衫,在夜風中帶來刺骨的寒意。他靠在冰冷的山岩上,緩緩調息,目光投向遠方離火宮宗門所在的、那片被地火映照得微紅的天空。
種子已經播下。獵影閣帶著“鐵證”疾馳回巢,百曉生的謠言如同最致命的瘟疫,正沿著看不見的渠道飛速擴散。接下來,就是等待風暴的降臨。玄冥宗,這口從天而降的潑天黑鍋,你們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
他閉上眼,強迫自己進入深度調息。體內的戰場依舊慘烈,太陽精金與魂玉封印的拉鋸戰遠未結束。但此刻,他的心神卻異常冷靜。利用這短暫的喘息之機,他必須盡快恢複一絲戰力。血獄穀……那被魂玉標注的玄冥禁地,才是他下一步真正的目標。那裏,或許藏著能暫時平衡體內衝突、甚至……揭開那複製品家族至寶秘密的關鍵。
時間在劇痛與調息中緩慢流逝。夜色如墨,籠罩四野。突然,雲黯緊閉的雙眼猛地睜開,銳利的目光穿透黑暗,射向離火宮方向!
一股強大而熟悉的灼熱氣息,正以驚人的速度衝天而起!那氣息恢弘、霸道,帶著焚盡八荒的威嚴,如同沉睡的火山驟然蘇醒!是離火宮核心長老級別的力量波動!緊接著,數道稍弱但同樣精純灼熱的流光,如同離弦之箭,撕裂夜幕,朝著西北方向——正是玄冥宗勢力範圍的邊緣、血獄穀所在的莽莽群山——疾馳而去!
其中一道流光的核心,那股清冷孤高、卻又蘊含著焚天之威的獨特氣息,雲黯絕不會認錯——蘇璿!
離火宮的反應速度,比他預想的更快,更激烈!長老震怒,精銳盡出!而蘇璿,這位敏銳的聖女,果然被這指向玄冥宗的“鐵證”和“謠言”成功地引動了!
雲黯蒼白的臉上,終於露出一絲冰冷的、帶著血腥氣的笑意。魚,上鉤了。離火宮與玄冥宗這兩頭巨獸的視線,終於被牢牢地吸引到了彼此身上。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翻騰的氣血,身影無聲無息地融入更深的陰影之中,如同最耐心的獵手,循著魂玉對那九幽殘圖的微弱感應,朝著血獄穀的方向,悄然潛行。真正的混亂,才剛剛開始。而他,將在那混亂的旋渦中心,攫取自己需要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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