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老相冊裏的梧桐葉與菜市場的蒲扇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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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雨季第十天,雨停了,可空氣還是潮得能擰出水。林夏蹲在老木箱旁邊擦灰,箱蓋上"為人民服務"的刻痕裏積著潮氣,摸上去滑溜溜的,像抹了層薄油。何文濤把昨天喝剩的茶倒在抹布上,說這叫"以茶養木",林夏瞅著他抹布上的茶漬圈,跟昨天圍裙上的醬油印子似的,都是過日子蹭出來的痕跡。
    "你們說,這箱子底兒是不是還藏著啥?"凱蘭拎著半棵白菜從外麵進來,菜葉上還沾著泥點子,"昨兒找圍裙的時候,我好像瞅見箱板縫裏夾著東西。"她把白菜往工作台上一放,水珠滴在木箱裂紋裏,順著木紋往下滲,跟小時候往泥地上潑水看裂縫似的。林夏拿毛衣針往箱板縫裏撥拉,針尖勾住塊硬邦邦的紙角,小心翼翼拽出來——是本巴掌大的舊相冊,牛皮封麵磨得露了白茬,邊角卷得像炸油條的麵圈。
    相冊一翻開,掉出片幹枯的梧桐葉,葉脈都脆成了絲,跟奶奶曬的幹菜似的。第一頁貼著張黑白照片,奶奶穿著藍布褂子站在梧桐巷口,身後的餛飩攤支著竹棚,竹篾上掛著串紅辣椒,跟凱蘭昨天買的韭菜似的,綠裏透著點紅。"這是奶奶剛搬來的時候,"林夏指尖蹭過照片上奶奶的笑臉,相紙邊角泛著黃,跟老麵饅頭的 crust 似的,"那時候巷口還沒修鞋匠,就她一個攤子,早上賣餛飩,下午織毛衣換錢。"
    何文濤把茶杯墊在相冊底下,杯底的茶山正好對著照片裏的辣椒串,"你看這餛飩鍋,"他拿毛衣針指著照片,"跟你昨天畫的速寫本第三頁那個灶頭一個樣,煙囪還歪著呢。"林夏翻到相冊第二頁,裏麵夾著張泛黃的糖紙,橘子味的,糖紙褶皺裏還留著點黏勁兒,跟小時候偷藏的糖果似的,隔著紙都能聞見甜味。凱蘭湊過來看,頭發上的水珠滴在糖紙上,暈開的水痕跟糖紙花紋疊在一塊兒,竟成了奶奶圍裙上的粉蓮花形狀。
    "喲,這不是陳婆婆嗎?"凱蘭指著第三頁的合影,兩個紮羊角辮的小姑娘站在奶奶身邊,其中一個手裏攥著個布娃娃,娃娃身上的碎花布跟林夏昨天找到的圍裙料子一模一樣。林夏想起那年夏天,奶奶給她和陳婆婆家的孫女每人做了件碎花背心,穿在身上跟兩隻花蝴蝶似的,在巷子裏追著賣冰棍的三輪車跑,背心下擺飛起來,跟相冊裏娃娃的裙子一個弧度。
    相冊最後一頁貼著張剪報,邊角都磨毛了,是奶奶當年參加社區廚藝比賽的報道,標題寫著"巧手張婆婆的薺菜餛飩秘方"。剪報下麵用鉛筆寫著小字:"給夏夏留著,等她長大嫁人了,包給女婿吃。"林夏捏著剪報,鉛筆印子被潮氣洇得有點模糊,跟奶奶老年時寫的字似的,抖抖索索卻一筆一劃。何文濤突然說:"你看這剪報上的餛飩湯,跟你昨天煮餛飩時飄的香油花是不是特像?"
    巷子口傳來賣豆腐腦的梆子聲,"篤篤"的,跟相冊裏奶奶餛飩攤的梆子聲隔著年月撞在一塊兒。林夏想起奶奶常說,菜市場的蒲扇風最涼快,夏天收了餛飩攤,就帶著她去菜市場盡頭的老槐樹下坐著,蒲扇一邊給她扇風,一邊數著賣菜的攤位:"這是王大爺的黃瓜,頂花帶刺;那是李嬸的茄子,紫得像緞子..."
    "要不咱去菜市場轉轉?"凱蘭把白菜切成絲,刀碰在案板上"咚咚"響,"昨天的薺菜用完了,今兒買點火腿丁包餛飩,你奶奶剪報上不是說加三錢火腿更香嗎?"林夏點點頭,把相冊小心塞進圍裙口袋,相冊邊角隔著布料硌著肚子,跟小時候揣著彈珠跑似的,心裏顛顛的。何文濤往茶杯裏續了水,茶垢圈在杯壁上晃悠,像極了菜市場老槐樹上晃蕩的秋千。
    三人往菜市場走,梧桐巷的青石板還潮著,踩上去"滋啦"響,跟奶奶當年洗圍裙時搓衣板的聲音一個調。路過修鞋匠攤子,錘子聲"當當"的,修鞋匠抬頭瞅見他們,咧嘴笑:"林夏,昨兒餛飩香得我晚飯都多吃倆饅頭!"林夏想起小時候,奶奶常讓她給修鞋匠送碗熱餛飩,修鞋匠就拿廢皮子給她做個毽子,毽子上的雞毛跟相冊裏奶奶圍裙上的粉蓮花一樣豔。
    菜市場果然像奶奶說的,蒲扇風穿堂而過,帶著黃瓜的清香味和豆腐腦的鹵汁香。賣火腿的攤子前,老板正用蒲扇拍著肉案子,"啪嗒啪嗒"的,跟奶奶拍著圍裙上的麵灰似的。"要三錢火腿丁?"老板聽見林夏報數,樂了,"你奶奶以前也總說"三錢",說多一分鹹,少一分淡,剛好夠吊鮮。"
    買完火腿往回走,路過老槐樹,樹下坐著個賣梔子花的老婆婆,竹筐裏的花用濕棉布蓋著,白花瓣上凝著水珠,跟相冊裏奶奶照片上的汗珠似的。林夏買了朵別在圍裙上,花香混著樟腦味兒,突然就想起奶奶鬢角插的那朵梔子花,每次包餛飩時,花香就跟著湯氣一塊兒飄,飄得滿巷子都是。
    "你看那個!"何文濤指著菜市場角落的廢品回收站,一輛舊二八自行車靠在牆邊,車後座綁著個竹筐,筐沿磨得跟奶奶的毛衣針一樣光滑。林夏猛地站住——奶奶以前就騎這輛車去郊野挖薺菜,車鈴鐺壞了,就用根紅繩拴著,一蹬車就"嘎吱"響,跟相冊裏剪報上的鉛筆字似的,舊得有了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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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工作室,凱蘭把火腿丁切得跟骰子似的,何文濤在相冊裏翻找,突然抽出張夾在中間的小紙條,上麵是奶奶畫的薺菜素描,旁邊寫著:"三月三,薺菜賽牡丹,要挑葉兒嫩的,根兒帶點紅的。"林夏摸著素描上的鉛筆印,想起有年春天,奶奶帶她去城外挖薺菜,教她辨認葉片上的鋸齒,說"像小鴨子的腳丫",挖著挖著下起小雨,奶奶把圍裙脫下來給她頂在頭上,自己淋成了落湯雞,回家就著煤油燈把濕薺菜擇幹淨,跟相冊裏的素描一個樣。
    包餛飩時,林夏把梔子花放在相冊旁邊,花瓣上的水珠滴在剪報上,正好落在"女婿"倆字上,她突然笑了,跟凱蘭說:"等以後真有女婿了,我就按奶奶的方子包餛飩,先拿三錢火腿丁把他饞住。"何文濤在旁邊攪餡兒,筷子碰著碗沿"叮叮"響:"那可得多包點,我昨兒沒吃夠。"
    水開了,餛飩下鍋,白胖子在水裏翻跟頭,火腿丁的紅跟薺菜的綠漂在湯裏,跟相冊照片裏的辣椒串、梔子花一個顏色。林夏往湯裏倒了點茶,跟奶奶以前一樣,茶葉在湯裏舒展,像極了老槐樹下奶奶搖著的蒲扇,一扇就把時光扇得慢悠悠的。
    "嚐嚐?"凱蘭把第一碗遞給林夏,湯麵上飄著片梔子花,"加了花瓣,跟你奶奶當年偷偷加的一樣,她說這樣餛飩湯喝著心裏甜。"林夏吹了吹熱氣,湯暖乎乎的滑進喉嚨,火腿的鮮、薺菜的嫩,還有點若有若無的花香,跟小時候奶奶喂她吃餛飩時一個味兒,燙得她眼眶有點濕。
    這時候,陳婆婆敲門了,手裏端著個搪瓷盆:"聞見香味兒了,給你們送點自己醃的醬菜。"林夏趕緊讓她進來,陳婆婆看見桌上的相冊,顫巍巍拿起那張合影:"你看這倆丫頭,一晃都長這麽大了。"她指著照片裏林夏手裏的布娃娃,"這娃娃還是你奶奶用圍裙邊角料給你縫的,當時針腳歪得喲,跟狗啃似的。"
    大家圍坐著吃餛飩,聽陳婆婆講奶奶的舊事,說她當年為了給林夏織毛衣,大冬天在餛飩攤守到半夜,手凍得跟胡蘿卜似的;說她包餛飩總多包幾個,分給巷子裏的孤寡老人,跟相冊裏剪報上寫的"熱心腸"一個樣。窗外的梧桐葉被風吹得沙沙響,跟相冊裏那片幹枯的葉子遙相呼應,隻是現在的葉子綠得發亮,帶著梅雨季的潮氣,也帶著日子的生氣。
    收拾碗筷時,林夏把相冊擺在老木箱上,梔子花落在相冊封麵,白花瓣襯著牛皮封麵的白茬,像極了奶奶老年時的白發。何文濤把茶杯裏的剩茶澆在木箱裂紋裏,說這叫"以茶憶舊",林夏瞅著茶漬滲進木紋,突然覺得這老木箱、舊相冊、花圍裙,還有碗裏的薺菜餛飩,全是奶奶留下的線頭,把過去和現在縫成了件暖乎乎的毛衣,穿在身上,針腳裏全是家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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