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第十三天，陽光透過窗欞照在老木箱上，箱蓋裂紋裏的藍光褪成了淺淡的水痕。林夏蹲在箱前整理頂針箍，銅頂針內側突然硌到硬物——撬開嵌在凹坑裏的銅鏽，竟露出枚拇指蓋大的古錢幣，錢眼兒穿繩處纏著半截藍絲線，跟縫紉機上拽她穿越到1978年的線頭同色。
    "這錢...好像在哪見過？"林夏對著光看，錢幣正麵刻著"熙寧元寶"，背麵卻不是常見的星月紋，而是朵立體的粉蓮花，花瓣凹痕裏卡著的棉絮，跟奶奶圍裙上磨出的線頭一個質感。何文濤拿茶杯墊在錢幣下，杯底茶山正好嵌進蓮花紋的褶皺裏："昨兒查資料，說這錢是北宋的，可背麵刻花的少見。"
    話音未落，錢幣突然發燙，藍絲線像活物般纏上林夏指尖，老木箱的裂紋裏滲出白霧，"為人民服務"的刻痕化作縷縷青煙，跟縫紉機輪盤倒轉時的藍光不同，這煙霧帶著股檀香味，像極了奶奶老年時熏衣的香餅。凱蘭剛擇好的韭菜"啪嗒"掉在地上，菜葉上的露水竟凝成了霜花："快看錢幣！"
    蓮花紋突然亮起，錢眼兒裏的藍絲線拽著林夏往前一傾，眨眼間檀香味湧滿鼻腔——眼前是條青石板老街，街邊幌子上寫著"繡坊"、"茶肆"，穿襦裙的婦人挎著竹籃走過，籃裏的薺菜跟1978年坡上的一個模樣。"奶奶？"林夏試探著喊，卻見街角繡繃架後站起個梳雙丫髻的小姑娘，手裏捏著的繡花針，針尖閃著跟頂針箍一樣的銅光。
    "姑娘家怎生穿得這般古怪？"小姑娘直起腰，身上的素色襦裙打著補丁，裙擺卻繡著半朵粉蓮花，針腳跟鐵盒裏油布包的繡線一樣密。她遞過個繃架，竹篾邊緣磨得跟奶奶的毛衣針似的光滑。林夏接過繃架時，指尖的藍絲線突然發燙，線頭指向小姑娘腰間——那裏掛著個油紙包，跟老木箱裏裝薺菜方子的那個一模一樣。
    何文濤的聲音突然從身後傳來："林夏！錢幣在發光！"她回頭，隻見現代工作室的古幣正浮在半空，透過光霧能看見凱蘭拽著何文濤往木箱邊湊。再轉回頭，宋時老街上，小姑娘正用繡花針挑起塊藍印花布："這是給隔壁王婆婆繡的圍裙，"布角露出的粉蓮花，跟林夏現代圍裙上的花紋嚴絲合縫，"她說這花能招來薺菜香。"
    "您認識這根線？"林夏擼起袖子，藍絲線在腕上纏成了錢幣蓮花紋的形狀。小姑娘拿繡花針輕輕刮過線頭，針尖挑起的絨毛竟織成了頂針箍的紋路："這是張記繡坊的定染線，"她指向街尾的二層小樓，飛簷下掛著的木牌寫著"張記"二字，"去年給剛出生的小孫女做百家衣，剩下的線都纏在這錢幣上了。"林夏這才發現，繡繃架旁的牆根下，真放著台竹製縫紉機，踏板上拴著的紅繩跟錢幣上的藍線絞在一起。
    巷子深處突然傳來梆子聲，不是餛飩攤的"篤篤"，也不是磨剪子的"叮叮"，而是清脆的"嗒嗒"聲。小姑娘把繡繃往架上一掛："是修鞋匠他爹在喊賣繡針嘞，"她從腰間掏出油紙包，裏麵除了繡花針，還有張泛黃的絹帕，"你看這薺菜餛飩圖，跟我剛學繡花時描的一模一樣。"林夏接過絹帕，墨線勾勒的餛飩鍋，跟相冊裏奶奶年輕時的攤位一個模樣。
    "奶奶！"林夏突然抓住她的手，繡花針的涼意透過皮膚傳來，"您以後別在油燈下繡花了，傷眼睛！"小姑娘愣了愣，突然笑起來，針尖在陽光下閃著光："傻丫頭，不繡花咋給你做百家衣？"她指向街對麵的炊煙，"看見沒？那是陳婆婆家，等會兒咱送碗餛飩過去，她剛生完孩子沒奶水。"
    錢幣的藍光突然變弱，林夏腕上的藍絲線開始往回拽。小姑娘把油紙包塞進她手裏："拿著，這是給你攢的繡花針，"她又從發髻上摘下朵梔子花別在林夏發間，"等你長大啊，這街上的繡坊就該叫"張婆婆繡坊"了。"話音未落，宋時老街的景象開始模糊，飛簷鬥拱變成了老木箱的木紋。
    "林夏！你可算回來了！"凱蘭的聲音帶著哭腔，林夏眨眼間發現自己趴在木箱上，指尖纏著的藍絲線不知何時變成了古錢幣，蓮花紋裏還卡著片宋時的薺菜葉。何文濤指著木箱縫，裏麵夾著半張油紙包，正是小姑娘塞給她的那個，絹帕上的墨線還透著潮氣："薺菜餛飩：薺菜切細，五花肉剁泥，香油少許..."
    "你們看見我剛才去哪兒了嗎？"林夏摸著發間的梔子花，花瓣上的露珠滴在木箱上，暈開的水痕跟宋時小姑娘圍裙上的茶漬一個形狀。凱蘭把煮好的薺菜粥端過來，粥麵上飄著的油花突然凝成了藍絲線的紋路："就看見古幣冒藍光，你指尖的線跟木箱連起來了，跟放皮影戲似的。"
    何文濤把茶杯放在油紙包旁邊，杯底的茶山正好嵌進"香油少許"的"許"字裏："你看這字，跟你奶奶老年時寫的不一樣，倒像..."他突然住了口，因為油紙包邊角滲出的茶漬，竟在箱板上畫出了宋時老街的輪廓，街尾"張記"繡坊的位置，正對著古錢幣的錢眼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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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好像明白為啥錢幣會發燙了，"林夏拿起古幣貼在掌心，金屬麵還留著小姑娘的體溫，"奶奶年輕時總說，針腳要跟薺菜根一樣紮得深，日子才能串起來。"她指向老木箱，箱蓋上"為人民服務"的刻痕裏，不知何時多了道新裂紋，跟宋時繡坊外的車轍一個走向。
    繡花時，林夏試著把古幣別在繃架上，這次蓮花紋對著的繡布上，竟顯出了藍絲線織的薺菜紋。何文濤在旁邊研墨，墨條碰著硯台發出"嗒嗒"聲，跟宋時賣繡針的梆子聲一個節奏："你說咱現在繡的花，會不會跟千年前那個味兒串起來？"
    繡線穿過布料時，林夏突然聽見巷子口傳來"嗒嗒"的梆子聲，不是餛飩攤，也不是磨剪子，而是賣繡針的脆響。修鞋匠推門進來，手裏拿著個竹製繃架："剛在拆遷區撿的，看著像你奶奶的繡繃。"繃架打開的瞬間，林夏掌心的古幣突然發燙，架沿刻著的蓮花紋，正是宋時小姑娘繡在襦裙上的那朵。
    大家圍坐著喝薺菜粥，聽修鞋匠講他爹年輕時的事，說宋時老街邊總坐著個繡花的婆姨，給人繡衣不要錢，隻要一把薺菜；說她繃架上纏著的藍絲線，能在月光下繡出會飄香的蓮花。窗外的梅雨季不知何時停了，夕陽照在老木箱上，箱蓋裂紋裏的藍光漸漸淡去，卻在木紋裏留下了宋時繡坊的飛簷。
    收拾繡繃時，林夏把油紙包放進老木箱，發現包底多了行小字，墨痕跟宋時小姑娘的筆跡一樣清秀："夏夏乖，繡花針要拿穩，左手指才能捏準薺菜葉的尖。"何文濤把茶杯裏的剩茶澆在木箱裂紋裏，茶漬滲進去的瞬間，箱板內側竟顯出了宋時繡坊的窗欞，窗紙上貼著的剪紙蓮花，正對著現代工作室的台燈。
    林夏摸著古幣上的蓮花紋，突然覺得這趟穿越不是夢——小姑娘年輕時的繡針、老木箱的裂紋、古錢幣的藍絲線，還有繃架上的薺菜繡樣，全是時間織成的針腳，把北宋的繡坊和2025年的工作室縫成了一幅暖乎乎的繡帕，捧在手裏，針腳裏全是跨越千年的薺菜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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