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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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宮椒房殿的銅漏滴答至醜時三刻,劉妧仍在案前撥弄算籌。案頭攤開的《河西屯田計劃書》邊角卷起,露出底下壓著的匈奴羊皮地圖,其上用朱砂圈著三處草場——那是昨日係統根據候鳥遷徙軌跡推算出的最佳輪牧點。她指尖劃過算籌,忽然想起三日前在胡商坊遇見的粟特商人,那人腰間的星象儀刻度竟與太初曆相差無幾,此刻正躺在她的算學工具箱裏靜靜發亮。
"公主該用些酪漿了。"張小七端著陶碗進來,碗沿沾著奶皮子,"這是匈奴使團今早送來的,說是用祁連山雪水釀的。"劉妧接過碗時,注意到碗底刻著匈奴文的"吉祥",翻過來卻是漢文的"豐饒"——顯然是鴻臚寺提前命人改製的。她啜了一口,酸冷的漿液裏混著隱約的鹹香,像極了去年在朔方郡喝過的渾邪王部貢酒。
窗外忽然傳來更夫的梆子聲,五聲過後,東南方天際泛起蟹青色。劉妧摸出袖中昨夜新製的"胡漢時辰換算表",竹簡上的算學符號還帶著鬆煙墨的溫熱。係統提示音在耳畔輕響,她腕間的青銅手環亮起微光——那是與未央宮主係統聯動的生物識別裝置,此刻正投射出渾邪王使團的行進路線:過了渭河浮橋,正沿著官道兩側的苜蓿田緩緩而來。
"把我的算籌袋換成牛皮的。"她忽然吩咐,"匈奴人見不得絲帛在草原上晃眼。"張小七應聲取來鹿皮囊,囊角繡著的算籌圖案已被他連夜改成匈奴式的連珠紋。劉妧將二十八枚骨籌逐一放入,指腹觸到第三枚時忽然停頓——那是用渾邪王部去年進獻的白馬腿骨磨成的,上麵刻著《九章算術》裏的"均輸術"。
城郊行帳外,匈奴使團的駝隊正在卸氈帳。劉妧看見幾個胡女用牛毛繩捆紮穹廬支架,繩結的打法竟與長安織工的"八達暈"紋樣如出一轍。鴻臚寺丞蘇武迎上來時,官服上還沾著露水,腰間的胡漢雙語腰牌在晨光中晃出細碎光斑。"右穀蠡王的使者今早又燒了我們的烽燧。"他壓低聲音,袖中掉出半塊揉皺的帛書,"這是他們新寫的"血誓",用的是漢地的鬆煙墨。"
帳內的全息沙盤亮起時,渾邪王正用匈奴語叱責身後的屠耆貴族。這位匈奴王的羊皮袍上縫著漢地的蜀錦紋樣,顯然是劫掠來的戰利品。他腰間的金錯刀鞘磕在沙盤邊緣,發出清越的聲響——那是與未央宮編鍾同爐鑄造的青銅,此刻正與係統產生奇妙的共振。
"漢家女用算籌量我穹廬,不如直接量我的骨頭!"渾邪王的話音未落,帳外傳來幼童的笑聲。他三歲的幼子正在追趕張小七放出的木鳶,那隻繪著算學符號的紙鳥忽高忽低,驚起一群在帳外啄食的沙雞。劉妧彎腰撿起孩子掉落的羊脂球,球麵上刻著的匈奴圖騰與長安市舶司的貨物標記竟有七分相似。
"穹廬的椽木該用胡楊還是鬆木?"她將算籌在掌心轉出個圓弧,"按《考工記》,鬆木耐腐但重,胡楊輕卻易裂,單於庭的金帳若用鬆木,需多備三成支架。"係統立刻在沙盤上模擬出兩種材質的承重曲線,渾邪王身後的老胡巫突然劇烈咳嗽,他頸間的狼首骨飾與鬆木曲線重疊,竟形成個完整的圓周率符號。
屠耆孤塗拔刀時,刀刃擦過劉妧的衣袖,帶出一縷苜蓿花香——那是她今早特意撒在袖中的,為的是掩蓋漢宮熏香的氣味。這個年輕貴族的靴底嵌著漢地的鐵釘,顯然是穿了漢軍的馬靴——係統檔案顯示,他上月剛用三匹汗血馬換了漢商的二十副馬蹄鐵。"純黑的血能煮沸漢人的鐵?"她示意巴圖遞來基因檢測皿,皿底還粘著前日測試時的奶漬。
當兩滴血在琥珀色液體中交融時,帳外傳來胡笳聲。幾個匈奴樂手正圍著張小七,看他用算籌在沙地上畫音階圖譜。劉妧認出那是《黃鍾律管算法》的變種,此刻正被翻譯成匈奴文刻在胡笳杆上。渾邪王的幼子攥著翻譯器跑進來,器身上的狼首龍身徽記蹭上了草汁,卻顯得更加生動。
"這東西能聽懂羊叫嗎?"孩子仰著臉,睫毛上沾著草籽。劉妧忍住笑,從算籌袋裏摸出枚刻著羊形的青銅籌:"明日讓張小七教你,用算學算羊有多少根毛。"孩子歡呼著跑開,翻譯器裏突然傳出漢地童謠:"一去二三裏,煙村四五家..."屠耆孤塗的臉色瞬間變了,他想起自己牧場裏的羔羊,正是用漢人的數字牌編的號。
子時的火盆添了新的牛糞餅,混著漢地的鬆枝,散發出奇特的香氣。渾邪王忽然從皮袋裏摸出片甲骨,上麵刻著模糊的符號:"這是我祖父從居延海拾的,說是夏人遺物。"劉妧接過甲骨,係統立刻在火盆餘燼中投射出全息影像:甲骨上的刻痕與商王武丁時期的卜辭一一對應,右下角的"鬼方"二字與匈奴族譜上的"獯鬻"字樣重疊。
"我們放牧時,總說水草是上天劃好的。"渾邪王撥弄著火盆,火星濺在他的青銅護腕上,那上麵刻著的天狼星圖正與長安的星象官記錄吻合,"漢人說我們是蠻夷,可這算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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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學不管誰是蠻夷,隻算哪裏該種粟米,哪裏該長牧草。"劉妧遞給他一塊漢軍的麥餅,餅上還帶著爐灰,"你瞧這麵,是用漢地的石磨碾的,可磨盤的軸套用的是月氏人的軸承術。"渾邪王咬了一口,麥香混著炭火味在口中散開,他忽然想起去年冬天,漢地商隊用麥種換走了他的戰馬疫病防治法。
卯時的晨霧裏,歸漢的匈奴部眾排成蜿蜒的長隊。一個老胡婦捧著翻譯器 ept,用蒼老的聲音唱起《祈雪歌》,器件立刻譯出漢文:"天山雪融,胡漢共飲;草場輪轉,牛羊如雲..."劉妧看見她腕間戴著串骨珠,每顆珠子上都刻著算籌符號——那是十年前漢匈互市時,算學隊發放的計量教具。
屠耆孤塗躲在一群羯羊後,正用算籌在沙地上計算著什麽。劉妧走近時,發現他畫的是"羊群存欄數與牧草消耗量"的函數圖,旁邊散落著被撕碎的《純血戰書》,墨跡被露水暈開,竟像極了算學裏的正態分布曲線。"需要羊皮紙嗎?"她遞過一卷漢簡,"背麵是去年的長安城糧價表,或許用得上。"
遠處傳來霍去病的喝令聲,年輕將軍正在教匈奴騎士使用算學弩機。他護腕的雙鷹飾件換成了新製的狼首龍身樣式,此刻在晨霧中折射出七彩光暈。蘇武抱著胡漢官製竹簡走來,竹簡上用朱砂標著"胡漢官員比例46",每列名字旁都注著算學考核成績——屠耆孤塗的名字旁畫著個問號,顯然是張小七的惡作劇。
"張掖太守送來急報,"蘇武的靴底沾著苜蓿種子,"屯田卒不肯與匈奴牧民共用水渠。"劉妧彎腰撿起幾粒種子,忽然想起案頭那片枯黃的苜蓿葉。她將種子按算學矩陣種在帳前,用算籌劃出灌溉渠的走向:"明日帶些粟米和胡麻種子去,讓他們試試混種。"晨霧漸散,祁連山巔的算學測繪旗與匈奴的天狼星旗並肩而立,像兩支蘸滿墨汁的算籌,等待在河西大地上書寫新的算式。
胡商坊的銅鑼聲隱約傳來,幾個匈奴牧民正圍著算學衡器爭論不休。他們用羊皮襖裹著漢商的麻布,像流動的色塊在晨光中交織。劉妧摸出算籌,在掌心劃出代田法與輪牧結合的模型,忽然聽見張小七在遠處喊:"公主,渾邪王的幼子把翻譯器放進羊奶桶裏了!"
她笑著搖頭,走向帳外的苜蓿田。係統提示音在耳畔響起:河西屯田犁的青銅部件已鑄造完畢,正待與匈奴的冶鐵術合模。晨風中,劉妧聽見渾邪王在用匈奴語向部眾解釋"胡漢同宗"的算學證據,話音裏竟帶著幾分長安太學的抑揚頓挫。而屠耆孤塗蹲在羊群旁,正用漢隸在羊皮上抄寫《算學畜牧手冊》,筆下的"羊"字與匈奴文的"uje"並列,像兩株根係纏繞的胡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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