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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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封六年孟夏,太學槐壇論辯的餘韻在長安城九市三街間流轉。當第七日的漏刻滴至申位,未央宮前殿的青銅鼎腹突然凝出露珠,尚衣監的織工們正圍坐在覆盎門內,就著廊下光影繡製女君監國的儀服——她們指尖的金線比量著鼎上"甘露"的方位,竊竊私語著"天垂祥瑞"的傳聞,卻不知太學算學館的學徒們早在三日前便用銅製濕度計記錄了殿內溫差數據。
    劉妧立在椒房殿西廊,素紗襌衣下的算學密紋錦帶隨呼吸輕晃。這方由太學工學館特製的錦帶,暗紋實則是改良後的渾天儀刻度,每隔三寸便織入一根細如發絲的銅絲,可與廊柱間的磁石產生感應,將她的位置實時傳至尚方署的方位銅盤。此刻她正盯著廊下新置的"候氣銅筒",筒內浮標的升降顯示著今日長安城的氣壓變化,筒壁刻著的"一氣化三清"道家語,已被算學館弟子用朱砂改成了"氮氧占七,碳氫居三"。
    "公主,館陶大長公主的安車已入司馬門。"侍女阿芙捧著犀角梳篦屈膝稟報,梳背嵌著的琉璃片能映出人像,實則是算學館磨製的凸麵鏡,"胡商們正在前殿廣場支起波斯氈帳,說是要按莎車風俗鋪設"五行地錦"。"
    劉妧接過算學顯微鏡——這管由青銅錯金的長筒,物鏡端雕著玄武吐水紋,實則嵌著三層磨製琉璃片——對著廊外飄落的柳絮觀察。絨毛上的黏液在鏡片下顯出水滴狀結構,她用銀簪尖挑起一絲,納入隨身的蠟封標本盒:"告訴尚藥局,今春的柳絮症可用蒸餾法提取絨毛中的致敏物質。"盒蓋內側刻著的"格物致知"四字,是去年太學辯論時,她用算學公式駁倒腐儒"女子難窮天理"後,武帝親賜的禦筆。
    廊外傳來環佩丁當,八十四歲的館陶公主由兩名西域侍女攙扶著,銀發上的玻璃發夾折射出七彩光斑。那發夾是大月氏工匠用十二片菱形玻璃磨製而成,每片內側都刻著粟特文的數字,此刻正隨著她的步伐在廊柱上投下流動的光影:"阿妧,莎車王弟烏孫送的汗血馬鬃毛,可是用來織入五行帷幔?"她遞來的紅鬃間纏著銀質環扣,環上刻著西域的日盤紋,內側卻用小篆刻著"體溫三十九度二"的算學記錄。
    "正是。"劉妧將馬毛納入織錦樣本匣,匣內已有大宛葡萄藤的韌皮纖維、烏孫獵鷹的飛羽截麵,"去病昨夜調試的元素噴射器,可曾試過新製的硝石火藥?"她望向遠處,霍去病正站在未央宮闕下,指揮工匠給算學弩機加裝青銅噴嘴,他護腕上的陰陽魚銀飾與弩機的齒輪軸柄相映成趣,那銀飾原是平陽公主遺物,此刻已被改造成壓力傳感器,可實時顯示弩機的發射功率。
    忽聞未央宮角門傳來鐵器撞擊聲。但見方士欒大帶著三名弟子闖過掖庭,腰間青銅煉丹爐晃得叮當作響,爐口溢出的青煙裏混著刺鼻的硫磺味——按算學館前日在章城門設的氣測站數據,這煙中汞含量已超長安日均標準五倍。
    "劉妧!"欒大的八卦紋道袍沾著終南山的草籽,腰間懸著的《枕中鴻寶》竹簡角已磨破,露出裏麵夾著的《神農本草經》殘頁,"我等在子午穀采得五金之精、六氣之華,煉成九轉還丹......"
    "慢。"劉妧抬手示意張小七捧來驗質銅儀——這方三尺見方的青銅器,外雕四象紋,內置磁石網與氯化亞錫試紙——"欒大師可知,陛下近日每至申時便覺心悸?"她用竹箸夾起丹丸放入儀中,轉動外側刻有天幹地支的算籌盤,少時儀頂銅雀口吐出泛黃的試紙:"汞含量超標七倍,此乃《五十二病方》中"石毒"之症。你這丹丸若服下,不出旬月,必致腎水枯竭,心火上炎。"
    欒大的弟子中,年方十五的小道童臉色煞白,握劍的手不禁發抖。那桃木劍上的"五行相克"圖,還是去年欒大在少府鑄劍坊偷描的青銅鼎紋,此刻與張小七腰間別著的元素周期表銅牌形成荒誕對比——銅牌上的"auhg"等符號,在陽光下泛著冷光。
    巳時三刻,未央宮鍾鼓齊鳴。圜丘祭壇上,莎車王弟烏孫身著繡有雙峰駱駝的氍毹袍,頭戴嵌著和田玉的金冠,冠頂立著算學館特製的"候風銅鳥",鳥喙所指正是今日的主風向。大宛使者則穿著綴滿米糧川紋樣的粟特錦袍,腰間皮袋露出半卷用佉盧文寫的《算學十經》譯本,書角別著算學翻譯器——這枚核桃大小的銅筒,轉動時可將西域語言轉為算學符號。
    劉妧登上祭壇,深衣外罩著太學博士們耗時三月織就的"五行紋錦"。裙裾上的青赤黃白黑五色絲線,實則是五種不同金屬的纖細絲縷,每走一步,便與階下的磁石陣列產生感應,在地麵投出動態的五行相生圖。當她踏上第七級台階時,階側的青銅獸首突然噴出淡紫色煙霧——那是硫磺與硝石混合燃燒的顏色,竟與館陶公主提及的波斯煙火別無二致。
    "天地之道,非玄非虛,乃物質之變也。"劉妧的聲音通過擴音木筒傳至壇下,這木筒內藏十二層螺旋銅片,可將聲波放大三倍,"昔者黃帝鑄鼎,非金能生水,乃金屬導熱,使水汽凝結。"說罷,巴圖掀開元素反應台的龜甲形銅蓋,一枚裹著蜂蠟的鈉塊落入水中,轟然爆出金黃火焰,壇下墨家弟子立刻在竹簡上刻下:2na + 2h?o = 2naoh +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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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欒大趁人不備,從袖中掏出一把"五行石"——這些他在終南山采的青黑色礦石,實則是含硫鐵礦的頁岩——擲向反應台。石塊遇酸液瞬間爆燃,卻被台前的算學防爆屏擋住。那屏以百層細紗浸漆製成,屏麵繪著的"九宮八卦圖",實則是算學館設計的衝擊波導流紋路,將爆炸氣浪化作五彩霧嵐,驚得壇下觀禮的西域胡商們紛紛按住腰間彎刀。
    "此石含硫鐵,遇強酸則釋出二氧化硫。"劉妧拾起一塊未燃盡的礦石,用光譜測質儀外層雕作司南形製)一掃,儀身的二十八宿紋間亮起七顆銅釘,分別對應硫、鐵、氧等元素的譜線,"欒大師若真通五行,可知"火曰炎上",不過是可燃物氧化放熱之理?"
    道家黃生撫掌大笑,展開一幅改良的太極圖:"公主此論,正合《淮南子》"陰陽相薄為雷"之說!"圖上陰陽魚的雙目,分別嵌著算籌與算盤的微雕,魚身鱗片則是簡化的元素符號,"所謂"一氣化三清",今以算學觀之,不過是氮氣、氧氣、二氧化碳之混合!"
    醫家李柱國接著演示蒸餾器:"傳統煎藥,需三煎三沸,費時半日。"他轉動蒸餾器的青銅閥門,清澈的藥液順著竹管流入陶甕,與旁邊瓦釜中深褐色的傳統煎藥形成鮮明對比,"今用算學之法,控溫九十度,二刻鍾可得精華,藥效提升三倍有餘。"甕底刻著的"君臣佐使"四字,已被新刻的"溶質析出率68"覆蓋。
    西域使者們交頭接耳,烏孫突然起身,解下腰間琥珀珠串:"我莎車有"沙漠五行":沙為土,駝為金,井為水,紅柳為木,日為火。"他用匕首挑開一顆琥珀,內中果然藏著粟特文寫的紙條,"此珠取自尼雅綠洲,沙中含矽鋁,駝骨含鈣質,紅柳灰含碳酸鉀——與漢家算學,原是一理。"
    申時初刻,最震撼的儀典上演。霍去病指揮十六名力士,抬出青銅鑄就的元素周期表。118個篆文元素名按"金、木、水、火、土"五族排列,陽光透過覆在表上的琉璃罩,將符號投射在未央宮闕上。當"au"的光影落在欒大臉上時,他突然指著道:"縱算萬物可算,黃金終是天地精華!"
    "黃金不過是原子序數79的金屬。"劉妧示意啟動"撞金機巧"——這台由渾天儀改造的裝置,以水力驅動七十二齒大齒輪,使鉛原子在銅腔內高速對撞,"太初四年,少府用此機將百斤鉛錠轉為九斤八兩金錠,然耗水三千石,燃煤五百斤。"她拿起案上的粟米與金錠比量,"欒大師若以點金術謀利,需先算清:一斤黃金,值粟米幾何?"
    胡商們立刻掏出算籌計算。粟特商隊首領撥弄著瑪瑙算珠,忽然笑道:"此等金術,不如我從康居販來的玻璃器 profitabe有利可圖)。"
    暮色浸染未央宮時,大典在《五行新唱》的吟誦中落幕。太學弟子們的歌聲混著漏刻的滴答聲,飄過太液池麵:"金非神兮木非聖,火是能流水利形,土藏萬素待君測,天道原在算籌中......"劉妧將刻有"天道維新"的青銅牌嵌入祭壇,牌上的元素符號與太學方向的琉璃燈群遙相輝映,宛如星鬥墜落人間。
    欒大趁人不備,將煉丹爐推入太液池,卻被導盲犬追風咬住袍角。那爐底貼著的"長生不老"符咒已泛黃,底下隱約可見太學算學館的民生指數表——上月長安城的疾疫率下降了二成,全賴算學館推行的"井台加紗網,飲水需三沸"之法。
    "公主,民力籌破九百六十萬點了!"張小七舉著計數銅籌跑來,籌身刻著的"太初曆"年號旁,新刻的"算學有功者加籌"字樣閃著光,"工學館用您給的齒輪模數,改良了水轉大紡車,如今一日可紡帛五匹三丈!"霍去病同時收到軍報,用算學密語寫成的絹書上,赫然畫著匈奴斥候策馬 retreat撤退)的簡筆圖。
    劉妧望著漸亮的星空,指尖摩挲著袖中的算籌。想起太學論辯那日,她在槐壇上鋪開元素周期表,用算籌演示"陰陽五行實乃元素聚合"時,滿座博士震驚的神情。此刻未央宮闕的飛簷上,新安裝的算學琉璃燈正依次亮起,宛如將天上星鬥摘來,綴在人間樓宇。
    夜風帶來太液池的荷香,夾著遠處市聲。她忽然想起今早蘇文說的:西市酒肆裏,百姓將算學加濕器凝的露珠稱為"女君淚",編出"一滴露,十年壽"的歌謠。或許真正的天道新解,不必盡廢舊說,隻需在青銅鼎上刻一道算學刻度,在方士的丹爐旁擺一台驗質銅儀,讓世人漸漸明白:所謂天道,從來不是玄虛之說,而是手可觸、目可及、算可解的人間理路。
    她摸出袖中的羊皮紙,紙上用算學符號畫著察舉製改良草圖:在"孝廉茂才"之外,增設"算學工學農學"諸科,每科設"計量器械桑蠶"等實務考題。當她用銀簪尖在"智能閱卷係統"旁畫下最後一道弧線時,遠處太學的更鼓聲恰好敲過三更,算學館的燈火仍亮如白晝,隱約傳來學徒們爭論"科舉與察舉孰優"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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