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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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府署算學錄音筒采集民歌突破萬首的第七日,劉妧在太學明倫堂設立"算學博士"席位。晨霧中的太學廣場上,新立的算學別科牌坊泛著青銅冷光,坊上"格物致知"匾額由張蒼後人張衡所書,筆鋒剛健如算籌直豎。
算學琉璃瓦在陽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暈,與隔壁儒家經學堂的"忠孝節義"木匾形成微妙對峙——前者刻滿方圓算紋,後者繪著聖賢畫像,連簷角的青銅獸首也分作兩種姿態:一邊是算籌堆疊的"算獸",一邊是捧書而坐的"儒獸"。
"公主,公孫弘稱病不入朝已三日。"霍去病身著太學博士服,護腕銅扣鑄成算籌疊放的形狀,扣沿還刻著細密的尺寸刻度,"其弟子王充在南市"得福樓"茶肆講《論衡》,每說到"算學"便拍桌痛斥,今早書坊老板來報,《算學百問》被撕毀二十餘冊,書頁還被塞進了茅廁——您看這羊皮紙上的墨漬,分明是糞水痕跡。"他遞上的紙卷散發著若有若無的異味,上麵"工匠入仕,破了士大夫體統"的字跡已被泡得模糊。
未時初刻,算學別科首堂課在演武場開講。演武場中央擺著青銅天象儀,儀身刻著二十八宿,齒輪與銅鏈由兩名工學弟子手動轉動,發出"哢嗒哢嗒"的聲響。劉妧手持竹製教鞭,指向儀上緩慢轉動的太陽模型:"昨日長安東市發生兩車相撞,胡商的大宛高車寬六尺,漢家輜車寬五尺三寸,窄巷中錯車時車轅相撞,驚了拉車的黃牛。若用算學定"車同軌"之製,統一為六尺三寸,車輪間距與馳道石縫相合,便可避免此類事端。"
"荒謬!"儒家博士申公闖入,峨冠博帶間帶起一陣風,腰間玉佩"丁零"撞在演武場石柱上。他年逾六旬,胡須花白卻梳得一絲不苟,此刻卻氣得胡須亂顫:"算學乃商君、桑弘羊之術,專以機巧惑人!孔夫子曰"君子不器",士人當修德行、明經義,怎可沉溺於車轍尺寸、斤兩算計?"三十名儒生緊隨其後,每人手中《論語》竹簡夾著黃紙傳單,傳單邊緣印著"算學亂心,甚於洪水"的字樣。
"申公可知,張蒼為丞相時,以算學定律曆、定度量衡,天下方有文景之治?"劉妧示意張小七推來一輛指南車模型,車身繪著雲紋,車首木人直指南方,"此車改良自黃帝指南車,內藏差速齒輪,由太學工學館弟子手工打磨三十日而成。張騫次子張綿正駕此車測繪西域,已過蔥嶺,地圖上每道山川的方位、距離,皆以算籌丈量。"
墨家钜子禽滑厘起身,他身著粗布短褐,膝上放著一把刻滿刻度的木尺,尺頭鑲著一枚青銅算籌:"我墨門弟子研習算學後,改良連弩機件,射程從二百步增至三百步,且每支箭矢的拋物線皆用算籌推演,十發九中。算學非奇技,乃強國之器!"農家弟子陳三舉起青銅測土儀,儀身刻著"土脈墒情"等字樣,儀底還沾著新挖的泥土:"用此器測土壤酸堿度,再按算學配方施肥,代田法畝產從百斤增至百二十八斤。申公若能以《春秋》增產粟米,我陳三立馬焚了這測土儀!"
申公漲紅了臉,抖開《漢書·藝文誌》竹簡,竹簡邊緣因反複翻閱而卷起毛邊:"劉歆《七略》將算學歸入"數術略",與龜策、雜占並列,足見其"末學"地位!"話音未落,算學博士李淳風抱著一摞書闖入,腳下布鞋露出補丁,懷裏的《算學七經》卻用織錦包得工整:"《九章算術》之"方田章",教核田畝;"粟米章",教定賦稅;"均輸章",教通漕運。張蒼、耿壽昌皆以算學入仕,位列三公!申公若隻讀《論語》,可知"足食,足兵,民信之矣"需算學奠基?"
申時三刻,算學工匠入仕考試開始。演武場臨時搭起考棚,二十名工匠圍坐在長案前,案上擺著青銅算籌筒、刻有分寸的帛紙,以及張小七新製的珠算板——板上刻著縱橫格子,每格內置圓珠,用木框固定。"這珠算板是咱工學館琢磨半年的玩意兒,"張小七挨個演示,"圓珠代籌,撥動如飛,比籌算快五倍,還不怕風吹雨淋。"
首位考生陳二來自長安鐵鋪,雙手布滿老繭,粗布衣裳沾著暗紅鐵屑。他向劉妧行過禮,便伏在案前作答,舌尖不時舔舐幹燥的嘴唇。劉妧走過他身後,見帛紙上畫滿排水渠設計圖,旁邊列著密密麻麻的算籌算式:"西市地勢西北高、東南低,落差九尺三寸。若依商高勾股術,挖渠深三尺,坡降千分之五,底寬八尺,口寬一丈二尺,可容雨水暢流。"
"陳師傅此前做過溝渠?"劉妧輕聲問。
"回公主,"陳二擦了擦額頭汗水,鐵鋪裏的火星燎痕在他手腕上清晰可見,"前年夏天下暴雨,我家鐵鋪被淹,老婆孩子困在二樓整整三日。後來我用木尺量地勢,想挖條溝排水,可惜沒算準坡度,溝挖了一半就塌了。如今跟工學館的先生學了算學,才知道要用"勾股術"算坡降,用"商功術"算土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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鉤弋宮方向忽然傳來車馬聲,軲轆聲中夾雜著木箱碰撞的悶響。霍去病登上演武場高台,手搭涼棚望去,見數十輛馬車駛出宮門,每輛車都用青布帷幔遮得嚴嚴實實,駕車的士卒腰間佩刀卻露著鉤弋宮特有的雲紋:"怕是在轉移"祥瑞"典籍,去年冬至那"赤雁祥瑞",說不定就是用算學偽造的時辰和方位。"他跳下高台時,護腕銅扣與李淳風腰間的算學圭表相觸,在地麵投出"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的小篆投影,光影搖曳,竟與演武場石縫裏鑽出的野草交織成趣。
亥時初刻,算學別科燈火通明。劉妧站在講台上,用算籌在沙盤上擺出直角三角形:"古者包犧氏之王天下也,仰則觀象於天,俯則觀法於地,觀鳥獸之文與地之宜,近取諸身,遠取諸物,於是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類萬物之情。算學之理,便藏在這俯仰之間。"她取過陳二的繪圖儀,在帛上畫出城牆剖麵圖,旁邊標注著"投石機射程=勾股弦合仰角四十五度,射程最遠"等字樣,"若敵兵臨城,需先測敵營距城牆步數,再算投石機仰角,用算籌算出拋物線,方能精準擊敵,不傷城內百姓。"
台下弟子忽然齊聲背誦:"算學一道,丈量乾坤;工匠入仕,國強民殷;仰觀天象,俯察地理;經術算學,如車兩輪......"這是劉妧親自編的《算學歌》,由李延年譜成秦歌調子,此刻在夜空中回蕩,驚起簷下棲息的雀群。工學弟子們以掌為鼓,拍得案幾"咚咚"作響,連燭火都跟著明滅不定。
子時三刻,黃門官舉著燈籠跌跌撞撞闖入,燈籠上"太學"二字被風吹得歪歪扭扭:"公主,陛下密旨!"劉妧就著燭光讀完,不禁輕笑——密旨裏,漢武帝不僅賜算學別科"太學正統"印信,還命公孫弘任算學經義祭酒,"著其每日研習《九章算術》,與算學博士論道,以正視聽"。李淳風接過竹簡,從袖中掏出一卷紙,紙上墨香未散:"公孫弘昨夜托人送來《九章算術》批注,在"方程章"寫著"算學與經術,猶水火相濟,缺一不可",字裏行間透著顫筆,怕是寫時手都在抖。"
卯時初刻,授印儀式在太學廣場舉行。劉妧將青銅印信遞給李淳風,印鈕雕成算籌堆疊之形,側麵刻著"算學博士"四字,篆文邊緣還刻著一圈細小的算籌紋路,與傳國玉璽的龍紋遙相呼應。李淳風雙手接過,向台下工學弟子展示,陽光照在印信上,投出一圈圈算籌形狀的光影。
申公站在人群中,悄悄將懷中的《算學非聖論》撕成碎片,扔進一旁的算學廢料箱。箱裏早已堆滿儒生們丟棄的《論語》夾頁,有人在"學而不思則罔"旁寫著"思而不學則殆,學算學也",還有人用炭筆在孔子畫像旁畫了算籌,惹得旁邊的工學弟子指指點點,發出低低的笑聲。
晨霧漸散,陳二戴著青銅工匠徽章走出太學,立刻被百姓圍住。賣菜的王翁拽著他的袖子,竹筐裏的青菜還滴著晨露:"陳師傅,西市排水渠啥時修?我那畦韭菜去年被淹得隻剩根兒了。" "明日就開工,"陳二掏出算籌,在王翁掌心畫著示意圖,粗糲的指腹蹭得王翁掌心發癢,"先用算籌定好每丈坡降五寸,再按圖挖渠,渠底鋪石板防滲漏。王翁放心,以後雨天您的菜筐能擱幹爽地兒了。"
人群中忽有人舉起一本書,書頁間掉出一張泛黃的帛紙:"快看,這《算學百問》裏夾著鉤弋宮的假帛書!"眾人湊近,見帛書上"孔子曰:算學,益於國計民生"的字樣,在晨露中顯出底下的"鉤弋宮製"暗紋,墨跡邊緣還透著龍腦香——正是鉤弋宮符水常用的香料。有人啐了一口:"鉤弋宮的符水能騙瞎子,騙不了算學!她咋不拿《論語》造假?"
"公主,"霍去病指著遠處的使團車馬,莎車王弟的車隊停在太學門口,駱駝背上馱著成捆的羊毛,車夫正用生硬的漢話與太學門卒交涉,"莎車王弟帶了十車羊毛,要換太學的算學典籍,還說要在王庭蓋"算學塾",請咱們的博士去教王室子弟。"
劉妧望著太學裏穿梭的工學弟子,見有人捧著算籌爭論"車同軌"的最優寬度,有人用測土儀丈量廣場土地,還有人蹲在地上用樹枝畫著齒輪結構。她摸出袖中算籌,籌身上"算學博士"四字被磨得溫潤,與陽光下的牌坊交相輝映——這隻是開始,車同軌、量器統一、錢幣改製,都要靠算學一步步丈量。就像眼前的太學廣場,看似平整,實則每一寸土地都需算籌校準。
此時,明倫堂傳來朗朗書聲,不是《詩經》《尚書》,而是《算學七經》的章句:"方田術曰:廣從步數相乘得積步。以畝法二百四十步除之,即畝數。百畝為一頃......"劉妧嘴角微揚,聽見身後的算學別科牌坊下,有工學弟子正教儒生使用珠算板:"這圓珠代表五,橫珠代表一,你看,這般撥動......"
晨霧散盡,陽光灑滿太學廣場。劉妧知道,這太學裏的新聲音,終將匯成改變天下的洪流,就像算籌撥動,每一步都算數,每一步都在丈量著大漢的未來。而那些曾經的爭議與抵觸,終將如晨霧般消散,隻留下算籌與竹簡的交響,在曆史深處回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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