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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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宮的儲位詔書在朱紅宮牆上貼了三日,墨跡被晨露浸得發了暈。劉妧蹲在算學監測中心的渾天儀旁,用骨針挑著銅壺滴漏裏的青苔,忽聽得身後甲葉輕響——霍去病背著雙手進來,皂色披風下擺沾著露水,顯然是從北宮的馬廄直接過來的。
"太學那邊遞了帖子。"他揚了揚手中的竹簡,簡冊末端係著枚青銅算籌,"公孫弘稱病三日,講壇卻挪到了東市胡餅鋪。"話音未落,他忽然蹲下身,替劉妧挽起沾了水漬的裙角,指尖蹭過她腳踝時,她看見他袖中滑出枚銀簪,簪頭雕著朵初開的石榴花。
"昨夜椒房殿的事,查得如何?"劉妧接過竹簡,指尖在算籌紋路上摩挲。昨日陳阿嬌摔了玉枕,算珠滾了滿地,其中一顆珠孔偏斜的,今早被證實是匈奴匠人慣用的斜鑽法。霍去病伸手轉動渾天儀,銅鑄的星宿在晨光裏映出他眼底的血絲:"館陶長公主的商隊,每箱嶺南珍珠都用算學商盟的銀鎖封著,鎖眼裏卻插著半截匈奴銅鑰匙。"
正說著,簷角銅鈴突然急響。張小七抱著堆算籌跑進來,籌杆上沾著新鮮的鬆煙墨:"公主!算學氣象坊的渾天儀鳴響了,說是...匈奴王庭方向有異常!"他跑得太急,算籌撒了滿地,霍去病彎腰去拾,指腹卻在某根籌杆上停了停——那上麵用極細的刻痕畫著隻展翅的雄鷹,是匈奴左賢王的圖騰。
"去看看。"劉妧起身時,霍去病已解下自己的披風替她係在肩上,皂色的布料帶著他身上的皂角香。兩人穿過未央宮的回廊,晨露打濕了廊下的苜蓿,劉妧忽然想起昨夜他送來的胡餅,餅心裏夾著碎羊肉和蔥花,跟東市那家胡餅鋪的做法一模一樣。
算學氣象坊的青銅渾天儀還在低鳴,大月氏學者摩羅什正圍著儀器轉圈,算學頭巾上的流蘇掃過刻度盤:"奇哉!匈奴王庭方向的雲氣,竟像極了我幼時在犍陀羅見過的...粟米拋撒軌跡!"他指著渾天儀上的雲紋銅片,"此等雲氣流動,非自然而成,倒像是...有人在高空拋撒穀物。"
霍去病湊上前細看,甲胄上的饕餮紋擦過渾天儀的邊框:"昨日巡查馬政牧場,發現北坡的牧草有被馬蹄反複踐踏的痕跡,"他指尖點在銅片上的某個節點,"就這兒,雲氣最濃的地方,底下正是匈奴細作常出沒的黑水河。"劉妧看著他指尖的薄繭,那是常年拉弓磨出的痕跡,忽然想起去年在白登山,他也是用這樣的指尖,替她擦掉臉上的泥汙。
"人工拋撒粟米..."劉妧喃喃道,伸手轉動渾天儀的指針,"若此時來場雨..."話音未落,霍去病已接口:"就能讓他們的"天雨粟"變成"天雨泥"。"兩人對視一眼,他眼裏的笑意還沒散去,忽聽得坊外傳來車輦聲——陳阿嬌的女官捧著個錦盒進來,盒裏是幅《女媧補天圖》,絹本上的五彩石竟用算學能量結晶嵌成。
"皇後娘娘說,公主該用這個鎮宅。"女官說著,將圖軸展開,女媧的裙擺上繡著細密的算籌紋。劉妧接過圖軸時,瞥見錦盒底部刻著行小字:"元興紀年,館陶商盟監製"。霍去病伸手替她扶著圖軸,指尖擦過"女媧"二字時,低聲道:"這繡線,倒像西域莎車國的貢品。"
午後的日頭曬得人發懶,兩人繞到少府工坊時,張小七正對著架弩機發愁。弩臂上的刻度總對不上,他急得滿頭大汗,見劉妧進來,立刻遞過支算籌:"公主你看,按算學比例算,這弦長該是三尺三寸,可做出來總差半寸!"霍去病上前調試弩機,甲葉碰撞聲裏,他忽然從靴筒裏抽出把銼刀:"這裏要磨圓些,"銼刀在銅件上劃過,"去年在漠北繳獲的匈奴弩機,扳機處都有這個弧度。"
劉妧蹲在旁邊看,陽光透過天窗照在他專注的側臉上,鼻梁的陰影投在甲胄上。她忽然想起今早他送來的胡餅,餅底還留著爐灰的印記,顯然是親自去東市買的。"弩機刻紋,"她忽然開口,"能不能刻朵石榴花?"霍去病握銼刀的手頓了頓,隨即低笑出聲:"公主想要多少,我都給你刻。"
黃昏時分,兩人去梧桐宮見衛子夫。她正坐在廊下繡算學錦帕,帕子上是《九章算術》的勾股圖,用五彩絲線繡得極精細。見他們進來,衛子夫放下繡繃,親自斟了兩杯薄荷茶:"太子今早去了武庫,說要替算學工坊監製新弩機。"她說話時,腕間的算珠佛珠輕輕碰撞,劉妧注意到少了顆珠子,露出的手腕上有道淡紅勒痕。
"方才在氣象坊,見雲氣有異。"劉妧接過茶盞,杯壁沁著涼意,"倒想起前年在朔方,匈奴細作常用雲氣傳訊。"衛子夫調弦的手忽然頓住,斷了的琴弦啪地彈在案上。霍去病上前一步,從袖中取出顆玉珠:"這是今早在椒房殿撿到的,倒像衛夫人佛珠上的。"
從梧桐宮出來時,西市的胡餅香飄進宮牆。霍去病忽然拉住劉妧躲到宮牆陰影裏,隻見館陶長公主的車隊正從北闕進來,每輛車上的箱子都用算學商盟的銀鎖封著,鎖眼裏卻插著匈奴樣式的銅鑰匙。"去看看馬政牧場。"霍去病低聲道,指尖在她掌心畫了個"北"字。
夜深時,劉妧坐在算學監測中心的窗前,案頭攤著輿圖,圖上用不同顏色的算籌標記著匈奴動向。霍去病送來的銀簪被她插在筆筒裏,簪頭的石榴花在燭光下泛著暖光。忽然聽見窗紙輕響,她抬頭看見霍去病的影子映在窗上,手裏提著個食盒。
"東市胡餅鋪關了門,"他推門進來,食盒裏是兩個還溫熱的胡餅,"倒在爐灰裏找到這個。"他攤開手掌,掌心裏是半片燒焦的竹簡,上麵用算學密碼寫著"昴宿逼近天關"。劉妧掰了塊胡餅遞給他,餅心夾著碎羊肉和蔥花:"方才摩羅什說,雲氣軌跡算出來了,像極了粟米拋撒的弧線。"
霍去病嚼著胡餅笑了,眼裏映著燭火:"那我們就下一場雨,讓他們的粟米全爛在地裏。"他伸手替她擦掉嘴角的餅屑,指尖停在她唇邊時微微一顫,"今夜我去馬政牧場守著,你在宮裏...別亂跑。"劉妧看著他轉身出去的背影,忽然想起白日裏他調試弩機時,陽光落在他發梢的樣子,像極了算學渾天儀上的鎏金星宿。
窗外傳來更夫敲梆聲,已是三更。劉妧拿起案頭的輿圖,用朱砂筆在匈奴王庭的位置畫了朵石榴花。筆尖劃過竹簡的聲音很輕,卻像極了霍去病在她耳邊說"跟緊我"時的聲線。而遠處的漠北草原上,一場由算學推演的雨,正在悄然醞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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