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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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後的偏殿,織機聲停得突然。
小野妹子的織娘捧著\"海浪錦\",臉白得像沒染的棉坯——桑蠶絲線硬挺,織出的浪邊發僵,針腳歪得像被風吹亂的稻苗。
阿月的\"稻浪錦\"卻鋪得滿堂亮,海島棉並了三股,稻穗沉實得像要墜下來,穗尖的彎帶著韌勁,連小野妹子的隨從都忍不住\"呀\"了一聲。
\"這才叫"浪裏藏勁"。\"玲兒踮腳看,\"比你家軟塌塌的海浪強十倍——阿月姐姐連棉線的脾氣都摸透了,你家織娘連蠶絲都駕不住,還敢比?\"
小野妹子攥著錦邊,指節泛白:\"倭國織娘......隻是水土不服。\"
陳阿嬌拈起稻浪錦的一角,陽光透過棉線,能看見經緯裏藏的細閃:\"不服?\"她往案上一放,\"這錦送天祿閣,旁邊就掛你家的海浪,讓百姓評評,哪樣配叫"錦"。\"
話音未落,長街的象鳴就\"嗷\"地撞進來,震得窗欞直響。
申時的日頭烈得晃眼,扶南使者柳葉的象隊剛轉過街角,就把路堵得嚴實。領頭的大象背上,象牙雕刻的樂神舉著琴,裙裾飄得像真的在動,陽光照在牙雕上,白得刺眼。
\"讓讓!讓讓!\"王老實挑著米擔擠過去,米袋蹭到象腿,\"這牙雕得比西市的玉佛精細,就是沉得慌,大象馱著不累?\"
柳葉從象背上跳下來,粗布袍沾著草屑,笑出白牙:\"這是象王褪的牙,比漢家的桑木還輕——你摸摸,比你家米袋軟和。\"
王老實真伸手碰了碰,指尖涼絲絲的:\"軟是軟,怕裂不?去年我家桑木扁擔,天旱裂得能塞進半粒米。\"
\"裂?\"柳葉忽然撓頭,從隨從手裏搶過個棕櫚葉包,打開,裏頭的象牙碎片裹著軟布,\"扶南用棕櫚葉裹,塗樹膠,比桐油管用——可到長安三日,牙雕邊角竟起了細縫,比扶南的旱季還燥。\"
陳阿嬌帶著阿月剛從偏殿出來,裙角掃過象鼻,大象溫順地甩了甩耳朵。
\"燥?\"她瞥了眼跟出來的小野妹子,語氣帶了點涼,\"長安的風帶沙,比扶南的海風烈,象牙得用"保濕錦"裹著。\"她對隨從揚聲,\"取上月新織的水紋保濕錦來!\"
隨從很快捧來錦緞,藍地繡著水紋,摸上去潮乎乎的,卻不滲水,像剛從溪裏撈出來的軟石。
\"這錦裏摻了海藻膠,\"陳阿嬌親自往象牙上裹,指尖順著水紋走,\"比你們的棕櫚葉透氣,還能鎖潮——上次王老實的桑苗圖譜,用這錦包著,梅雨季都沒發黴。\"
柳葉摸著裹好的象牙,邊角的細縫竟真的淡了些,忽然指著錦上的浪:\"這水紋!跟扶南龍舟紋幾乎一樣!龍舟的船幫就刻著這樣的浪,比漢家的蛟龍紋柔,卻更有勁兒。\"
他猛地解下腰間錦帶,褐底繡著鱷魚紋,鱷魚的鱗甲用金線勾邊,嘴張得能吞下小石子,看著比漢地的蛟龍凶三分。
\"換你們的水紋錦帶,如何?\"柳葉把錦帶往陳阿嬌手裏塞,\"這鱷魚是河神,比蛟龍更護水——漢家的錦帶護書,我這護船,正好對路。\"
阿月的學徒小栓湊過來,指尖戳著鱷魚紋,被柳葉拍了下手背:\"小心紮手,金線繡得尖。\"
小栓縮回手,嘟囔道:\"再凶能有咱的蛟龍厲害?蛟龍能呼風喚雨,這鱷魚會啥?\"
柳葉的隨從操著漢話笑:\"鱷魚會守河!扶南的龍舟綁這錦帶,三年沒翻過河,比漢家的鎮船石管用——你們的蛟龍,能保船不翻?\"
\"咋不能?\"小栓梗著脖子,\"去年漕運的糧船,掛著蛟龍錦幡,遇著風浪都沒晃,比你這鱷魚穩!\"
小野妹子忽然插嘴,聲音發緊:\"倭國的"海浪紋"才最穩,比蛟龍、鱷魚都......\"
\"閉嘴!\"玲兒扭頭瞪他,\"你家那浪軟塌塌的,連海島棉都織不利索,還敢跟扶南的龍舟比?剛輸了比試,沒臉沒皮的!\"
陳阿嬌沒理小野,指著錦上的浪與鱷魚的鱗:\"蛟龍護天,鱷魚護水,本就不是一回事。\"她忽然對阿月笑,\"把這鱷魚紋織進水紋錦裏,做龍舟的帷幔,如何?\"
阿月眼睛一亮:\"浪裏藏鱷魚,既柔又凶,比單繡浪或鱷魚都好看!上次織"魚躍龍門錦",鯉魚和龍門搭著,百姓都說比單繡鯉魚鮮活。\"
柳葉拍大腿:\"好主意!扶南的龍舟正要換新帷幔,若用漢錦織鱷魚,回去定能讓國王賞我三壇椰酒!\"他忽然湊近,聲音壓得低,\"但我有個條件——教我保濕錦的織法,我教你們"金線鎖鱗術",如何?\"
小栓在旁拍手:\"成交!我幫阿月姐姐穿線,定能把鱷魚的鱗織得比柳葉使者的錦帶還亮!\"
小野妹子在旁臉漲得通紅,想說什麽,卻被阿月瞥了一眼:\"你們的織娘若想學,也能來瞧——隻是別笨得連海藻膠和樹膠都分不清,省得浪費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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