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輛的引擎聲在寂靜的廢墟中傳得太遠了。
    李誌從後視鏡看到一道身影出現在路口時，就知道大事不好。
    那不是普通喪屍的蹣跚步伐，而是獵殺者特有的、帶著掠食者優雅的疾走。
    緊接著是第二個、第三個......至少有二十隻進化程度不同的變異體從各個方向包抄而來。
    "關掉引擎！"張小雨嘶聲喊道，她已經拖著傷腿爬上車頂，手裏攥著最後一個燃燒瓶。
    但是太遲了，最近的獵殺者距離不足百米，那是一隻右臂進化成骨刃的雌性，腐爛的乳房耷拉著，卻絲毫不影響它驚人的速度。
    李誌瞥了眼油表還有半箱油，夠跑一百多公裏，但是帶著這麽多孩子，根本甩不掉獵殺者群。
    "帶孩子們進倉庫！"他猛打方向盤，救護車一個甩尾橫在倉庫門前，形成臨時路障，"林萱，能走嗎？"
    後座上的林萱臉色慘白，腹部的繃帶完全被血浸透，卻還是點了點頭。
    她推開車門，用身體護著最先衝過來的小米和小傑。其他孩子像受驚的小雞般擠在她周圍，最小的阿寶嚇得尿了褲子，卻死死咬著嘴唇不哭出聲。
    張小雨從車頂滑下，落地時傷腿一軟差點摔倒。
    她的右小腿已經變成可怕的紫黑色，皮膚下的血管像蛛網般凸起，但眼神依然清明："李誌......我們被包圍了。"
    確實如此，獵殺者群已經完成合圍，最近的幾隻距離不足五十米。
    遠處還有更多黑影在移動——引擎聲、人類的血肉味道像黑暗中的燈塔，吸引著所有掠食者。
    李誌用牙齒咬開汽油桶，將最後半桶油澆在救護車周圍。他的斷臂又開始流血，染紅了半邊衣襟，但左手穩如磐石地握著打火機。
    "我斷後。"他平靜地說，"帶孩子們從倉庫後門走。"
    張小雨沒動，她解下腰間皮帶，將燃燒瓶牢牢綁在右手上："記得超市那次嗎？我們說好的。"
    李誌想起來了，那是兩個月前，他們第一次遭遇獵殺者時立的誓——要麽一起活，要麽一起死。
    "好。"他深吸一口氣，"等它們再近點。"
    獵殺者似乎察覺到獵物已無路可逃，放緩了腳步，像貓戲老鼠般慢慢收緊包圍圈。
    最壯碩的一隻——足有兩米高，背部骨刺如劍山——走到最前，腐爛的嘴角扭曲出類似微笑的表情。
    三十米。
    二十米。
    李誌擦亮打火機，火苗在他獨眼中跳動。張小雨繃緊身體，準備投擲燃燒瓶。林萱把孩子們推進倉庫大門，自己卻轉身走回李誌身邊——這位瘦弱的護士不知從哪找了把手術刀，握刀的姿勢像個久經沙場的老兵。
    十米。
    骨刃獵殺者突然加速，衝鋒時發出金屬摩擦般的尖嘯。
    李誌高舉打火機，準備點燃汽油——
    “一起死吧！”
    李誌高聲喊道，歇斯底裏、貌若瘋癲。
    一道紫銀色閃電從天而降！
    "轟！"
    骨刃獵殺者在距離李誌三米處突然爆裂，像被無形巨錘擊中。
    腐肉與碎骨四濺，李誌下意識護住臉，卻感到一陣奇異的清風拂過——所有飛向他的碎塊都被某種屏障彈開了。
    半空中，一個全身覆蓋紫晶戰甲的身影緩緩降落。
    那戰甲流光溢彩，背部展開兩片金屬羽翼，邊緣鋒利如刀。
    麵甲打開，露出一張年輕男人的臉，黑發間夾雜著幾縷與戰甲同色的紫芒。
    "退後。"陌生人說，聲音低沉而有力。
    李誌還沒反應過來，更多身影從四麵八方湧來——不，不是喪屍，是人類！
    一個紫色馬尾辮的少女躍上救護車頂，長弓滿弦，箭矢纏繞著妖異的紫光；銀發青年以肉眼難辨的速度穿梭於屍群，所過之處喪屍頭顱衝天而起；壯如棕熊的漢子揮舞雙刃巨斧，每次劈砍都帶起一陣血雨；戴眼鏡的年輕人雙手翻飛，紅色飛刀精準釘入每隻喪屍的眼窩。
    黑衣少女，她站在倉庫屋頂，骨笛抵在唇邊，卻沒有發出人類能聽見的聲音——但獵殺者們明顯受到影響，動作變得遲緩而混亂。
    李誌呆立原地，打火機從指間滑落。這不是人類能擁有的力量——除非......
    "進化者......"林萱喃喃道，手術刀"當啷"一聲掉在地上。
    戰鬥結束得非常快，紫甲男人——陳安子，李誌後來知道他叫這個名字——像死神般收割著獵殺者。
    他的金屬羽翼時而展開如刀輪，時而聚攏成長矛，每次出擊都精準貫穿喪屍顱骨。
    當最後一隻獵殺者倒下時，李誌的雙腿終於支撐不住，跪倒在地。
    失血過多讓他的視野開始模糊，但他仍死死盯著那些神秘的拯救者。
    紫甲男人走到他麵前，戰甲如水流般褪去，露出普通的人類手臂——除了那層液態金屬光澤。
    他伸手扶住李誌："還能走嗎？"
    李誌的嘴唇幹裂得說不出話，隻能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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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向張小雨，女孩已經癱軟在地，右腿的紫色脈絡已經蔓延到了大腿根部；林萱則徹底昏迷，呼吸微弱得幾乎察覺不到。
    "救救他們......"李誌擠出幾個字，"孩子......"
    就在這時，一道灰影從陳安肩頭竄出，落在張小雨腿上。
    是那隻李誌早注意到的灰白貓，缺角的左耳抖了抖，尾巴上的紫光突然大盛。
    "喵！"
    貓咪的叫聲出奇地響亮。它用爪子扒開張小雨的褲腿，露出已經發黑的傷口，然後——在所有人震驚的目光中——將尾巴尖端直接刺入潰爛的皮肉！
    "等等！"李誌掙紮著想上前，被銀發青年按住。
    "別動，"青年說，"它在幫忙。"
    確實，黑衣少女的骨笛聲突然變得急促，與貓咪尾巴的紫光形成某種共振。
    張小雨痛苦地弓起身子，喉嚨裏擠出不像人類的嘶吼。
    傷口處冒出縷縷黑煙，紫色脈絡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退回到膝蓋以下。
    "暫時穩定了。"紫馬尾少女——夏可可——鬆了口氣，"但需要徹底淨化。" 陳安子看向倉庫，七個孩子的小臉擠在門口，眼睛瞪得溜圓。小米緊緊抱著阿寶，生怕一鬆手弟弟就會消失。
    "先回基地。"陳安子做出決定，"他們都需要治療。"
    李誌想問為什麽救他們，想警告孩子們別輕信陌生人，想提醒林萱曾經說過進化者可能把普通人當實驗品......
    但失血過多終於擊倒了他。在陷入黑暗前的最後一刻，他感覺到有人輕輕抱起了阿寶，聽到那個叫夏可可的少女溫柔地說："別怕，姐姐這裏有糖......"
    李誌在顛簸中恢複意識他躺在一輛改裝越野車的後座，旁邊是昏迷的林萱和張小雨。
    開車的正是那個銀發青年——李大亮，從他們的交談中得知的名字。
    "醒了？"李大亮從後視鏡看了他一眼，"再忍忍，十分鍾就到。"
    車窗外，夕陽將廢墟染成血色。三輛車組成的車隊正駛離城區，最前麵是陳安子駕駛的裝甲皮卡，車頂上坐著持弓警戒的夏可可；最後麵是周明和張胖子的越野車，載著七個孩子和物資。
    李誌艱難地支起身子："為什麽......救我們？"
    李大亮笑了："因為你們活著。"
    ！簡單到近乎天真的回答，卻讓李誌喉頭發緊。
    在後視鏡裏，他看到自己胡子拉碴的臉、深陷的眼窩和空蕩蕩的右袖管——一個標準的末日難民形象。而開車的李大亮皮膚光潔，銀發閃亮，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根本想象不到他能徒手撕碎獵殺者。
    兩個世界的人，此刻卻同處一車。
    "那隻貓......"李誌想起奇特的灰白貓，"它是什麽？"
    "它呀。"李大亮聳肩，"我們也不太清楚。但它討厭喪屍，喜歡安子和可可，這就夠了。"
    車隊駛入一條隱蔽的山路，拐過幾個彎時，李誌看到山坡上出現一片圍欄，頂端纏繞著帶有尖刺的鐵絲網。
    圍欄後是幾棟低矮的建築，屋頂覆蓋著太陽能板。
    中央位置，空無一物。
    走近後就會發現這裏有地下設施，即使在暮色中也能看到裏麵鬱鬱蔥蔥的植物。
    "到家了。"李大亮說。
    大門緩緩打開，李誌看到孩子們已經先到，正圍著一個人——老吳——領取糖果。
    阿寶坐在周明肩頭，小手好奇地摸著飛刀青年的頭發；小米則緊緊抱著她的《末日生存手冊》，警惕地觀察四周。
    當車停穩，陳安子走過來拉開車門時，李誌終於問出了盤旋已久的問題："你們到底是誰？"
    陳安子沉默片刻，金屬液體在掌心凝聚成一個小小的人形，又變回原狀："和你一樣，隻是運氣好點。"
    他伸手扶李誌下車，兩個男人的手在空中相碰——一邊是血肉之軀，布滿老繭和傷疤；一邊是流動的金屬，泛著紫晶光澤。
    截然不同，卻又如此相似。
    貓咪不知何時又出現在陳安子肩頭，它歪頭看著李誌，綠色眼瞳在暮色中閃閃發亮，然後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夜風拂過山坡，帶來溫室裏植物的清香。
    遠處，七個孩子的笑聲像一串銀鈴，飄蕩在末日後的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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