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地的醫療室比往常更加擁擠。
    林萱站在解剖台前，手中的手術刀在無影燈下閃著冷光。
    台子上躺著的是那個叫馬小玲的女護士俘虜——唯一一個沒有在"協議啟動"後立即死亡的改造人，但在變成植物人狀態十二小時後，她的生命體征還是消失了。
    "真的要這麽做？"夏可可站在門口，紫色眼眸中滿是抗拒。
    雖然作為戰鬥人員見過無數血腥場麵，但解剖一個不久前還能說話的人，還是讓她胃部翻騰。
    林萱調整了一下口罩，聲音透過布料顯得有些沉悶："必須知道他們腦子裏被裝了什麽東西。
    如果新秩序能在這些人腦子裏植入自毀裝置，就能對任何人這麽做。"
    她看了一眼站在角落的陳安子，"包括我們。"
    陳安子點點頭。
    他體內的液態金屬從進入醫療室就開始不安地流動，尤其是靠近那具屍體時。
    這種反應前所未有，就像鐵屑遇到磁鐵，既排斥又吸引。
    "開始吧。"他說。
    林萱的手術刀精準地劃開頭皮。
    醫療室裏隻有器械碰撞的金屬聲和偶爾的指令聲。
    夏可可負責記錄，陳安子則站在一旁，隨時準備用液態金屬協助——如果需要的話。
    當林萱打開顱骨，露出灰白色的大腦時，醫療室裏的空氣似乎凝固了。
    在大腦額葉表麵，一個不足米粒大小的黑色芯片半埋在組織中，周圍有放射狀的燒灼痕跡。
    "就是它，"林萱用鑷子小心地夾起芯片，"神經炸彈。設計得太精巧了，直接與痛覺中樞相連，一旦觸發能在0.3秒內釋放足以燒毀整個前額葉的電流。"
    夏可可強忍著不適湊近觀察："這麽小的東西怎麽能儲存那麽多能量？"
    "不是儲存，是接收。"
    林萱將芯片放入培養皿，"我猜它隻是個執行終端，能量來自外部信號。"
    她轉向陳安子，"能幫我取一些脊髓液嗎？芯片可能釋放了某種神經毒素。"
    陳安子點頭，液態金屬從指尖延伸成一根細長的針管，精準地刺入屍體脊椎間隙。
    當銀色金屬針管抽回時，內部已經充滿了淡黃色液體。
    "等等..."林萱突然皺眉，接過針管對著光觀察，"液體裏有懸浮物。"
    她將脊髓液滴在載玻片上，放入顯微鏡下調整焦距。
    幾秒鍾後，她倒吸一口冷氣。
    "這不可能..."
    夏可可湊到顯微鏡前，然後也僵住了。
    她緩緩轉頭看向陳安子，紫眸中滿是震驚。
    陳安子不明所以，直到林萱讓出位置，他在目鏡中看到了——無數微小的銀色顆粒在液體中遊動，形態與行為與他體內的液態金屬驚人地相似，隻是規模小了無數倍。
    "我需要你的血樣做對比。"林萱的聲音有些發抖。
    十分鍾後，對比結果讓醫療室陷入死寂。
    馬小玲的血液中含有0.1的物質與陳安子的血液成分完全一致，包括那些微型金屬顆粒。
    更可怕的是，脊髓液中的金屬微粒正在緩慢地"吞噬"周圍的生物組織，轉化為更多金屬顆粒，隻是速度比陳安子體內的慢得多。
    "他們...在用你的血做實驗。"夏可可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陳安子的拳頭砸在金屬器械台上，發出巨響。
    一個記憶突然閃回——老王頭，那個曾經背叛基地的老果農，偷走了他的血液樣本。
    當時他們以為老頭隻是想賣錢，現在看來，他早就是新秩序的人。
    "那些改造人..."陳安子聲音沙啞，"他們不是被機械化改造，而是被注入了我的血液成分。新秩序在嚐試複製...或者控製我的能力。"
    林萱迅速翻閱著馬小玲生前的體檢記錄："她說自己反對改造人計劃...但如果計劃本身就是用你的血液成分改造普通人呢？"
    她指著一段文字，"看這裏，"受試者需每日注射s017血清"...s017，會不會是你的代號？"
    醫療室的門突然被推開，周明氣喘籲籲地衝進來："你們得看看這個！我從王浩的神經刺激器裏恢複了部分數據！"
    投影儀上顯示出一係列文件和圖片。
    最上方是一份標著"金屬共生體計劃"的檔案，下麵列出了幾十個受試者編號和狀態報告。
    陳安子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照片——那是剛進入末世時，他還穿著自製聖衣的樣子。
    "他們從那時就開始監視我了..."陳安子喃喃道。
    文件繼續滾動，顯示出更令人不安的內容——新秩序不僅收集了他的血液樣本，還嚐試將其稀釋後注入不同受試者體內。
    大多數實驗體因排斥反應死亡，少數存活下來的獲得了不同程度的金屬控製能力，但都遠不及原版。
    直到最近一批實驗，采用了新的"神經抑製協議"，才實現了基本控製。
    "這就是"沉默是金"的含義，"周明指著一段代碼，"某種神經抑製指令，可以阻止金屬成分失控。那些俘虜被訓練成聽到指令就啟動自毀，防止技術外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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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可可突然想到什麽："安子，如果你的血液裏有同樣物質...他們能控製你嗎？"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陳安子身上。
    他沉默片刻，然後搖頭："我不確定。但我的能力是完整的，不像那些實驗體隻獲得了一小部分。也許正因如此，我還能抵抗...暫時。"
    林萱迅速收拾器械："我們需要更多檢測。安子，我要掃描你全身，看看那些金屬的分布和活動模式；周明，繼續破解那些文件，找出所有與"s017"相關的內容；可可，通知所有人加強警戒，如果新秩序知道我們發現了這個秘密..."
    她的話沒說完，但每個人都明白後果。
    新秩序不會允許掌握了這個秘密的人活下去。
    陳安子脫下上衣，躺在掃描床上。
    當林萱啟動設備時，他體內的液態金屬突然劇烈反應，像被激怒的蛇一樣在皮下遊走。
    監測屏幕上的圖像讓所有人瞠目結舌——那些金屬並非均勻分布，而是形成了某種精密的網絡，尤其在大腦和脊椎區域，幾乎與神經係統完全融合。
    "上帝啊..."林萱輕聲驚呼，"這不是外來植入物...它已經成了你身體的一部分，像另一個器官。"
    陳安子閉上眼睛。
    他一直以為液態金屬是末世後獲得的進化能力。
    但現在看來，它可能早就在他體內潛伏，隻是末世某種條件激活了它。
    而新秩序，顯然知道得比他多得多。
    "還有更糟的，"周明從電腦前抬起頭，臉色慘白，"文件提到一個"主控協議"。當條件滿足時，所有接受了血液改造的實驗體——包括你，陳安子——都會響應某個特定信號。"
    "什麽條件？什麽信號？"夏可可急切地問。
    "文件被加密了，但我猜..."周明艱難地吞咽了一下，"那個信號很可能就是"沉默是金"。"
    醫療室陷入死寂。
    陳安子想起那些俘虜整齊劃一的死亡，想起自己每次聽到那句暗語時體內金屬的異常躁動。
    如果新秩序真有辦法控製他...
    "立刻召集所有人，"他站起身，聲音冷靜得可怕，"我們需要改變計劃了。"
    夏可可伸手想拉住他，卻在觸碰的瞬間被彈開——陳安子體表的液態金屬自動形成了防禦層，拒絕任何接觸。
    他愣了一下，隨即強行控製金屬回縮，但那一瞬間的隔閡已經讓兩人都心頭一震。
    "對不起，"他低聲說，"我還沒完全控製它..."
    夏可可搖搖頭，紫眸中閃著堅定的光："我們一起解決這個問題。無論如何，我們一起。"
    陳安子望向窗外，暮色已經降臨。
    果園的輪廓在夕陽中顯得寧靜祥和，但他知道，這平靜之下暗流湧動。
    新秩序的陰影遠比想象中龐大，而他自己，可能就是對方最想要的武器。
    "先別告訴其他人具體細節，"他最終說道，"隻說我們發現了新秩序的控製手段，需要加強防範。至於我的情況..."他頓了頓，"暫時隻有我們四個知道。"
    林萱和周明嚴肅地點頭。
    夏可可則走到陳安子身邊，盡管金屬的排斥反應仍在，她還是堅定地握住了他的手。
    "我們會找到方法的，"她輕聲說，"就像找到解毒劑一樣。"
    陳安子沒有回答，隻是緊緊回握。
    窗外的最後一縷陽光消失在地平線下，黑夜降臨。
    在陰影中，他手臂上的液態金屬微微發亮，像是在呼吸，又像是在等待某個指令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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