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安子在劇痛中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漂浮在充滿藍色液體的圓柱形艙體內。呼吸沒有受阻——納米機械在頸部形成了臨時鰓狀結構。透過玻璃，他看到楊天華的影像正在主控台上操作著什麽。
    \"...融合率89，超出預期。\"白發科學家的聲音通過液體傳來，\"準備進行記憶格式化，清除不必要的個人情感。\"
    陳安子的手指抽搐了一下。金屬艙壁在他眼中呈現出複雜的結構圖——他能看到每一個螺栓，每一條電路，就像它們是他身體的延伸。這種感知很陌生，又莫名熟悉，就像突然回憶起遺忘多年的技能。
    \"別白費力氣了，艙體是特製的。\"楊天華頭也不回地說，\"三小時後，你將作為新紀元的亞當蘇醒。屆時...\"
    陳安子沒等他說完。他集中注意力在艙門的電子鎖上，新獲得的能力讓他能\"感覺\"到電流在芯片間的流動。就像動動手指那麽簡單——他改變了其中幾個關鍵節點的路徑。
    艙門發出刺耳的警報聲，液體開始迅速排出。楊天華的影像猛地轉身：\"不可能！那是量子加密的...\"
    陳安子撞開艙門跌了出來，咳出肺裏的液體。他的皮膚上布滿銀色紋路，像電路板一樣閃爍。當楊天華的影像伸手去按某個虛擬按鈕時，陳安子本能地一揮手——控製台的金屬外殼突然扭曲，將整個麵板物理性破壞。
    \"你還不明白嗎？\"陳安子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聲音因為納米機械的改造而帶著金屬回聲，\"我不在乎什麽新人類，什麽進化...我隻想回到我的家人身邊。\"
    楊天華的影像閃爍不定：\"愚蠢！你知道外麵世界已經變成什麽樣子了嗎？隻有進化才能...\"
    陳安子一拳打穿了投影儀。影像消失前，他聽到最後一句警告：\"你會後悔的...當所有你愛的人變成喪屍時...\"
    警報聲響徹整個設施。陳安子跌跌撞撞地跑向出口，途中經過一麵鏡子，差點認不出自己——銀白色的左眼，皮膚下流動的金屬光澤，還有胸口發光的八麵體印記。他摸了摸口袋，幸運的是，那張他和夏可可在基地前的合影還在，雖然已經被液體泡得發皺。
    走廊盡頭傳來機械運轉的聲音。陳安子本能地貼牆站立，身體竟逐漸與金屬牆壁融為一體——就像變色龍的偽裝，但更加徹底。三個全副武裝的機器人從他麵前經過，完全沒有發現異常。
    新能力讓他既興奮又恐懼。當陳安子嚐試回憶上次生日的情景時，一陣刺痛襲來——那段記憶變得模糊不清。他驚恐地意識到，每次使用能力，似乎都在吞噬他的人類記憶。
    \"該死的...\"他把夏可可的照片緊緊貼在胸口，仿佛這樣能錨定自己正在流失的過去。
    果園基地的圍牆上，夏可可射出了最後一支能量箭。她的紫色眼眸已經黯淡，額頭上的傷口結著血痂。
    \"東牆破了！\"張胖子的吼聲從遠處傳來，伴隨著斧頭砍入血肉的悶響。
    三天了。自從李大亮和阿青離開，新秩序的部隊就像聞到血腥的鯊魚，發起了全麵進攻。更糟的是，他們不知用什麽方法引來了大批高階喪屍，現在基地腹背受敵。
    \"可可！\"林萱從醫務室窗口探出頭，白大褂上全是血跡，\"地下室準備好了！\"
    夏可可看了一眼通訊室方向——周明還在那裏，試圖修複被電磁脈衝破壞的設備。老吳和張小雨守在通道口，用土牆和水幕勉強阻擋著喪屍潮。
    \"再堅持五分鍾！\"她朝林萱喊道，同時用最後的能量凝聚出一支細如發絲的紫箭，射穿了正在爬牆的畸形喪屍。
    羅剛帶著最後幾個戰鬥人員退到內院，每個人身上都掛著傷。這個曾經主張撤離的硬漢現在成了防禦的中堅力量。
    \"媽的，新秩序那幫雜種用的什麽武器？\"羅剛吐出一口血沫，\"喪屍居然避開他們專攻我們！\"
    夏可可突然想起陳安子在幻象中的警告：\"小心...新秩序...不是人類...\"
    一聲巨響震得所有人站立不穩。圍牆徹底坍塌，煙塵中走出五個身穿黑色裝甲的士兵——他們的動作太協調了，協調得不像是人類。領頭的摘下頭盔，露出機械與血肉混合的麵部。
    \"投降吧，果園基地。\"機械聲音從那張半人半機器的嘴裏發出，\"加入新秩序，接受進化，否則...\"
    他的話被一聲貓叫打斷。小白——平時溫順的小母貓——突然膨脹成三米高的巨獸，一爪拍飛了兩個機械士兵。其餘人立即開火，能量武器在巨貓身上燒出焦黑的傷口。
    \"小白！\"夏可可心如刀絞，但她知道這是大家撤退的最後機會，\"所有人進地下室！現在！\"
    陳爸陳媽互相攙扶著走在最後。當機械士兵突破小白的防線衝來時，兩位老人對視一眼，同時轉身——
    絕對領域再次展開，但範圍小得可憐，隻夠罩住走廊入口。夏可可看到兩位老人的白發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白，皮膚迅速失去彈性。
    \"走！\"陳爸的聲音蒼老得幾乎認不出來，\"告訴安子...我們愛他...\"
    夏可可被張胖子強行拖進地下室。厚重的金屬門關閉前，她看到絕對領域破碎的瞬間，陳爸陳媽被能量武器的藍光吞沒...
    陳安子正在廢棄加油站尋找可用物資時，胸口突然一陣劇痛。八麵體印記灼燒般發燙，他跪倒在地，眼前浮現出果園基地的慘狀——燃燒的圍牆，倒塌的通訊塔，還有...父母消逝在藍光中的身影。
    \"不！\"他嘶吼著，一拳砸向地麵。整個加油站的金屬結構隨之震顫，輸油管道如巨蟒般扭動，儲油罐的外殼像紙片一樣被撕開。
    當憤怒稍退，陳安子發現掌心多了一張照片——是夏可可的單人照，從他們合影的另一半撕下來的。但他完全不記得自己什麽時候撕的，甚至不記得口袋裏有過這張照片。
    記憶的流失在加速。
    他跌跌撞撞地走向一輛鏽蝕的卡車，金屬操控能力讓發動機奇跡般轉了起來。車載收音機突然自動開啟，傳出斷斷續續的廣播：
    \"...這裏是新秩序...第七淨化區...所有未進化者請立即前往指定地點接受...滋滋...頑抗者將視同喪屍處理...\"
    陳安子關掉廣播，卻在後視鏡裏看到一個小女孩躲在加油站便利店門口。她不超過十歲，懷裏抱著破舊的泰迪熊，眼睛大得嚇人。
    \"你爸媽呢？\"陳安子下車問道。
    小女孩搖頭，指了指遠處升起的黑煙。那裏曾經是個小鎮，現在隻剩燃燒的廢墟。新秩序的飛行器在低空盤旋，投下某種銀色霧氣。接觸到霧氣的喪屍立即停止行動，但普通人類則痛苦地倒地，皮膚下出現金屬色脈絡。
    陳安子明白了——他們在用改良版納米機械\"淨化\"整個區域。
    \"想活下去就上車。\"他朝小女孩伸出手，\"但先說好，我要去救我的女朋友，路上會很危險。\"
    小女孩猶豫了一下，最終爬進副駕駛。卡車衝上公路時，她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照片：\"我也有...重要的人。\"
    照片上是幸福的一家三口。陳安子突然踩下刹車，從口袋裏摸出夏可可的照片並排放在一起。某種決心在他眼中凝聚。
    \"聽著，小家夥。\"他調轉車頭，駛向另一條小路，\"我知道有個地方可能安全...果園基地。\"
    小女孩睜大眼睛：\"但廣播說那裏已經...\"
    \"正因如此。\"陳安子的銀白左眼閃過一絲紫芒，\"如果還有人活著，他們會需要所有能拿到的幫助。\"
    卡車在荒廢的公路上疾馳。陳安子不知道基地還剩下什麽，也不知道自己殘存的人類記憶能否支撐到那裏。但他知道一件事——他不是什麽新人類的救世主，隻是個想保護所愛之人的普通男人。
    而有時候，最普通的願望需要最不普通的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