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誤會。
    從中原招攬接收難民肯定要和東海城那邊打聲招呼。
    東海城方麵的回應很快。
    不出意外允許了北境的行為。
    一來彼此建立了長期的友好合作關係，二來東海城巴不得有人能帶走受到戰爭波及產生的難民們。
    本來東海城便人煙稠密，根本不缺人口。
    這些難民對於北境而言是稀缺的勞動力，但對於東海城而言無疑是負擔累贅。
    “兒啊，咱們真要去北境這個苦寒之地避難嗎？”
    一支正朝著北方蹣跚趕路的難民隊伍裏。
    白發蒼蒼滿臉皺紋的老婦趴在兒子的背上憂心忡忡地在念叨著。
    “娘，你就聽孩兒的總沒錯，如今的世道下，恐怕就隻有北境最安全了，而且北境來的人不是說了嗎？
    隻要去了北境，官府不但會給我們一口吃的，還會給我們分田分牛呢……”
    身強力壯的南宮毅背著腦袋迷糊的老娘不厭其煩地解釋道。
    這一路下來，他都已經不知道聽老娘念叨過多少次了。
    畢竟在大多數土生土長的中原人眼裏。
    氣候寒冷土地貧瘠的北境基本等同於苦寒之地。
    更何況北境還常年都要麵對戎人的侵擾。
    如果沒有特殊原因，凡是正常人都不會跑到北境討生活。
    南宮毅也是沒有辦法才不得不帶著老娘背井離鄉遠走北境。
    去歲戎人肆虐中原的時候。
    他們所在的村子倒是逃過一劫沒有遇到戎人的兵馬。
    孰料今歲東海城與楚王之間爆發了兩府之戰。
    結果他們村莊卻慘遭亂兵洗劫。
    最後實在活不下去了。
    南宮毅才帶著老娘和村裏其他僥幸活下來的人逃難往其他地方。
    恰好路上聽聞北境的什麽將軍再次率軍擊敗戎人，使得戎人都再也不敢南下。
    最重要的是北境之前遭到戎人屠戮的關係，當地百姓都十不存一。
    為了重建發展北境，北境的將軍都放出話來。
    隻要願意前來北境的百姓，當地官府都會給他們分田分牛建設新的家園雲雲。
    正因如此。
    南宮毅才決定帶老娘前往北境碰碰運氣。
    反正再差也好過繼續留在中原，否則到時候碰到亂兵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天底下哪有這樣的好事情啊，兒啊，你要知道官府最會騙人了。”
    背上的老婦依舊不放心道。
    “孩兒知道，可眼下除了北境，我們還能逃到哪裏去啊……”
    南宮毅頗為無奈道。
    他之前不是沒有帶老娘前往其他城鎮逃難。
    偏偏這些城鎮大多都不歡迎他們這些難民，甚者還有直接派兵驅趕的。
    說是他們自己的糧食都不夠吃，哪來多餘的糧食給他們這群外來要飯的。
    當然。
    其中不乏有城鎮會好心賑濟一番，但也不會容許他們入城。
    如此一來，南宮毅能怎麽辦？
    到哪都不歡迎他們這些難民，也隻有北境一條路可走了。
    “兒啊，你長大了，娘說話也不聽了，但你要知道娘都是為你好啊……”
    背上的老婦語氣裏都充滿著委屈。
    “娘啊孩兒知道了，但這回您就聽孩兒一次吧……”
    南宮毅聽聞都不由感到頭疼，偏偏他又不能生老娘的氣隻能硬著頭皮說道。
    他屬於是父母老來得子，對他從小都疼愛得不了。
    但凡家裏有口好吃的都會給他。
    可惜在他八歲的時候，年老的父親不幸病逝，後來都是老娘一手把他給拉扯他的，其中的辛苦都可想而知。
    南宮毅因此也懂事得早，對於父母都特別孝順。
    曾經村裏有閑漢想要欺負他們孤兒寡母，結果才十來歲的南宮毅愣是趁其不備拿柴刀砍死了對方。
    從此以後村子都再也沒人敢小覷南宮毅。
    至於殺人報官。
    別開玩笑了，村裏不講究這套。
    村裏人覺得你無罪殺人也沒事，有罪的話村裏人就先弄死你了，哪裏用得著報官這麽麻煩。
    “是啊雲嬸，我們都覺得這回阿毅的選擇是對的，不然我們都不會跟著他一起了。”
    好在這時候身邊有人幫著南宮毅說了句話。
    而說話的人自然是他們一個村的。
    村子遭到亂兵洗劫後，他們都跟著南宮毅一道逃難離開。
    由於南宮毅為人堅毅勇武，而且又是個非常孝順的人。
    村裏人都將他視為了主心骨。
    他說想要前往北境逃難，並且在說明理由後，村裏人直接不疑有他選擇了跟隨。
    不像是他老娘依舊絮絮叨叨，隻相信自己不相信兒子。
    “毅哥！毅哥！我們快到了，你看，前麵就是廣順關了。”
    沒過多久。
    一個與南宮毅年齡相仿的年輕人興奮地跑到他身邊，指著遠方隱隱浮現的城牆輪廓道。
    “好了好了，我看到了，先別激動，等到地方再說。”
    南宮毅麵對外人的時候倒是顯得異常沉穩。
    說話的人叫溫平，人比他小一歲。
    小時候還經常和村裏小夥伴一起嘲笑欺負過他。
    等到後來他把對方給狠狠揍了一頓後，他就跟變了個人一樣整天跟在他屁股後麵。
    基本他說什麽就是什麽。
    傍晚之前。
    南宮毅他們一行數十人來到了廣順關之下。
    隨後發現敞開的城門處還有其他地方來的難民，如今正在排隊盤問登記著什麽。
    趁著這個功夫。
    南宮毅下意識觀察起了廣順關的情況。
    不算高的城牆上每隔五步都站著手持弓弩認真戒備的士卒。
    而城門外同樣站著兩排全副武裝一動不動的守衛。
    城門內有人擺了張桌子。
    每有人走到麵前，坐在桌前的人都會一邊詢問一邊在桌子的紙上寫著什麽。
    最後詢問寫完東西便會從旁邊一個籮筐裏拿出枚小木牌遞給對方。
    等輪到南宮毅進城的時候，他才知道坐在桌前的人在詢問他們的身份來曆年齡等相關情況。
    而對方給的牌子則是重要的身份證明。
    拿著它才能免費吃飯領取生活物質等等，甚至後續分田都需要帶著它。
    若是遺失的話需要第一時間補辦領取。
    “毅哥，聽你的果然沒錯，這北境跟其他地方真的完全不一樣啊！”
    當南宮毅他們憑借著木牌領取了免費的晚餐後，同行的溫平都難掩心中的激動。
    除了晚飯，甚至連住處都給他們安排好了。
    聽上麵說，等人差不多了就會有人護送他們前往幽都府，等候下一步的安排。
    “是啊，確實不一樣。”
    看著手裏帶著油花冒著熱氣的濃湯，一張大餅，一撮鹹菜。
    雖然看似簡陋，但對南宮毅這些難民而言已經是無上的美味了。
    要知道他們之前在其他地方接受賑濟的時候。
    別說濃湯大餅鹹菜了，最多就給你一碗稀粥一個嬰兒拳頭大小的灰黑麵團子。
    既然北境舍得給他們這樣吃的，足以說明他們確實誠心接受他們這些令人嫌棄的難民。
    ……
    “最近難民接收的情況如何了？”
    幽都府。
    軍營大帳內。
    薛雲處理完頭上的事情後抬頭看了眼正在候命的柳何。
    “回將軍，目前難民的接收已經步入了正軌，至少已經有五萬左右的難民進行了安置分配。”
    負責與呂望共同處理這方麵事務的柳何頓時連忙回答道，“而且近期前來投奔我們的難民數量都在大幅度增加，估計入冬前便能接受滿三十萬難民。”
    “這麽快？”薛雲聞言都為之一怔。
    沒想到一個月不到的時間就有這麽多難民投奔他們北境，這是他事先根本沒有預料到的情況。
    再者。
    三十萬是他們今歲所能招收的極限，並非是要求他們必須收滿三十萬。
    畢竟他心裏也清楚，北境算不上什麽好地方。
    “是的，我們能接收到如此多的難民，長明教那邊可謂是功不可沒，他們的人私底下為北境做了很多宣傳，從而使得大量難民下定決心逃亡北境……”
    說到這事，柳何都忍不住有感而發。
    實際上招收難民能如此順利是有多方麵的原因。
    比如東海城與楚王間的兩府之戰愈演愈烈，波及的範圍都愈來愈大。
    再加上彼此麾下的士卒都沒有嚴格管束，不知害得多少百姓流離失所。
    又比如中原其他地方的城鎮都拒絕接納難民，完全不想理會他們的死活。
    但最重要的還是紮根民間的長明教為北境做了大力宣傳。
    隻是這件事情並非他指示的，而是呂望聯係長明教負責的。
    “原來如此，我記得呂望曾經和我提過一嘴。”
    薛雲不由恍然，也不怪他不記得，實在忙碌的事情太多，自然容易忽略一些看似無關緊要的事情。
    不得不說。
    長明教確實有實力，上到達官貴胄，下到平民百姓都具備不俗的影響力。
    看情況想必是聶陵出手了，或許其中不乏有為上次越界補救的原因。
    “在知曉此事後，屬下現在最擔心的是到時候反而會引來超出我們所承受數量的難民。”
    柳何的擔心不是沒有理由的。
    東海城與楚王之間的戰爭破壞力實在太大了，比之戎人肆虐中原的時候都還要糟糕。
    早十年朝廷戶部便統計過中原的人口約莫有六百萬戶，這還不算地方豪強大族藏匿的人口。
    總體算下來應該有個三四千萬人。
    哪怕戎人肆虐了一波中原，造成的傷亡最多不過幾百萬，說不定連十分之一都沒有。
    但東海城與楚王的戰場爆發後，隨著波及的範圍愈來愈大。
    受到影響的百姓都以上千萬計，由此可見彼此造成的破壞力度。
    何況這還不是結束。
    估計等彼此分出勝負後，中原的人口銳減一半都有可能。
    而損失的人口去哪裏了？
    要麽死了，要麽依附地方豪強大族隱匿了起來，要麽逃去了其他地方。
    如果難民都知道北境願意接收他們，甚至還給他們分田分牛重建家園。
    柳何都不敢想象，到時候會有多少中原的難民湧入北境。
    三十萬明顯都算保守了。
    三百萬都有可能！
    問題是現階段的北境根本都養活不起這麽多的人口。
    “不必多慮，到時候我自有解決的辦法。”
    柳何能想到的薛雲自然能想到。
    等到今歲豐收，產出的糧食養活上百萬人都綽綽有餘。
    若是實在不夠的話，那麽他隻能向東海城與南邊大肆采購糧食了。
    總而言之。
    人口多多益善，來者不拒！
    人愈多，北境重建發展的速度都愈快！
    隻要熬過初期的陣痛，一旦讓他消化掉這些人口，那麽他的實力都會急劇膨脹達到一個新的層次。
    至少未來很長一段時間內他都不會主動掀起大規模的戰事。
    但率軍前往草原打草穀是例外。
    畢竟輕裝簡從派出的兵馬數量有限，不僅收益極大，還能順手打擊戎人。
    如今他會出現在軍營，自然是在策劃籌備著秋後再次領兵掃蕩草原。
    考慮到千裏奇襲舍農部已經打草驚蛇。
    這回他必須要做好充分的前期準備，盡可能避免出現意外風險。
    “是將軍！”
    既然薛雲都不擔心，柳何自然也沒必要自尋煩惱。
    “話說回來，近期騎兵的選拔情況如何？”
    結束完這個話題，薛雲都談起了他來軍營的正事。
    上回遠征損失了近半兵馬，大多都還是不幸戰死於黃風峽穀的斷後一戰。
    若非如此，他們的奇襲行動都能稱得上完美。
    但損失的騎兵終究還是要填補回來。
    之前這種事情都是衛超負責，如今衛超遠在棲霞鎮鎮守，而薛雲唯一用得上的人也隻有柳何，自然交給了他來負責。
    “回將軍，前些天選拔已經結束，如今我們正計劃拉這些新來的騎兵前往野外訓練，盡可能確保他們在秋收前形成合格的戰鬥力。”
    柳何跟著衛超耳濡目染下自然學到了很多東西，訓練選拔士卒上都有了心得經驗。
    “很好，等到難民接收得差不多了，讓軍隊從這些難民裏也招募些人吧。”
    薛雲頗為滿意地點了點頭。
    “敢問將軍要招募多少人？”柳何頓時小心翼翼道。
    “五千吧，剛好補上原來缺失的士卒。”
    薛雲不假思索地給出了個數字。
    “是！”
    柳何連忙應下，至於這五千兵馬到時候交給誰來統領卻問都不敢問一句。
    在這方麵吃過虧的他非常清楚，這可是碰都不能碰的滑梯。
    不過也幸好他沒有問。
    關於這營兵馬的統領他早已經有了人選。
    郭韶。
    郭雨禾的娘家人，也是郭家送來的年輕俊傑裏他唯一能看得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