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權衡謀利弊 妥協暫屈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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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七回 曹魏權衡謀利弊 鐵壁妥協暫屈從
第一節 機樞異響 馬德衡夜探鐵壁心
建安二十六年秋,許昌城外的風帶著幾分肅殺。那座自天墜地的“鐵壁號”已在營壘中矗立半載,通體玄鐵色的巨牆在白日裏泛著冷光,入夜後卻似蟄伏的巨獸,吐納著幽藍的光暈。三更梆子剛過,鐵壁號側門忽然“吱呀”一聲開啟,一道身影踉蹌而出,正是專司探究此城玄機的馬鈞。
他身上那件靛藍布袍已被油汙浸透,腰間懸著的銅鈴在奔跑時叮當作響,卻壓不住牙關打顫的輕響。夜風卷著秋草的氣息撲在臉上,馬鈞隻覺喉頭火燒火燎——方才在引擎艙內,那赤鏽的銅柱轉動時噴出的熱氣,至今仍灼得他肺腑生疼。
“馬大人這是……”營門戍卒見他奔得急,剛要盤問,卻被他攥著衣襟拖到一旁。馬鈞掌心的金屬殘片硌得戍卒生疼,那殘片泛著奇異的銀光,在月光下流轉著如水的光澤。“快……報少將軍,鐵壁號……要炸了!”
中軍帳內,曹昂正對著燈燭審閱軍圖。案上的青銅燈盞燃著西域進貢的酥油,火苗忽而竄起三寸,將他側臉映得明明滅滅。這位年方二十八的少將軍,眉宇間總帶著幾分與年齡不符的沉靜,此刻指節卻在《許昌布防圖》的“鐵壁號”標記上輕輕摩挲——這半座從天而降的城池,既是曹魏的屏障,也是懸在頭頂的疑雲。
帳簾被猛地掀開,冷風裹著馬鈞的喘息灌入,燈苗“噗”地矮了半截。曹昂抬眼時,正見馬鈞“噗通”跪倒,膝頭砸在青磚地上的悶響,驚得帳外值夜的親兵握緊了刀柄。“少將軍!您看這個!”馬鈞將那星鐵殘片舉過頭頂,手腕抖得像秋風中的蘆葦,“引擎艙內七十二根轉心軸,已有九根生了赤鏽,柱上蝌蚪文譯出來是‘未合璧,歲終必毀’!”
曹昂接過殘片的刹那,隻覺一股涼意順著指尖爬上來。這金屬非金非鐵,薄如蟬翼卻堅逾精鋼,邊緣處隱約可見螺旋狀的紋路,倒像是天然長成的而非鍛造而成。他想起半年前鐵壁號墜地時,父親曹操曾親往探查,回來後對著曹家祖祠的匾額枯坐了一夜,次日便命馬鈞專司此事——那時父親指尖劃過匾額上“曹”字族徽的模樣,此刻忽然在眼前清晰起來。
“轉心軸是何物?”帳側的陳群忍不住開口,他手中的狼毫筆在竹簡上洇出個墨團,“前日工匠還說,此城磚石皆非世間所有,怎會無故朽壞?”
“非是磚石,是機樞!”馬鈞急得額角青筋暴起,扯開衣襟露出左臂——那裏赫然印著道青紫色的灼痕,“屬下鑽進氣艙時,見那些銅柱裹著銀鏈,轉得比水車軲轆還快。可那九根鏽柱轉起來‘咯吱’響,銀鏈都磨出了火星!譯官說,這城本是兩半,如今各失其半,就像人斷了一條胳膊,撐不了多久了!”
帳內的燭火忽然“劈啪”爆響,將眾人的影子投在帳壁上,忽大忽小,如同鬼魅。曹昂起身時,腰間佩劍的穗子掃過案幾,帶落了一枚玉玨。玉玨在地上滾了三圈,停在荀諶腳邊——這位須發皆白的謀士不知何時已立在帳口,手中把玩著枚青玉扳指,眼神在殘片上轉了個圈。
“馬大人可知,妄言城毀者,依軍法當處腰斬?”荀諶的聲音不高,卻像塊冰投入滾油,帳內霎時靜得能聽見燭芯燃燒的輕響。他緩步走到馬鈞麵前,拾起那枚玉玨,指尖在殘片上輕輕叩擊,“這蝌蚪文,與當年洛陽宮牆上的讖語倒是相似。董卓之亂時,臣曾見‘千裏草,何青青’的刻字,後來果然……”
“荀大人!”馬鈞猛地抬頭,眼中血絲如蛛網密布,“屬下願以項上人頭擔保!艙內有轉輪計數,每轉一圈便刻下一道痕,如今已刻了三百六十五道!譯官說,這是在記日!”他從懷中掏出張羊皮紙,上麵用朱砂畫著歪歪扭扭的符號,“您看,這符號與城門上‘歸位者’三字同源,絕非偽造!”
曹昂接過羊皮紙,借著燭光細看。那些符號確與鐵壁號城門上的刻字一般無二,隻是排列得更為密集,像是某種星圖。他忽然想起父親曾說,曹家祖上曹參輔佐劉邦時,軍中曾有“赤龍銜璧”的異兆,難不成這鐵壁號真與祖上有關?
“少將軍,”荀諶忽然開口,扳指在指間轉得飛快,“當年官渡之戰,主公兵不滿萬,卻能忍袁紹‘挾天子以令諸侯’的羞辱,才等來了許攸來投。如今鐵壁號若毀,許昌便少了道天險,不如……”
“不如暫向劉備低頭?”曹昂打斷他,聲音裏帶著幾分寒意。他走到帳口,望著遠處鐵壁號頂端的幽藍光暈——那光暈今夜似乎比往常暗淡了些,像是將熄的炭火。“元讓將軍在城上駐守,昨夜回報說,城磚縫隙裏滲出了紅色汁液,如同流血。想來馬大人所言非虛。”
他轉身時,披風掃過燭台,火苗又是一陣搖晃。“陳群,速調三百銳士,隨我再探鐵壁號。馬鈞,你帶路。”
鐵壁號的通道比白日裏更顯幽深。牆壁上嵌著的晶石發出慘淡的白光,將眾人的影子拉得老長,貼在冰冷的金屬壁上,如同被釘住的鬼魅。馬鈞引著眾人轉過九道彎,前方忽然出現扇丈高的鐵門,門上盤旋的金龍雕刻得栩栩如生,龍首處的凹槽裏積著層薄薄的灰塵。
“就是此處。”馬鈞的聲音壓得極低,指著龍睛,“屬下試過銅匙、玉印,都打不開。”
曹昂上前一步,掌心按在龍首上。那金屬觸感冰涼刺骨,龍鱗的紋路竟似活物般微微起伏。忽然,他指尖被龍睛的尖晶石刺破,一滴血珠恰好落在凹槽裏。“嗡——”鐵門發出聲沉悶的轟鳴,竟緩緩向內開啟,一股混雜著鐵鏽與硫磺的熱氣撲麵而來。
艙內景象令人咋舌。七十二根銅柱如林而立,每根柱上都纏繞著銀光閃閃的鎖鏈,轉動時發出的聲響震得人耳膜發麻。那些未生鏽的銅柱泛著烏金光澤,而九根鏽柱卻像生了惡瘡,赤褐色的鏽跡順著柱身流淌,在地上積成灘灘粘稠的“血漬”。
“少將軍快看!”馬鈞指著柱頂的銅鏡。鏡中映出的並非眾人身影,而是另一座城池的引擎艙——與這裏一模一樣,隻是所有銅柱都完好無損,艙壁上刻著“炎漢”二字。忽然,鏡中閃過道綠袍身影,手持羽扇,正是諸葛亮!
“此乃幻術!”荀諶拽著曹昂後退,“快退出去!”
話音未落,銅鏡“哢嚓”碎裂,碎片如飛刀般射來。曹昂揮劍格擋,卻見那些鏽柱轉得愈發瘋狂,鎖鏈摩擦處迸出的火星落在地上,竟燃起幽藍的火苗。“要炸了!”馬鈞尖叫著撲向門口,眾人慌忙跟出,身後傳來震耳欲聾的轟鳴,整座鐵壁號都在顫抖。
跑出城門時,天邊已泛起魚肚白。曹昂望著鐵壁號頂端騰起的紅霧,忽然握緊了劍柄。他知道,馬鈞所言非虛,這半座城池已時日無多。而鏡中那座“炎漢城”,必然就是能與之融合的另一半——如今落在劉備手中。
“忍,可以。”曹昂的聲音被晨風吹得有些散,“但這刀柄,必須握在我手中。”他指尖的傷口還在滲血,滴落在塵土裏,暈開一朵朵暗紅的花。
第二節 帳內風雲 曹子修力主軍事權
卯時的梆子剛響過,許昌帥帳內已聚滿了將官。帳外的老槐樹落了片枯葉,恰好飄在夏侯惇的靴尖前——這位獨眼將軍正按劍而立,銅鈴般的獨眼裏燃著怒火,鼻息間噴出的白氣在晨光中凝成淡淡的霧。
“劉備那織席販履之徒,也配與我曹魏共掌鐵壁號?”夏侯惇猛地一拍案幾,案上的青銅酒樽跳起來三尺高,“依我看,不如點起十萬兵馬,直取荊州,把那炎漢城搶過來!”
“元讓兄稍安。”張遼上前一步,青色戰袍上還沾著晨露。他素來沉穩,此刻卻也眉頭緊鎖,“諸葛亮多謀,必在炎漢城外設下埋伏。我軍新敗於赤壁,元氣未複,若再輕舉妄動,恐遭不測。”
“那便眼睜睜看著鐵壁號毀了?”許褚甕聲甕氣地接話,他手中的銅錘在地上頓了頓,震得帳頂落下幾片灰塵,“前日我去城上巡查,見那磚石縫隙裏的紅汁都結了痂,活像人血幹了的模樣。這城要是塌了,許昌的門戶可就開了!”
帳內頓時像開了鍋。偏將們有的嚷著要戰,有的喊著要和,吵得連帳外的鳥鳴都聽不見了。曹昂坐在主位上,指尖輕輕敲擊著案幾,目光從諸將臉上掃過——夏侯惇的怒容,張遼的憂慮,許褚的焦躁,都被他盡收眼底。
“諸位靜一靜。”荀諶忽然開口,他將手中的玉麈輕輕一頓,帳內霎時安靜下來。這位白發謀士今日穿了件月白錦袍,晨光從帳簾縫隙照進來,在他臉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當年主公在濮陽被呂布所敗,割須棄袍而走,眾人皆以為大勢已去,主公卻笑道‘勝敗乃兵家常事’。後來重整旗鼓,終成大業。”他頓了頓,目光落在曹昂身上,“如今鐵壁號便是我軍的濮陽之困,忍一時之辱,方能圖長遠之計。”
“荀大人是說,要向劉備求和?”夏侯惇的獨眼裏快要噴出火來,“我曹家兒郎,何時受過這等委屈!”
“非是求和,是交易。”荀諶從袖中取出一卷素帛,上麵用蠅頭小楷寫滿了字,“劉備雖得炎漢城,卻無馬德衡這般巧匠。那半座城池於他而言,不過是座不能動的死城。我等若許以共享雙城之利,他沒有不答應的道理。”
“共享?”曹昂忽然開口,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他站起身,玄色披風在身後展開,如同鷹隼展翅,“錢糧、器物,皆可共享。但軍事調度之權,必須歸我曹魏!”
帳內又是一陣騷動。張遼沉吟道:“少將軍,劉備梟雄之姿,怎會輕易讓出軍權?”
“他不得不讓。”曹昂走到帳中央,手中的星鐵殘片在晨光中泛著冷光,“馬德衡已查明,融合雙城需以星鐵為引,而這殘片上的密語,隻有我方知曉。劉備若想保全炎漢城,隻能答應。”
馬鈞連忙從帳外進來,捧著個木匣。匣內鋪著紅絨,放著十幾塊星鐵殘片,每塊背麵都刻著細小的蝌蚪文。“少將軍所言極是。”他指著殘片,“這些密語需按星圖排列,少一字便不能啟動法陣。屬下昨夜對照天象,已將順序記下。”
曹昂拿起一塊殘片,對著晨光細看。那些蝌蚪文在光線下竟微微發亮,像是活過來一般。他忽然想起父親曾說,當年討伐董卓時,在洛陽廢墟中撿到過塊類似的殘片,上麵刻著“紫微歸位”四字,後來不知遺落在何處。
“信函由荀大人擬定。”曹昂將殘片放回匣中,聲音斬釘截鐵,“言明融合之後,民生諸事可共商,但若遇戰事,需由我方發號施令。元讓,你率五千精兵守住鐵壁號,任何人不得擅自入內。文遠,你整備糧草,隨時待命。仲康,隨我再探引擎艙。”
諸將領命而去,帳內隻剩曹昂與荀諶。晨風從帳簾縫隙鑽進來,吹動了案上的軍圖,露出圖角“許昌”二字。荀諶望著曹昂的背影,忽然歎了口氣:“少將軍可知,這般堅持軍權,已讓了半步。劉備若借此索要更多,恐難應對。”
“我何嚐不知。”曹昂望著帳外的鐵壁號,那座巨城在晨光中泛著青灰色,像頭沉默的巨獸,“但父親教過我,刀柄必須握在自己手裏。當年他拒袁紹於官渡,便是死死攥住了糧草調度權。這雙城若落入他人掌控,許昌便成了砧上魚肉。”
荀諶默然。他想起建安五年,曹操在官渡糧盡,帳下諸將皆勸退軍,唯有荀彧來信說“此用奇之時,不可失也”。如今曹昂的堅持,倒有幾分當年曹操的影子。隻是那“歸位者”三字,總讓他心頭不安——昨夜鐵壁號的異動,絕非尋常機樞損壞那麽簡單。
忽有親兵來報,說馬鈞在引擎艙發現了新線索。曹昂與荀諶趕到時,見馬鈞正趴在那扇金龍鐵門上,手裏拿著根細針,小心翼翼地剔著門側的縫隙。“少將軍,您看這個!”他指著門後的石壁,那裏刻著幅星圖,北鬥七星的位置上,赫然嵌著七顆瑩白的珠子。
“這星圖與殘片上的紋路能對上!”馬鈞激動得聲音發顫,用針撥了撥最亮的那顆珠子,“您看北鬥的鬥柄處,刻著‘紫微’二字,旁邊還有個印記——”
曹昂俯身細看,那印記竟是個簡化的“曹”字,與家中祠堂匾額上的族徽一模一樣!他指尖撫過那印記,隻覺石壁微微發燙,仿佛有股暖流順著指尖湧入心口。
“歸位者領袖印記……”荀諶喃喃道,眼中閃過一絲明悟,“看來這雙城的最高權限,本就該由曹家執掌。”
馬鈞點頭如搗蒜:“屬下推測,控製權分三級。最低者掌民生,中者掌器物,最高者掌軍事與啟閉。要啟動最高權限,必須有這領袖印記!”
曹昂猛地站直身子,晨光透過艙門照在他臉上,一半明亮,一半隱在陰影裏。他忽然明白了父親當年枯坐祖祠的深意——這鐵壁號,或許本就是曹家祖上留下的基業。如此說來,即便暫時與劉備融合,最終的控製權也必然回到自己手中。
“荀大人,”曹昂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信函中再加一條——融合之後,雙城的最高權限,需由‘歸位者’執掌。”他望向帳外,許昌城頭的晨霧正在散去,露出青灰色的城牆,像條沉睡的巨龍。
荀諶望著曹昂眼中的光芒,忽然躬身道:“少將軍深謀遠慮,屬下佩服。”他知道,這看似妥協的條款裏,藏著曹昂最狠的算計——劉備若不知“歸位者”為何人,必然會答應,可一旦他發現這印記與曹家的關係,悔之晚矣。
艙外的風忽然大了起來,吹動著鐵壁號的銅鈴,發出“叮咚”的聲響,像是某種古老的召喚。曹昂握緊了手中的星鐵殘片,指尖的傷口又開始隱隱作痛——他知道,一場更大的博弈,才剛剛開始。
第三節 匠心泣血 德衡密探權限階
鐵壁號的引擎艙內,星鐵殘片在晨光中泛著幽微的冷光。馬鈞蹲在那扇刻有金龍的鐵門前,手中握著根細如發絲的銀針,正小心翼翼地剔著門側石壁的縫隙。他那雙布滿老繭的手,此刻卻穩如磐石,指尖的顫抖並非出於膽怯,而是源於一種近乎虔誠的激動——方才曹昂指尖的血珠落在族徽印記上時,石壁竟微微發燙,這絕非尋常金石之性。
“德衡,可有新發現?”曹昂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帶著晨露的清冽。他已換了身素色錦袍,腰間隻懸著塊雙魚玉佩,少了幾分將軍的淩厲,多了幾分世家公子的溫潤。
馬鈞連忙起身,袍角掃過地上的星鐵碎屑,發出細碎的“沙沙”聲。“少將軍請看。”他指著石壁上的星圖,銀針輕點北鬥七星的鬥柄,“這星圖並非靜止,每過一個時辰,鬥柄便會微微轉動。方才屬下發現,當鬥柄指向‘紫微’位時,這族徽印記便會透出紅光,與鐵壁號頂端的光暈同色。”
曹昂俯身細看,果然見那“曹”字印記邊緣隱隱有紅光流轉,像是有生命般呼吸。他伸手按上去,暖意順著掌心蔓延開來,竟與父親曹操掌心的溫度有幾分相似。這奇異的感應讓他心頭一震——莫非這鐵壁號真與曹家血脈有著某種神秘的聯係?
“權限分級……”荀諶站在艙門處,望著那些轉動的銅柱,“馬大人覺得,這三級權限如何劃分?”
馬鈞從懷中掏出張羊皮紙,上麵用朱砂細細勾勒著艙內的布局,甚至連每根銅柱的高度、鎖鏈的匝數都標注得一清二楚。“屬下徹夜推演,鬥膽猜測:最低一級‘民生權’,當掌城內倉儲、水源、工坊諸事,隻需持有星鐵殘片便可啟用;中一級‘器物權’,能調動城上弩炮、機關,需知曉密語方能啟動;至於最高一級……”他頓了頓,目光落在金龍門上的族徽,“‘領袖權’當能啟閉雙城、調度全軍,除密語與殘片外,必須有這‘歸位者領袖印記’為憑。”
“印記……”曹昂指尖摩挲著石壁上的凹槽,那形狀與自己隨身攜帶的玉佩竟隱隱相合。他想起十歲那年,父親將這塊雙魚玉佩交給他時說的話:“這玉佩上的紋路,藏著曹家的根。”那時隻當是尋常家訓,此刻想來,其中或許另有深意。
馬鈞忽然“哎呀”一聲,銀針從指間滑落,掉進石壁的縫隙裏。他慌忙去掏,指尖卻觸到個冰涼的凸起——那是塊嵌在石壁裏的星鐵,形狀恰如半個巴掌大小,上麵刻著的紋路與曹昂的玉佩竟嚴絲合縫!
“少將軍!您看這個!”馬鈞的聲音帶著哭腔,像是發現了天大的秘密。他將那塊星鐵摳出來,雙手捧著遞過去,“這分明是個信物的一半!另一半……”
曹昂接過星鐵,觸手溫潤,與尋常星鐵的冰涼截然不同。他解下腰間的雙魚玉佩,將玉佩的凹槽對準星鐵的凸起,隻聽“哢噠”一聲輕響,兩者竟嚴絲合縫地拚在了一起!拚合處瞬間亮起紅光,如同一道流動的血線,順著紋路蔓延開來,在石壁上投射出一幅完整的星圖——圖中央赫然寫著“歸位者領袖,曹氏正統”八個古篆!
艙內霎時死寂。銅柱轉動的“咯吱”聲、鎖鏈摩擦的“嘩啦”聲,此刻都成了這八個字的注腳。馬鈞撲通跪倒,對著星圖連連叩首,額頭撞在地上發出沉悶的響聲:“天意!這是天意啊!”
荀諶望著那八個古篆,鬢角的白發微微顫抖。他想起建安十三年,曹操在赤壁大敗後,曾在長江邊對著明月長歎:“若奉孝在,不使孤至此。”那時他隻當是主公感慨謀士凋零,此刻才明白,或許曹操早已知曉這鐵壁號的玄機,隻是時機未到,未能言明。
曹昂握著拚合的信物,隻覺一股暖流從掌心湧入四肢百骸。那些星鐵殘片上的蝌蚪文,此刻在他眼中忽然變得清晰——那不是什麽密語,而是一段段殘缺的家史,記載著漢初曹參輔佐劉邦時,曾得異人所贈“雙城圖”,言明“亂世之時,歸位者出,雙城合璧,定鼎天下”。
“原來如此……”曹昂喃喃道,眼中閃過明悟與決絕。父親讓他鎮守許昌,讓馬鈞探究鐵壁號,並非偶然。這雙城,本就是曹家的宿命。
“少將軍,”荀諶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敬畏,“既已知曉天意,那與劉備的信函……”
“按原計劃發出。”曹昂將信物收入懷中,語氣恢複了沉穩,“但要加一句——融合之日,需雙方主事者親至引擎艙,共啟法陣。”他望向馬鈞,目光變得深邃,“德衡,你需秘密打造一枚假的信物,紋路要與真物一般無二,隻是……不可有曹家血脈的溫度。”
馬鈞猛地抬頭,眼中滿是驚愕:“少將軍是要……欺瞞劉備?”
“非是欺瞞,是防人之心。”曹昂的指尖在石壁上輕輕劃過,“諸葛亮多智,必然會探查權限玄機。若讓他知曉領袖印記與曹家的關聯,必會從中作梗。你隻需依令行事,其餘不必多問。”
馬鈞望著曹昂堅毅的側臉,又看了看石壁上的古篆,喉頭動了動,終究還是躬身應道:“屬下遵命。”隻是心中卻像壓了塊巨石——他畢生鑽研機巧,所求不過“真”字,如今卻要親手打造贗品,這於他而言,無異於匠人自毀其心。
出了引擎艙,曹昂獨自一人登上鐵壁號的最高層。此處沒有銅柱鎖鏈,隻有一塊光滑如鏡的星鐵板,能將許昌城的全貌盡收眼底。晨霧中的許昌城像幅水墨畫,城牆蜿蜒如帶,護城河波光粼粼,城中百姓已開始忙碌,炊煙嫋嫋升起,帶著人間煙火的暖意。
“父親,孩兒明白了。”曹昂對著東方的朝陽輕聲道,“您隱忍半生,並非隻為霸業,更是為了守護這城中百姓。這雙城,既是利器,也是重擔。”他握緊了拳頭,指節泛白,“孩兒定不會讓您失望。”
風從耳畔呼嘯而過,帶著鐵壁號特有的金屬氣息。遠處傳來親兵操練的呐喊聲,與城中的雞鳴犬吠交織在一起,構成一幅鮮活的亂世圖景。曹昂知道,當信函送到荊州的那一刻,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便已打響——而他,必須贏得這場戰爭。
三日後,許昌的信使抵達荊州。劉備正在襄陽城內宴請諸將,聽聞曹魏遣使,不禁與諸葛亮交換了個眼神。帳內的絲竹聲戛然而止,眾人的目光都落在那名捧著木匣的信使身上。
“曹昂有何話說?”劉備放下酒樽,聲音平淡,眼底卻藏著銳利。他身著蜀錦龍紋袍,雖未稱帝,卻已有帝王氣象。
信使展開荀諶草擬的信函,朗聲宣讀。當讀到“軍事調度歸曹魏主導”時,帳內的關羽猛地按住了青龍偃月刀,刀鞘與地麵碰撞發出沉悶的響聲。“放肆!”他鳳眼圓睜,“我兄長乃中山靖王之後,豈能受曹昂小兒節製!”
諸葛亮卻搖著羽扇,嘴角噙著一絲笑意:“雲長稍安。曹昂若真有誠意,怎會在信函中如此咄咄逼人?這其中,必有蹊蹺。”他接過信函,指尖在“歸位者”三字上輕輕一點,“主公請看,這三字用的是古篆,與炎漢城城門上的刻字一般無二。”
劉備細看之下,果然如此。他沉吟道:“孔明的意思是……”
“曹昂必是發現了權限的秘密。”諸葛亮將信函遞還給信使,語氣溫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回複曹昂,我主應允融合,但需我方掌民生之權,且融合之日,需由亮親至引擎艙觀禮。”
信使應聲而去。關羽不解道:“兄長,為何要答應曹昂?那軍事權若落入曹魏之手,我軍豈不是自縛手腳?”
劉備笑了笑,端起酒樽一飲而盡:“因為他需要我們,比我們需要他更甚。”他望向諸葛亮,“孔明想必已探得炎漢城的機樞狀況?”
諸葛亮點頭:“炎漢城的轉心軸雖未生鏽,卻已停止轉動,如人之血脈凝滯。若不與鐵壁號融合,不出半年,也會成為死城。曹昂急著融合,無非是怕鐵壁號先毀。”他扇柄輕敲案幾,“但他強調‘歸位者’,又要掌軍權,必是知曉了領袖印記的玄機。我們且順他之意,到了融合之日,再見機行事。”
帳外的陽光透過窗欞照進來,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劉備望著杯中晃動的酒液,忽然想起多年前與曹操“煮酒論英雄”的場景。那時曹操說“天下英雄,唯使君與操耳”,如今看來,這亂世棋局,果然還得由他們二人對弈到底。
而此刻的鐵壁號引擎艙內,馬鈞正對著那塊假信物垂淚。他用星鐵碎屑混合著朱砂,一遍遍描摹著曹家的族徽,卻總覺得缺少了些什麽。直到暮色四合,他才恍然大悟——那缺少的,是血脈的溫度,是傳承的厚重,是任何機巧都無法模仿的天意。
第四節 雙城暗湧 曹劉相峙待融合
建安二十六年冬月初,許昌城外的官道上馬蹄聲碎。一支打著“漢”字旗號的隊伍正緩緩前行,為首的正是諸葛亮與關羽,身後跟著五百蜀軍精銳,個個甲胄鮮明,腰懸利刃。隊伍中央的囚車中,載著十箱星鐵殘片——這是劉備答應融合的信物。
“軍師,那曹昂小兒詭計多端,此番前去,怕是鴻門宴啊。”關羽勒住赤兔馬,青龍偃月刀在陽光下閃著寒光。他總覺得心裏不踏實,昨夜夢見鐵壁號化作一頭巨獸,張開血盆大口要吞噬蜀軍。
諸葛亮笑了笑,羽扇輕搖:“雲長放心,曹昂若想動我們,便不會答應融合。他比我們更怕鐵壁號出事。”他望向遠處那座越來越近的玄色巨城,眼中閃過一絲凝重,“隻是這鐵壁號太過詭異,連水鏡先生都曾說‘雙城合璧,福禍難料’,我們不得不防。”
隊伍行至鐵壁號城下,曹昂已率文武百官等候在城門處。他身著銀甲,外罩紅袍,腰懸佩劍,見諸葛亮到來,微微拱手:“孔明先生遠道而來,曹昂有失遠迎。”
諸葛亮回禮:“少將軍客氣。我主感念雙城合璧乃天意,特命亮前來相助。”他目光掃過曹昂身後的荀諶、張遼等人,最後落在馬鈞身上——那工匠眼神躲閃,雙手緊攥著袍角,顯然藏著心事。
入城時,關羽故意放慢腳步,與馬鈞並行,低聲道:“馬大人似有難言之隱?若有冤屈,可對某說,某為你做主。”
馬鈞身子一僵,慌忙搖頭:“關將軍多慮了,屬下隻是……隻是有些緊張。”他指尖的傷口又開始隱隱作痛,那是打造假信物時被星鐵劃傷的,至今未愈。
引擎艙內,七十二根銅柱已停止轉動,赤鏽的銅柱上覆蓋著一層薄薄的星鐵粉末,那是馬鈞連夜塗抹的,用以暫時掩蓋鏽蝕的痕跡。曹昂與諸葛亮分站在金龍鐵門兩側,中間的石台上擺著兩方木匣——左邊是曹魏的星鐵殘片,右邊是蜀軍帶來的信物。
“孔明先生,請。”曹昂做了個手勢,示意諸葛亮開啟法陣。
諸葛亮卻沒有動,羽扇指向石壁上的星圖:“少將軍,亮有一事不明。這星圖中央的‘紫微’位,為何空著?”
曹昂心頭一緊,麵上卻不動聲色:“此乃上古遺跡,難免有殘缺之處。先生不必多疑。”
“哦?”諸葛亮笑了笑,從袖中取出塊星鐵殘片,正是從炎漢城引擎艙內找到的,“可亮手中的殘片,恰好能補上這個空缺。”他將殘片放在星圖的紫微位,嚴絲合縫!
石台上的星鐵殘片忽然發出“嗡”的輕響,像是在回應。馬鈞臉色煞白,他沒想到炎漢城的殘片竟能補上這個空缺——這意味著,劉備方麵也掌握著關鍵的信物!
曹昂強作鎮定:“既是天意,那就開始吧。”他打開木匣,取出那枚假信物,準備按在族徽印記上。
“且慢!”諸葛亮忽然製止,“融合乃大事,需雙方主事者共同啟印。少將軍何不請出真的領袖信物?”
帳內的空氣瞬間凝固。張遼握緊了腰間的佩劍,關羽的手也按在了刀柄上,雙方親兵的甲胄碰撞聲清晰可聞。
曹昂盯著諸葛亮,眼中閃過一絲厲色:“先生什麽意思?”
“亮的意思是,”諸葛亮的羽扇指向曹昂懷中,“少將軍懷中的,才是真的信物吧?那枚與玉佩相合的星鐵,才是啟動最高權限的關鍵。”
馬鈞“噗通”跪倒,淚如雨下:“少將軍,恕屬下無能!那假信物……那假信物在星圖的紅光下會顯出破綻!”
原來,昨夜馬鈞良心不安,悄悄在假信物上做了手腳——隻要遇到星圖的紅光照射,便會浮現出“贗品”二字。他雖是匠人,卻也知忠義二字,終究不忍曹家以欺瞞行事。
曹昂望著跪地的馬鈞,又看了看諸葛亮了然的眼神,忽然笑了:“孔明先生果然慧眼。”他從懷中取出真的信物,雙魚玉佩與星鐵合二為一,在星圖的紅光下泛著溫潤的光澤,“這確是真的信物。但先生以為,僅憑這個,就能斷定歸位者是誰嗎?”
他將信物按在族徽印記上,石壁轟然震動,金龍門上的鎖鏈“嘩啦”作響,緩緩升起。門後並非什麽密室,而是一麵巨大的水鏡,鏡中映出的,竟是曹操的身影!
“孟德公!”劉備不知何時已出現在艙門口,望著水鏡中的曹操,失聲驚呼。
水鏡中的曹操身著丞相朝服,正對著案上的雙城圖沉思,聲音清晰地傳來:“昂兒,當你看到這麵水鏡時,想必已與玄德公會麵。雙城合璧,非為一家一姓,而是為終結亂世,還天下太平。歸位者,非曹氏,非劉氏,而是心懷蒼生者……”
話音未落,水鏡忽然炸裂,碎片化作漫天星屑,落在曹昂與劉備手中的信物上。兩方信物竟同時亮起紅光,在空中融為一體,化作一枚通體赤紅的玉璽,上麵刻著“天下歸心”四字!
引擎艙內的銅柱忽然重新轉動起來,赤鏽簌簌剝落,露出嶄新的星鐵光澤。鐵壁號與遠在荊州的炎漢城同時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兩道光柱直衝雲霄,在空中交匯成一道虹橋。
“這……這是……”荀諶望著空中的虹橋,老淚縱橫。
諸葛亮感歎道:“原來曹操早已料到今日。他要的不是霸業,而是天下太平。”
曹昂望著手中的玉璽,忽然明白了父親的深意。他將玉璽遞給劉備:“玄德公,這天下,該由心懷蒼生者共掌。”
劉備接過玉璽,入手溫潤,仿佛能感受到曹操與曹昂的心意。他望向曹昂,眼中的敵意漸漸消散:“好,那我等便共掌雙城,共治天下。”
引擎艙外,陽光透過雲層灑下,照在鐵壁號與炎漢城的虹橋上,折射出七彩的光芒。馬鈞望著重新轉動的銅柱,露出了釋然的笑容——他終於明白,最好的機巧,不是欺騙,而是真誠;最牢的權限,不是印記,而是人心。
而遠處的許昌城與荊州城,炊煙嫋嫋,百姓們望著空中的奇景,不知是誰先歡呼起來,接著便是此起彼伏的喝彩聲,如潮水般漫過田野,漫過河流,漫過這飽經戰亂的土地。
亂世的棋局,因這雙城合璧,終於落下了新的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