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黔首豈無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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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的關中平原上,春風徐徐,卷起陣陣黃沙。涇水仍渾濁地向東流淌,而在河岸兩側,一座巨大的人造景觀正在逐漸成形。縱橫數裏的開挖區域如同巨龍盤踞大地,挖出的土方堆積如小山,密密麻麻的民工在工地上忙碌如蟻。工程已進行兩月有餘,渠道主體已初具雛形,然而今日工地氣氛卻與往常不同。
    李明衍與鄭國率隊剛從鹹陽趕回,遠遠望見工地大營外立著一麵青色旗幟,上書"監禦"二字,金絲勾邊,氣派非凡。十數名身著墨青色官服的官員在民工聚集區巡查,每到一處就指指點點,隨行書吏記錄不停。
    "監禦團居然先我等一步趕到。"鄭國眯起眼睛,眺望著遠處那些忙碌的身影,語氣中透著幾分凝重,"看來廷議一事,確實牽動了朝中各方神經。"
    李明衍點點頭,朝中一場廷議,最終以工程繼續但設立監禦團的結果落幕。他原以為自己至少能有三五日布置工地,準備應對,不料監禦團竟已迫不及待地趕至。
    兩人剛到營帳,蒙武便前來拜見。自從涇水地下暗河事件後,這位年輕將領對李明衍和鄭國的才能人品頗為敬重。
    "蒙將軍,監禦團幾時到的?"李明衍問道。
    "昨日午時。"蒙武麵色不豫,"他們一到便說要徹查工程"不法之處",帶頭的是監察禦史韋謙,言辭鋒利。此外還有數人,皆為朝中精於文法之輩。"
    "果然是衝著我們來的。"鄭國捋須道,"若真為查工程,派兩名工部官員足矣,何須勞動禦史?"
    李明衍突然想起一事:"他們可曾提及朝議結果?"
    蒙武歎道:"此事便奇怪。他們到時,渠道監察令尚未下達,連詔令都未曾宣讀,便開始四處查訪。我欲請他們出示憑證,韋謙竟言"奉太後口諭,先行查勘,詔令隨後便至"。"
    三人相視一眼,皆明白其中玄機。這監禦團不過是朝臣的耳目,真正目的是為難工程,而非監督。
    "他們去了哪些地方?"李明衍問道。
    "先勘渠道走向,後看民工營地,再查物資賬冊。"蒙武一一道來,"最後去了渠道北側的青林裏,那裏因渠道開挖,村民被迫遷移,鬧出不少怨言。禦史在那裏停留最久,還單獨詢問了村民,不知問了些什麽。"
    李明衍聽完,麵色凝重。工程確實對當地環境和百姓生活造成了不小影響,這是客觀事實,也是任何大型水利工程都難以避免的。監禦團顯然是抓住了這一點發難。
    "走,我們去看看。"李明衍說道。
    三人騎馬來到渠道北段,放眼望去,工程的壯觀景象令人震撼。寬達十丈的渠道如一條巨大的傷口,剖開了大地的表層。千百名民工手持鐵鍬,揮汗如雨,車隊往來不絕,將挖出的土石運往遠處。渠道兩側,工匠們正在砌築石塊,加固渠壁。更遠處,原本連片的阡陌已被截斷,幾座村落的房屋被拆除過半,隻剩斷壁殘垣。一片本該生機勃勃的春景,此刻卻呈現出一種殘缺之相。
    李明衍的目光投向渠道北側不遠處的青林裏。那裏的房屋尚未全部拆除,但村子已是人去屋空。附近一片空地上,顯然是被遷村民的臨時住所。
    "情況如何?"李明衍問道。
    "不太好。"蒙武皺眉,"青林裏有二百餘戶,共計九百餘人。因渠道開挖,需全村遷移。原定補償每戶糧食三石,布帛二匹,另在渠東三裏處劃地安置。但..."
    "但什麽?"
    "但所謂新田,其實是一片荒地,需村民自行開墾。"蒙武看了眼四周,壓低聲音,"今年怕是難有收成。"
    李明衍眉頭緊鎖。大型工程麵臨的最大挑戰,往往不是技術問題,而是人的問題。即使在現代社會,工程拆遷也常引發爭議,更何況是這個時代。
    正當三人交談,遠處一群人正緩步而來。為首的是一位四十出頭的中年官員,麵容清瘦,眉如利劍,唇薄如刀,一雙眼眸如鷹隼般銳利。他身著墨青色官服,腰間係玉帶,頭戴方巾,正是監禦團首領韋謙。他身後跟著數名官員,各個神色倨傲,指點議論。
    "果然回來了。"韋謙停在三人麵前,冷笑道,"廷議才結束,二位便急匆匆趕回工地,看來是怕我等發現什麽不妥當之處?"
    李明衍不卑不亢:"韋禦史言重了。下官負責工程技術,自當盡職盡責。"
    "盡職盡責?"韋謙嗤笑一聲,手指向遠處村莊,"那請問,這些無家可歸的百姓,這些被毀的良田,也是你們盡職盡責的結果?"
    鄭國上前一步:"韋禦史,大工程難免有所損益。我等已做最大努力減輕影響,況且補償方案也已擬定..."
    "補償?"一位矮胖官員打斷道,"我等剛從青林裏來,村民苦不堪言!新址荒蕪,春耕在即卻無地可種,這便是你們的補償?"
    蒙武臉色微變:"禦史,此事非水官之責。補償安排乃地方縣令主持,若有不妥,下官當即查明,絕不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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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縣令?"韋謙冷笑,"你們倒是會推責任。工程耗資百萬,所謂補償不過九牛一毛,卻連這點都無法妥帖安置,實在令人心寒!"
    李明衍沉默片刻,突然拱手道:"韋禦史所言極是。此事確有不妥,我即刻親往青林裏查看,了解實情。"
    韋謙愣了一下,顯然沒料到李明衍會如此痛快地承認問題:"好,本官倒要看看,你如何處理這滿目瘡痍!"
    李明衍不再多言,翻身上馬,向青林裏方向而去。鄭國與蒙武緊隨其後,韋謙等人也不甘示弱,一行人浩浩蕩蕩奔向村落。
    青林裏原本是一個典型的關中村落,二百餘戶人家圍繞一口古井而建,村北有一片林子,因而得名。如今村落殘破,隻剩三五十戶未拆遷的房屋,其餘皆成廢墟。村民們的臨時住所搭在村東空地上,數百頂草棚排列有序,卻顯得異常淒涼。
    李明衍下馬,緩步走入村中。村口聚集著幾十名村民,男女老少皆有,見到官員到來,紛紛湧上前來。
    "上官!求上官給我們做主啊!"一位白發老者顫顫巍巍跪倒在地,淚流滿麵,"小老兒祖祖輩輩生活在青林裏,田地雖少卻能糊口。如今房子沒了,田地沒了,我們這些老弱婦孺靠什麽活命啊!"
    "新址那片地都是貧瘠鹽堿之地,種不出糧食,縣令卻說那是上好良田!"又一位村民喊道。
    更多的村民圍了上來,七嘴八舌地訴說著苦難。李明衍靜靜聽著,眉頭越皺越緊。他看到村民們的衣衫襤褸,看到孩童們饑餓的眼神,看到老人們無助的麵容。這些都是活生生的人,是工程背後鮮活的生命,而非冰冷數據中的"遷徙人口"。
    韋謙站在一旁,冷眼旁觀,嘴角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譏笑:"李水官,現在你還敢說這工程利國利民嗎?"
    李明衍沒有理會韋謙的挑釁,而是蹲下身,握住老者布滿老繭的手:"老丈請起。這事我已知曉,定當妥善處理。"他轉向一旁的魏般,"即刻起草文書,請求治粟內史調撥糧食五百石、布帛二百匹,發放給村民,暫解燃眉之急。同時派人將縣令傳來,共商補償之事。"
    魏般捧著賬冊,眉頭緊鎖。這位負責後勤的文士,向來精於計算,聞言忍不住低聲道:"水官,倉儲物資皆計入工程周期,預算嚴格,若挪用..."
    "李明衍抬眼望去,目光如炬,"修渠為民,立刻去辦!"
    魏般被這反常的嚴厲震住,隻得躬身應是,匆匆而去。
    李明衍轉向村民:"各位父老鄉親,我對你們的遭遇深感抱歉。新址問題..."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眾人:"新址若真是鹽堿地,確實難以耕種。這樣吧,我親自勘察新址,若不適宜居住,定會另選良地安置。在此期間,諸位暫住帳篷確實不便,我會調用工程物資,為大家搭建更堅固的臨時住所。"
    村民們麵麵相覷,有人欣喜,有人懷疑,更多的是不敢相信。
    "此外,"李明衍繼續道,"春耕在即,田地被征,確實影響生計。我提議實行"以工代賑",凡青林裏村民,願意參與工程者,皆可領取工錢,且比普通民工多三成。不願參工者,可暫免徭役一年,以減輕負擔。"
    韋謙冷笑一聲:"好大的口氣!這些承諾,不知是否得到朝廷允許?你一個水官,有何權力做此決定?"
    李明衍鄭重其事地說,"我已擬好詳細方案,近日將上呈秦王,請求批準。"
    老者突然跪倒,重重地磕了三個頭:"上官如此厚待,老朽感激不盡!"
    其他村民也紛紛下跪,呼喊著感謝的話語。
    韋謙站在一旁,臉色陰晴不定。他想繼續發難,卻見村民已被李明衍說動,不由得暗恨。
    "好個能言善辯的李水官,"韋謙冷聲道,"不過,話雖如此,本官還是要親眼看看這工程到底有何利弊。"
    李明衍微微一笑:"韋禦史盡管查驗,我等絕無隱瞞。不如明日召開村民大會,我向鄉親們詳細講解工程利益,也請韋禦史監督見證。"
    韋謙略一思索,點頭道:"也好,本官倒要看看,你如何說服這些失去家園的百姓。"
    次日清晨,青林裏外的空地上搭起了一座簡易高台。四周插滿旗幟,飄揚在春風中。數百名村民早早聚集在此,翹首以待。監禦團全員到場,站在高台一側,神情各異。韋謙麵帶冷笑,似乎在等待李明衍的出醜。
    李明衍攜鄭國準時而至,身後跟著幾名工匠,抬著一個神秘的木箱。兩人登上高台,向眾人行禮。
    李明衍攜鄭國準時而至,身後跟著幾名工匠,抬著一個神秘的木箱。其中一位白髯飄飄的老者格外引人注目——那是孫章,從蜀地追隨李明衍的老工匠,雖滿頭銀絲,卻雙目炯炯,精神矍鑠。兩人登上高台,向眾人行禮。
    "各位父老鄉親,"李明衍聲音洪亮,傳遍全場,"今日特來詳解修渠的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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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示意工匠打開木箱,從中取出一個精巧的沙盤模型,放在眾人麵前。這是一個微縮的關中平原地形模型,山勢、河道、村落一應俱全,青林村的位置也被清晰標注。
    "諸位請看,"李明衍指向沙盤,"這便是關中平原,我們的家園。如今涇水每逢汛期便泛濫成災,旱季又幹涸見底。我等要開鑿的涇水之渠,便是要解決這一問題。"
    他轉身看向那位老工匠:"孫章老匠乃蜀地能工巧匠,親手參與過都江堰建設,對水利之道了如指掌。今日特地請他為鄉親們講解渠道的具體益處。"
    孫章捋了捋銀白長須,臉上布滿歲月刻下的褶皺,緩步上前。那飽經風霜的臉上,一雙布滿血絲的老眼卻閃爍著智慧的光芒。他朝著村民們拱了拱手,那粗糙的大手上,滿是長年與工具打交道留下的老繭和傷痕。
    "老漢孫章,不善言辭,但木石之語,倒能道上一二。"他操著濃重的蜀地口音,聲音不大卻格外親切,仿佛一位鄰家長者在灶前閑話家常,"老漢是打小就在河邊長大的娃兒,一輩子與水打交道,看過的沃土良田,也看過的千裏澇災。"
    村民們不由自主地圍攏過來,那樸實的話語比任何華麗的辭藻都更能拉近距離。孫章彎下腰,布滿老繭的手指在沙盤上劃出渠道位置:
    "這條渠啊,修成後,汛期的洪水就被分流了,旱季還能引水灌溉,保管你們旱澇保收。"他從木箱中取出一小袋白色顆粒,粗糙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撒在沙盤的一處凹陷處,"看好了,這白花花的就是鹽堿地,也就是給你們的新址。"
    眾人湊近觀看,隻見那片"鹽堿地"上白霜密布,確實難以耕種。村民們麵麵相覷,眼中滿是憂慮。
    "莫慌,老漢給你們變個戲法。"孫章擠出一絲慈祥的笑容,皺紋在臉上綻開如同樹皮上的紋理。他從木箱中取出一個小水壺,那動作輕柔得宛如捧著珍寶,"瞧好了,這就是渠水的力量。"
    他沿著渠道位置緩緩倒水,那布滿斑點的老手穩如磐石,不偏不倚。眾人屏息凝視,水流沿著精心設計的微型渠道流向"鹽堿地",將那些白色顆粒衝刷幹淨。片刻之後,原本白色的鹽堿地變成了正常的土色。
    "看到沒?"孫章抬起滿是老繭的手指指著那片土地,眼中閃爍著激動的光芒,"渠水不光能澆田,還能洗掉地裏的鹽堿。老漢在蜀地親眼見過,一片死沙灘,經過三年活水衝刷,變成了能掰著耳朵吃的良田!"
    村民們發出陣陣驚歎,一個老農甚至顫抖著伸出手,小心地觸摸那塊被水衝刷過的"土地"。
    韋謙冷笑道:"不過是巧設機關,哄騙無知百姓罷了。"
    "韋禦史此言差矣,"鄭國站出來反駁,"這非虛言。老夫親眼見過鹽堿地被水衝刷後的變化。關中土地本就肥沃,隻是缺水和鹽堿問題嚴重。若有渠水長期灌溉,三年內必然改良完成。"
    孫章似乎沒聽見韋謙的嘲諷,專注地繼續他的演示:"最要緊的是這個——"他粗糙的手指小心地調整著沙盤上的幾處機關,"有了這渠,你們再不用起五更睡半夜去挑水了。"
    他示意村民看好,然後打開一個小閘門。隻見水流自動沿著坡度輕鬆流向"農田",均勻地覆蓋了每一寸"土地"。
    "看明白沒?"孫章拍了拍長滿老繭的手掌,臉上露出自豪的笑容,"這叫"自流灌溉",水高地低,順水推舟,不用人力畜力,水自個兒就流到地裏去了。你們隻消打開閘門,就能歇著脖子看水澆田。"
    一位年輕農夫睜大雙眼,不可思議地看著這奇妙的景象:"當真如此神奇?不用挑水?"
    "千真萬確!"孫章拍著胸脯保證,渾濁的老眼中閃爍著真誠的光芒,"老漢就是靠一雙手吃飯的,從來不說假話。在蜀地,俺親手打造過這樣的水渠,眼看著百姓們挑水的扁擔都拿去燒火煮飯了!"
    這樸實的比喻引得村民們哄堂大笑,氣氛瞬間輕鬆了許多。李明衍在一旁默默點頭,眼中滿是讚賞之色。他知道,有時候,一個與村民同階層的老者的講解,比他這個外來官員的千言萬語都更有說服力。
    一位年輕農夫忍不住問道:"上官,這渠道真能如您所說的那般神奇?"
    李明衍微笑道:"當然。不瞞諸位,在下在蜀地已建成一處名為"都江堰"的水利工程。它不僅解決了岷江水患,還使成都平原成為"天府之國",糧食產量大增。涇水之渠的原理與之相似,隻是規模更大,利益也更廣。"
    忽然有人喊道:"上官,您說這渠成後我們能得到良田,但那得等好幾年!如今我們連春種的田都沒有,這眼前的日子怎麽過?"
    場麵一時安靜下來,所有人都望向李明衍,等待他的回應。
    李明衍沉吟片刻,忽然問道:"青林裏共有多少壯丁?"
    老者回答:"約三百人。"
    "很好。"李明衍胸有成竹,"我昨日說過,要實行"以工代賑"。從今日起,青林裏壯丁可全部參與工程,凡參與修渠工程者,日給粟三升、鹽一合,錢二錢。五戶結為工伍,完成北段三丈渠道者可另獲新田免賦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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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外,"他繼續道,"我會向秦王請求,免除青林裏一年徭役,以減輕負擔。"
    村民們聽得眼睛發亮,歡呼聲此起彼伏。老者激動地拉住李明衍的手:"上官大恩,我等沒齒難忘!"
    韋謙見狀,冷哼一聲:"好個李水官,口若懸河,好大的口氣!這些承諾,你有何權力做出?朝廷可曾批準?"
    "確實未經批準,"李明衍直言不諱,"但我會立即上書秦王,詳述利弊,請求特許。在下相信,以秦王愛民如子的仁德,必會應允。若不允,我李明衍願以俸祿補貼村民,絕不食言。"
    這番話說得坦蕩真誠,令韋謙一時語塞。他還想再辯,卻見村民們已完全站在了李明衍一邊,不由得咬牙切齒。
    "好,好得很!"韋謙強忍怒火,"李水官如此慷慨,口才又這般了得,本官拭目以待。不過,這些承諾如此之多,隻怕難以兌現。到時候,可別讓這些村民空歡喜一場!"
    "韋禦史盡管監督。"李明衍不卑不亢,"若有違背承諾之處,任憑參奏治罪。"
    晚上,李明衍與鄭國在帳中密談。
    "你答應的這些條件,秦王未必全部應允啊。"鄭國憂心忡忡,"尤其是免除徭役一事,話說的過大了。"
    李明衍歎息道:"我明白。但在這種情況下,不得不以最大誠意安撫村民。若秦王不允,我自會想其他辦法補救。"
    李明衍負手立於帳前,目光穿過翕張的帳口,落在遠處起伏的渠道上。暮色四合,工地上的火把如星辰般次第點亮,照亮了溝壑縱橫的大地。那些火光中,有多少人正為一日的辛勞而疲憊,又有多少人因失去家園而輾轉難眠?
    "鄭先生,"李明衍的聲音低沉,"禹王治水,十三年不入家門,是何等艱辛。今日我才初窺堤外洪流,方知水患易除,民心難安。"
    鄭國靜靜看著這個年輕人,目光中既有讚賞,又有某種難以名狀的複雜。
    他伸出布滿老繭的手,輕輕搭在李明衍肩上:"你今日所為,已得水之道髓。治水者必先知水性,進而曉民心。治渠不過治水之形,安民才是水利之魂。此番領悟,勝過千卷水經。"
    正當兩人交談,帳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蒙武按劍入帳,甲胄上的青銅獸麵在燭火下泛著冷光:"水官,斥候急報——北三十裏處永安裏,渠卒三人遭石弩所傷,有遊俠挾持三老,聚眾持械毀渠。"他展開一卷沾著泥濘的竹簡,"說是"征發徭役過重,當止暴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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