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川流各奔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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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深沉,鹹陽城內肅殺之氣彌漫。城門緊閉,禁軍在街巷間不停巡邏,每一處可能的出口都布滿了甲士。王宮內,燈火通明,仿佛整座王城都在為那幾位逃走的質子而徹夜未眠。
    秦王與李斯獨處內殿,殿內燭火搖曳,映照出兩人凝重的麵容。秦王換上一件素色常服,坐在案前,神情疲憊。
    "李斯,"秦王緩緩開口,聲音低沉,"你知道寡人為何非除去贏嘉不可嗎?"
    李斯恭敬地回答:"大王明察秋毫,自有深意。"
    秦王冷笑一聲:"贏嘉棄質逃亡,這是寡人會給世人的理由。"他站起身,踱步至窗前,眺望夜空中的繁星,"贏嘉此人,能力太強,手腕太硬,在各國質子中威望太高。他若回歸趙國,與李牧一內一外搭檔,趙國恐將再度強盛。"
    李斯眼中精光一閃:"大王遠見卓識。趙國雖然被我大秦重創,但底蘊猶在。李牧為天下名將,若贏嘉即位,趙國確有死灰複燃之機。"
    "非止於此。"秦王聲音更加冷酷,"贏嘉與寡人相處數年,深知寡人性情、朝堂布局、軍事部署。他若回歸趙國,必將成為我大秦統一天下路上最大的絆腳石!本想突然發難將他們一網打盡,隻可惜籌謀至此,仍讓他逃了!"
    "大王英明!"李斯讚歎道,眼中滿是敬佩,"普通君主隻顧眼前利益,唯有大王能如此深謀遠慮,實在是我大秦之福!"
    秦王轉身,目光如炬:"你可知,方才在宴席上,他竟提出"兄弟之國"?表麵上看是為和平,實則是為趙國爭取時間!若寡人輕信於他,我大秦統一大業豈不是要推遲數十年?"
    "大王英明。"李斯語氣中流露出真誠的理解,"世人隻見大王威嚴,卻不知大王肩上擔子之重。所謂帝王無兄弟,這才是真正君王會做的事情。"
    他轉身走向窗前,望著夜色中的鹹陽城,聲音低沉:"人人都說寡人無情,可又有誰知道,除王弟、囚王母、棄仲父,每一步都讓寡人心如刀割。"
    李斯上前一步,語氣誠懇:"大王所為,皆為社稷,為秦國大業。"
    李斯鄭重其事地跪下:"臣必將一路追隨大王,平定六國,統一天下。無論前路如何艱險,臣絕不後退半步!大王之誌,乃天下之誌;大王之道,乃千秋之道!"
    秦王聞言,眼中閃過一絲感動:"好一個統一天下!李斯,唯有你最懂寡人。"
    秦王轉過身,目光如炬:"贏嘉縱已逃脫,也絕不能輕易放過。"
    "臣有一策,"李斯眼中精光一閃,"不如向趙王施壓,命其廢黜贏嘉太子之位,貶為庶人。若趙王不從,則以再圍邯鄲相威脅。"
    秦王眼前一亮:"妙!趙國經長平、邯鄲之戰後,元氣大傷,國力衰弱,斷不敢與我大秦為敵。此計甚妙!"
    他踱步片刻,補充道:"傳令邊軍,調集重兵於邊境,以示威懾。同時派使者赴趙,曉以利害。若趙王拒不廢黜贏嘉,即刻發兵!"
    ··························
    趙國邯鄲,王宮議事廳內氣氛凝重。
    一隊秦國使者剛剛離去,留下的卻是一室沉寂與憤怒。趙王坐在王位上,麵色鐵青,雙手緊握王案,青筋暴起。殿內大臣們或憤怒不已,或憂心忡忡,卻無人敢率先打破這壓抑的寂靜。
    "太子剛回國,秦王就送來這等無禮要求!"趙王終於憤然開口,聲音中充滿屈辱與憤怒,"廢黜太子?他秦國算什麽東西,也配幹涉我趙國內政!"
    殿下群臣聞言,紛紛附和,有人甚至拔劍怒吼:"豈有此理!太子何罪之有?秦國欺人太甚!"
    趙王臉色鐵青,一言不發。片刻後,他沉聲問道:"軍中如何說?"
    一位將軍踏前一步,神色凝重:"大王,秦軍已於邊境集結重兵,情勢危急。若開戰,恐非秦國對手。"
    此言一出,殿內再次陷入沉默。趙王閉上眼睛,麵容因痛苦而扭曲。半晌,他才咬牙問道:"太子何在?宣他入殿!"
    很快,贏嘉被引入殿內。他已換下質子時的華服,改著一身素色儒衫,神色平靜如水,仿佛對眼前的風暴毫不在意。
    "吾兒..."趙王看著贏嘉,眼中滿是痛苦與無奈,"秦王欺人太甚,竟要廢你太子之位!"
    "此事關乎國格!"一位年邁的大臣憤然站出,熱淚盈眶,"我趙國雖弱,豈能受此屈辱?"
    其餘大臣紛紛附和:"寧可戰死,也不能如此窩囊!"
    趙王神色複雜地看著群情激奮的眾臣,又望向一旁沉默的大將軍李牧,最終長歎一聲:"諸位愛卿心意,寡人明白。然邯鄲殘破,民生凋敝,若再起戰事,百姓何以為生?"
    "大王所慮極是。"贏嘉沉聲道,"眼下趙國當以休養生息為先,絕不可再啟戰端。太子之位,臣甘願放棄,還請大王以國事為重!"
    他目光堅定:"大王,臣正好追隨李牧將軍同赴軍營,學習兵法戰策。待日後趙國休養生息,必能重振國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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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滿殿文武見太子如此胸懷,紛紛落淚,既感動於他的無私,又悲憤於國家的屈辱。李牧一直默默站在一旁,此刻目光與贏嘉相遇,眼中是深深的欣賞與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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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國都城薊城,王宮大殿。
    姬丹站在燕王姬喜麵前,詳細匯報著秦國的各類情形——秦王的性格、朝臣的派係、軍隊的配置、城防的薄弱點,無所不包。他不僅觀察細致,分析也極為精準,令燕王和朝臣們驚歎不已。
    "我兒真乃國之棟梁!"燕王姬喜欣慰地說,"在秦國為質多年,竟能收集如此詳盡的情報,實屬不易!"
    姬丹神色凝重地說:"父王,臣有一請求。"
    "但說無妨。"
    "臣請求親自擔任謀主,規劃燕國的底籌之策。"姬丹的聲音堅定而有力,"我燕國雖小,卻有獨特優勢。若能善加利用,未必不能在諸國角逐中取得一席之地!"
    燕王略一思索,便點頭應允:"準!你既在秦國見多識廣,對天下大勢了然於胸,謀主一職,非你莫屬!"
    得到父王首肯,姬丹立即投入到燕國的治理中。他關注農桑水利,又著眼武備軍政,更重視與各國的外交往來。
    然而,姬丹心中的那團火焰卻從未熄滅。
    一日黃昏,他獨立於燕國的鷹台之上,遠眺南方。夕陽的餘暉為他的側臉鍍上一層金色,襯得那目光越發冷峻。
    "太子。"身後傳來一個謹慎的聲音。
    姬丹回頭,隻見一位年約四十的謀士正恭敬地站在那裏。
    謀士上前一步,低聲道:"人已經找到了..."
    姬丹眼中精光一閃,沉默片刻,緩緩點頭:"備車,我們去會會這位先生。"
    ····························
    鹹陽城,王宮大殿。
    李明衍佇立殿中,心中忐忑不安。自從那場宴會風波後,他已有半月未曾麵見秦王。
    今日突然被召,不知是何禍事。
    秦王端坐王位,目光漠然地看著李明衍,既無親近,也無敵意,隻有疏離。
    "都水長李明衍,覲見。"內侍高聲唱道。
    李明衍上前跪拜:"臣參見大王。"
    "都水確有才能,寡人素來賞識。"秦王緩緩道,"然近來觀之,都水做事尚欠火候,處事不夠成熟。"
    這番話雖然措辭委婉,卻明顯帶有責備之意。李明衍心知肚明。
    "臣知罪。"李明衍低頭應道。
    秦王輕輕擺手:"你已將侯爵抵罪,何罪之有。寡人隻是覺得,朝中用水利之事已不多,都水一職暫可擱置。你可回府休息,待有需要,再行召見。"
    秦王此言,就是變相的說明,把李明衍貶為庶民!
    李明衍默然,心中卻並無太多失落。他與秦王的關係已然疏離,離開朝堂,或許並非壞事。
    "臣謝王恩。"李明衍深深一拜,聲音堅定而平靜。
    離開朝堂後,李明衍仰望碧空,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輕鬆。
    他決定找一處清幽之地,遠離鹹陽,過一段自己想要的生活。也許,他能夠找到新的歸宿。
    ····························
    王宮深處,一處偏僻的小院內,公子高——如今已是宮中的一名低等奴役——正在打掃庭院。昔日風度翩翩的趙國貴公子,如今已是委身宮闈的寺人,身著粗布灰衣,頭發剪短,麵色蠟黃,與往日判若兩人。
    "瞧瞧,這不是高貴的公子高嗎?"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傳來。
    幾名宦官圍上前來,其中為首者麵帶嘲諷:"聽說你之前還自稱和大王同宗同族?我呸!"
    另一人滿臉鄙夷,"你也配姓贏?你的主子太子被我們大秦一句話就給廢了,你就是趙國的一條喪家犬!"
    公子高低著頭,默默承受著。這種屈辱的日子,已經持續了整整三個月。最初的震驚、痛苦與絕望已逐漸變味,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冰冷的決心。
    "喂,你聾了嗎?我們在跟你說話呢!"一名宦官推了他一把。
    公子高緩緩抬起頭,臉上露出一個諂媚的笑容,那笑容中帶著某種難以言喻的怪異與扭曲。
    "幾位上官說得對,小人知錯了。"他聲音輕柔而卑微,"上官願意讓小的姓什麽,我就叫什麽。"
    "對了,從今以後,你就姓趙!"宦官們哄笑起來,"記住你的身份,你就是條來自趙國的下賤的狗!"
    他們笑著離去,卻沒有注意到這條趙國下賤的狗,眼中閃過的那一抹如毒蛇般森冷的寒光!
    他直起身,望向遠方王宮的屋脊。"趙高..."他輕聲念著這個新名字,嘴角浮現一絲詭異的微笑。
    "好,就叫趙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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