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石犀醒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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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印裂開的刹那,青城雪芽的碎片墜地,竟在青羊宮的石板上蝕出一幅完整的都江堰水係圖。陳硯秋的指尖剛觸及印心殘留的血絲,整座三清殿突然劇烈震顫——地底傳來石犀低吼般的悶響。
"是鎮水石犀!"孟九皋的斷杖插入地縫,挑起一縷混著茶香的淤泥,"韓府動了李冰留下的神獸!"
許慎柔的銀簪突然飛向殿外。簪尖刺入廣場中央的日晷,帶出的不是石屑,而是黑紅色的蠟塊——晷麵上"午時三刻"的刻度正滲出帶著曼陀羅氣味的黏液。薛冰蟾的璿璣匣哢噠變形,展開成三尺長的尋龍尺,尺端磁針瘋狂旋轉,最終指向西南方的江瀆廟——那裏本該供奉著李冰父子的神像。
江瀆廟的烏木大門上釘著七根銀茶針。陳硯秋的殘印剛觸及門板,針尾的纏枝紋突然活了過來,如蜈蚣般爬向門縫。孟九皋的陰沉木杖橫掃,杖底巴蛇紋飾大亮,將銀針盡數吞入——蛇身立刻浮現出《同文種密要》的殘章,又在《河圖》紋路的衝刷下消散。
殿內沒有神像。原本供奉李冰的位置立著塊人形石碑,碑麵刻滿本屆考官的姓名,而"李冰"二字被朱砂打了個大叉。許慎柔的《千金翼方》突然自燃,火光照出碑底的裂縫——裏麵蜷縮著個青銅鑄造的微型石犀,犀角上纏著寫滿《孟子》的絲絹。
"石犀缺了眼。"薛冰蟾的璿璣匣射出七枚銅針。針尖刺入碑麵,帶出的不是石粉,而是幹涸的血痂——那些血跡排列成《禹貢》"岷山導江"的殘句,"有人用童血糊住了犀目。"
陳硯秋的半塊銀印突然發燙。印文殘存的"金明"二字滲出血珠,滴在青銅石犀上——犀身立刻浮現出三百六十個針眼大的孔洞,每個孔中都嵌著顆黍米大的活字,全是殘缺的"民"字。
廟後傳來水浪拍岸的聲響。眾人闖到江邊時,隻見都江堰的"伏龍潭"竟完全幹涸——潭底躺著那尊傳說中的鎮水石犀,但犀目處鑲著的夜明珠已被剜去,換成兩顆刻著韓似道生辰的銀茶針。更駭人的是犀背——上麵整整齊齊碼著三百六十方硯台,每方硯池裏都凝著發黑的血。
"是"硯池鎮魂"。"孟九皋的斷杖刮開一方硯台,露出底下壓著的落第試卷,"韓府用文怨替代水力,改了都江堰的分水比例。"
許慎柔的銀簪突然刺入自己左腕。血流如注,卻在空中凝成《太醫局方》缺失的"水毒篇"——那些血字如蚊蠅般撲向石犀,將銀茶針上的生辰八字盡數啃噬。薛冰蟾的璿璣匣完全展開,零件重組為袖珍的都江堰模型——"魚嘴"位置插著七根人骨,"飛沙堰"則是用《同文種密要》的紙灰堆成。
幹涸的潭底突然滲出黑水。陳硯秋的半塊銀印沉入水中,印麵殘存的紋路竟在潭底投射出完整的《水經注》圖文——但"江水"篇被朱砂篡改,所有"民"字都改成了"君"字。最詭異的是水底浮現的七具童屍——他們手拉手圍成圈,每具屍身的脊椎骨都被抽出,替換成銀茶針拚成的"分水"二字。
"起堰!"孟九皋的斷杖突然暴漲,杖底鑽出的已不是巴蛇,而是一條完整的《河圖》水係——那些古老紋路如活物般纏住石犀。許慎柔撕開官服,露出腰間捆綁的全部醫書殘卷,將它們拋入黑水——《千金方》《外台秘要》《傷寒雜病論》的墨字在水中重組,將篡改的《水經注》盡數覆蓋。
薛冰蟾的白虹劍突然脫手。劍身插入潭底正中的"寶瓶口"位置,劍柄上的璿璣紋亮起藍光——竟與天上北鬥七星遙相呼應。陳硯秋的半塊銀印自行飛向石犀左眼,殘存的印文血光與夜明珠空缺處形成一道光橋——橋上浮現出韓似道的身影,他正將童生的天靈蓋骨填入都江堰的"臥鐵"凹槽。
"補犀目!"許慎柔的銀簪突然刺入自己完好的右眼。鮮血噴濺的刹那,那顆眼球竟完好無損地滾落掌心——她顫抖著將眼球按向石犀空洞的左眼眶。
石犀突然發出震天長吼。潭底三百六十方硯台齊齊爆裂,黑血蒸騰成霧,霧中浮現出本屆所有落第舉子的麵容。孟九皋的斷杖完全裂開,杖心空腔裏滾出一顆墨綠色的珠子——正是當年李冰治水時用的"定水珠",珠內封印著原始的岷江水文圖。
珠子墜入潭底的刹那,幹涸的都江堰突然恢複水流。但更驚人的是石犀右眼——那顆銀茶針自行退出,針孔裏湧出的不是血,而是混著活字的墨汁——墨汁在空中組成《孟子》"民為貴"全篇,而所有"民"字都泛著青城雪芽的翠色。
陳硯秋的半塊銀印突然飛向石犀右眼。殘印與許慎柔的眼球在犀目位置相撞,炸開的血光中,整尊石犀竟開始融化——那些青銅化作流動的《水經注》原文,滲入都江堰的每一條水脈。
薛冰蟾的璿璣匣突然發出裂帛之音。匣中飛出三百六十片冰刃——正是用雪山茶煉製的"醒神刃",它們精準刺入潭底七具童屍的眉心。屍身轟然崩塌,露出體內纏繞的蠶絲——每根絲上都綴著本屆會試的考題。
都江堰的水位開始恢複正常。當"三七分水"的古製重現時,伏龍潭中央浮起一塊無字碑——碑頂放著陳硯秋那半塊殘印,印旁是許慎柔染血的銀簪。
而此刻的韓府別院,所有人麵蠶突然同時爆裂。蠶屍中飛出的不是蛾子,而是三百六十個殘缺的"民"字,它們在空中拚成一句《荀子》:
"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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