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邊關密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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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樞密院的銅印剛蓋上火漆,信鴿的翅膀已經掠過潼關的烽燧。陳硯秋立在都亭驛的屋脊上,看著西夏使團的車隊碾過汴京城的晨霜——那些覆蓋著駝絨的箱籠看似尋常,可每當車輪陷入雪坑,箱板縫隙就會滲出帶著金粉的黑血,在官道上拖出長長的咒文軌跡。
    "靈州加急軍報。"趙明燭的琉璃鏡片映出信使背囊的夾層,那裏藏著半片燒焦的桑皮紙,"與香料鋪殘灰上的筆跡同源。"
    墨娘子的銅錢串突然自行飛向使團隊伍。最舊的那枚開元通寶徑直嵌入領頭駱駝的鞍韉,鞍皮下立刻鼓起人臉的形狀——分明是失蹤多日的國子監算學博士沈括。那張青灰色的臉張合著嘴唇,無聲地吐出三個字:"鎖院魂"。
    薛冰蟾的機關鳥俯衝而下。鐵爪撕開第三輛馬車的篷布,露出裏頭碼放的十二口鎏金缸——正是香料鋪裏用來調製靈鷲香的容器。此刻缸口的封泥全部裂開,每個缸中都泡著個戴青銅麵具的頭顱。當晨光照到第五口缸時,那麵具突然浮起,露出下麵韓琦長子潰爛的麵容。
    "不是使團......"陳硯秋肋間的咒文突突跳動,金色紋路爬上他的喉結,"是送葬隊。"
    仿佛印證他的話,最後一輛馬車的輪軸突然斷裂。傾倒的車廂裏滾出三十七個青銅匣子,每個匣麵都刻著本屆考生的姓名。陳硯秋的銀簪剛觸及寫著自己名字的那個,匣蓋就自動彈開——裏麵整整齊齊碼著人牙雕刻的活字,正拚成《涼州詞》的黨項文譯本。
    樞密院的大門突然洞開。八名禁軍抬著具覆蓋黃綾的屍身疾步而出,那屍體的右手垂落在外,指間攥著半封未拆的密信。趙明燭的銀針穿過人群,挑回信箋一角——殘片上隻有五個字:"今科三甲盡",墨跡裏遊動著細小的金蟲。
    "看信使的靴子。"薛冰蟾的機關手甲指向正在換馬的驛卒。那人皂靴的雲紋暗繡裏,藏著個微型的西夏軍印,而靴筒內襯沾著嶺南特有的紅土——與鬼貢院牆根的土質完全相同。
    墨娘子突然甩出銅錢串。錢幣在空中組成八卦陣,將一片飄落的信函殘頁定在坊牆上。紙張展開的刹那,所有人都倒吸涼氣——這竟是蓋著韓琦相印的"宋士子入質"清單,所列三十七人全是本屆出現"墨癲症"的考生,而擔保人簽字處,赫然是禮部侍郎範純仁的朱砂畫押。
    "不止是軍報......"陳硯秋的銀簪刺破殘頁,紙背滲出黑血,血珠落地後凝成河西走廊的沙盤模型,"他們在用科舉輸送人質。"
    都亭驛的井台突然炸裂。湧出的不是水,而是粘稠的靈鷲香原液。液體中浮沉著十二枚翡翠耳墜——與陳硯秋母親遺物的材質一模一樣。最古老的那枚墜子裏,封著粒未化的紅褐色香丸,正是導致閱卷官癲狂的陽丸樣本。
    "題引娘子的耳飾......"趙明燭的鏡片蒙上血霧,"原來一直藏在驛館。"
    正午時分,一個更駭人的發現震驚全城。西夏使團帶來的"貢品"開箱檢驗時,禮部官員在象牙雕件內部,發現了微刻的汴京布防圖。而裝載這些貢品的檀木箱,板材夾層裏全嵌著人皮——每張皮上都刺著本屆考官的受賄記錄,最末一行寫著:"天聖二年進士陳嶠窺破機密,當黜落三世"。
    "看箱底的樹脂。"墨娘子用銅錢刮下些褐色結晶,"與活人詩碑用的同源。"
    陳硯秋肋間的"鎖"字突然崩裂。血線如活蛇般竄向最近的信鴿,纏住它腿上的銅管。管中掉出的不是尋常軍報,而是半片帶血的殿試考題——紙背用金粉畫著嶺南鬼貢院的暗道圖,而墨跡中浮動的金蟲,與蘇星凰香料鋪裏的一模一樣。
    黃昏時分,最後一支信鴿隊伍從樞密院起飛。薛冰蟾的機關鳥截獲了落在末尾的灰鴿,從它嗉囊裏挖出顆珍珠大小的蠟丸。蠟丸融化的刹那,湧出十二縷青煙——每縷煙霧中都裹著個微型考官虛影,他們皮膚上浮現的西夏密咒,正與十二世家死者胸前的圖案首尾相連。
    "邊關急報是假......"趙明燭的銀針穿透煙霧,帶出一串血珠,"借驛路傳遞咒引是真。"
    當夜,陳硯秋潛入都亭驛的地窖。在堆積如山的駝絨毯下,他發現七口密封的陶甕。每口甕中都泡著具童屍——正是曆年失蹤的國子監神童,屍身保存完好,唯獨少了天靈蓋。而甕底沉澱的金粉,拚合起來竟是本屆殿試的完整考題。
    最駭人的是在第七口甕中。那具最小的屍體突然睜眼,潰爛的掌心托著半塊翡翠——與陳硯秋懷中的人耳墜嚴絲合縫。當兩片翡翠相觸的刹那,地窖的磚牆突然滲出黑血,血珠在地麵組成一行西夏文:
    "明日殿試,當以榜眼骨為香。"
    子時的更鼓響過,汴京城牆上的哨兵突然集體目眩。他們恍惚看見西夏使團離去的方向,升起十二盞青白色的孔明燈——每盞燈的紙罩都是用考卷糊成,而燈下懸掛的,赫然是十二世家死者的頭顱。
    那些頭顱同時開口,誦出的卻是《鎖院賦》的最後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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