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血榜突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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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更鼓剛敲過第一遍,禮部衙門前已擠滿了看榜的舉子。陳硯秋站在石獅陰影裏,肋間的傷口隨著心跳陣陣抽痛。斷鑰在袖中發燙,與懷中父親頭骨的溫度相互呼應。薛冰蟾扮作賣花婦人,機關手甲藏在竹籃下;趙明燭的異色瞳隱在鬥笠陰影中,殘破的琉璃鏡片映出皇榜後隱藏的銀線網絡。
    "張榜——"
    禮部胥吏的唱喝聲中,朱漆大門緩緩開啟。當杏黃榜文垂落的刹那,人群中突然爆出驚呼——榜紙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滲出血漬,朱筆寫就的進士姓名漸漸融化,重新凝結成《黜落簿》上的死亡記載:"廬陵歐陽明,溺斃墨池,口塞銅釘三枚"。
    "血驗術!"薛冰蟾低呼。她籃中的機關鳥突然振翅,叼回一滴未幹的血珠——銀針試探下,血珠竟分成黑紅兩色,黑色部分帶著靈鷲香特有的腥甜。
    陳硯秋擠到前排。榜上第三百六十名的位置,血漬正詭異地組成他的姓名,但墨跡未幹便又化作"江州陳明遠,天聖二年鎖院地窖,活釘七日"。他伸手觸碰的刹那,整張皇榜突然無風自動,背麵浮現出用白礬水寫的西夏文字:"天樞骨歸位"。
    "快看榜紙夾層!"
    趙明燭的鏡片碎渣突然飛向皇榜。在光線折射下,眾人清晰看到榜紙中間夾著桑皮薄絹——上麵用工筆繪著十二世家嫡子的肖像,每幅畫心口位置都釘著枚銅釘,釘尾係銀線連向嶺南方向。
    人群突然騷動起來。新科進士們一個接一個倒地抽搐,他們的七竅中鑽出帶翅螞蟻,在空中組成契丹文字:"魂引已成"。薛冰蟾的機關手甲閃電般夾住一隻,發現蟻腹中空,藏著粒刻有西夏軍鎮名的金珠。
    禮部官員驚慌失措地想要收榜,皇榜卻突然自燃。青綠色火苗中,三百六十個黜落者的虛影緩緩升起,每個都捧著自己被篡改的考卷。當火光映到陳硯秋臉上時,所有虛影突然齊刷刷轉向他,無唇的口中吐出黑血,在空中凝成父親被釘在地窖的景象。
    "妖術!這是妖術!"
    禮部侍郎李邦彥的尖叫戛然而止。他的官帽突然炸開,顱骨天靈蓋上赫然釘著枚青銅釘——釘帽的渾儀紋飾與陳硯秋的斷鑰完全一致。更駭人的是,他的頭皮下有什麽東西在蠕動,將麵皮頂出無數凸起的小點。
    趙明燭的銀簪破空而至,刺入李邦彥的眉心。黑血噴濺中,數十隻青銅螞蟻鑽出,每隻都銜著片考卷殘頁。薛冰蟾的機關網淩空撒下,卻見那些螞蟻突然自爆,碎片中浮現金粉組成的西夏軍令:"鷹路已通,鬼貢待客"。
    陳硯秋懷中的頭骨突然劇烈震動。他低頭看去,顱骨天靈蓋上的地圖正滲出黑血,將鬼貢院的輪廓勾勒得越發清晰。祭壇中央的空缺處,緩緩浮現出韓絳被鐵鏈鎖住的身影——老人的脊背上釘著三百五十九枚銅釘,每根釘子都連著銀線,通向懸浮在空中的考卷。
    "血榜是誘餌......"薛冰蟾突然扯開陳硯秋的衣襟。他肋間的傷痕已變成青黑色,《鎖院賦》的文字正在重組,最後拚成:"速毀天樞骨"。
    地麵突然劇烈震動。禮部照壁轟然倒塌,露出後麵十二口黑漆棺材——每口棺蓋上都釘著本屆進士的名牌。棺材自動開啟的刹那,三百六十道銀線從棺中射出,在空中交織成渾天儀的形狀。儀盤中央的缺口,正好是陳硯秋手中斷鑰的大小。
    "韓相錯了。"
    嘶啞的聲音從照壁廢墟後傳來。顧千帆拖著腐爛的身軀走出,胸腔內的銀線渾天儀已缺失大半星軌。他撕開官服,露出心口位置的透明水晶——裏麵浸泡著半顆仍在跳動的心髒,心室上刻著"天聖二年鎖院"的日期。
    "三百年文脈需要新鮮血脈......"顧千帆的指骨插入自己胸腔,扯出那顆心髒,"韓氏的血......太陳舊了......"
    心髒爆裂的刹那,十二口棺材中的銀線突然纏向陳硯秋。薛冰蟾的機關傘及時展開,鋼骨傘麵與銀線相撞,迸出刺目的火花。趙明燭的異色瞳驟然收縮——他看見每條銀線末端都連著個黜落者的亡魂,而鬼貢院祭壇上的韓絳,正被這些銀線緩緩抽離精血。
    陳硯秋的斷鑰突然自行飛向渾天儀缺口。當鑰匙插入的瞬間,整座禮部衙門的梁柱同時浮現血色文字——是曆代《科場收支簿》的摘要,最早一條記載著:"建隆元年,江南舉子趙某等十二人,黜落後製為魂燈,費銅釘三十六枚"。
    "現在你明白了?"顧千帆的顱骨突然裂開,裏麵爬出十二隻青銅螞蟻,每隻都銜著片帶血的宰相令,"科舉取士是假,煉製文脈容器才是真......"
    薛冰蟾的機關手甲突然解體。零件在空中重組為微型渾天儀,將三百六十道銀線暫時固定。趙明燭趁機擲出最後的琉璃鏡片——碎片穿透顧千帆的頭顱,映出嶺南鬼貢院的真相:三百六十具屍骨鑄成的祭壇上,韓絳的皮膚正被銀線割裂,露出下麵青銅鑄造的骨骼。
    陳硯秋抓起燃燒的皇榜殘片。火焰在他掌心奇跡般凝成父親當年被汙的狀元卷,朱批"魁首"二字在火中熠熠生輝。他將火卷按向渾天儀中央的斷鑰,銀線網絡頓時劇烈震顫——三百五十九個亡魂同時發出尖嘯,考卷殘篇在空中自燃。
    "沒有文脈容器了......"顧千帆腐爛的臉上露出詭異的笑容,"但還有最後的天樞骨......"他的身體突然爆裂,無數青銅螞蟻湧向陳硯秋,每隻都帶著遼國密探的烙印。
    趙明燭的銀簪在最後一刻劃破掌心。血線在空中結成"火水未濟"的卦象,將蟻群暫時阻隔。薛冰蟾拽著陳硯秋急退,卻見燃燒的渾天儀銀線突然全部轉向,如活物般纏向禮部地底——那裏傳來鎖鏈崩斷的巨響,仿佛某種沉睡三百年的怪物正在蘇醒。
    懷中的父親頭骨突然發出清脆的碎裂聲。陳硯秋低頭看去,顱骨裂縫中滲出黑血,血中浮動著微型的嶺南地圖——鬼貢院的位置上,三百六十枚銅釘正一枚接一枚地......自行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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