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星圖索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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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星河留下的星圖在燭火下泛著詭異的靛藍色,那是用深海夜光貝的粉末混合丹砂繪製而成。陳硯秋的銀簪剛觸到羊皮紙邊緣,二十八宿中的\"文昌星\"便突然滲出暗紅液體——是摻了鐵屑的朱砂,遇銀即顯磁性。簪尖劃過\"紫微垣\"時,竟帶起細小的火星,在空氣中留下焦灼的鬆香味。
    \"這不是尋常分野圖。\"趙明燭的異色瞳孔在燭光下收縮如針。他指尖沾著屍液,沿著星圖上的黃道線緩緩移動。液體在\"柳宿\"位置突然凝滯不前——那裏標注著七顆銀星,排列形狀與楚星河胃中取出的七枚蠟丸完全一致。每顆星旁都用針尖刻著微小的年號,最近的一顆赫然是\"靖康元年\"。
    薛冰蟾的銀刀突然自行震顫。她將刀刃平貼在星圖\"鬼宿\"方位,刀身立刻浮現出細密的汗珠——這是《洗冤錄》記載的\"陰圖現形\"征兆。汗珠沿著星官衣紋流動,漸漸匯成條蜿蜒的漕運路線,與嶺南流放名單上隱現的水路完全吻合。最駭人的是路線終點:崖州軍械庫的位置,正對應著星圖中缺失的\"文昌第五星\"。
    陳硯秋從懷中取出那半頁《景佑星變記》。當殘卷靠近星圖時,紙上燒灼的七個焦孔突然透出亮光,將星圖投射到灰白牆麵上。放大的光影中,每個星宿旁都浮現出蠅頭小楷——是曆代科舉大案中黜落者的姓名,而他們的籍貫所在地,竟都與星象分野一一對應。
    \"看昴宿。\"趙明燭的漏壺殘片突然吸附到星圖上方。昴宿七星的連線穿透羊皮紙,在案幾上投下七道陰影。薛冰蟾將楚星河胃中發現的七枚玉牌按陰影位置排列,牌上的殿試題目立刻重組為一篇完整奏折——正是當年範仲淹被貶時秘呈的《科舉十弊疏》原本。
    陳硯秋的銀簪不受控製地劃向\"畢宿\"。簪尖所過之處,星圖表麵剝落出金粉,露出底層暗繪的契丹文。這些文字排列成渾天儀形狀,中心軸位置刻著大遼捺缽的行宮分布圖。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其中\"春捺缽\"所在地,標注著\"七殺墨坊\"四字,旁邊畫著個正在研磨骨灰的工匠,麵容與韓似道祖父韓琦有七分相似。
    窗外突然掠過一道青紫閃電。星圖上的\"文昌星\"在電光中變成血紅色,表麵浮現出細密的裂紋。薛冰蟾用銀刀輕刮,刮下的金粉裏混著黑絲——是人的頭發。她挑出一根對著燭火細看,發絲中空處殘留著暗紅物質,散發著他每日服用的\"養神湯\"氣味。
    \"星墜之兆。\"趙明燭指向\"軒轅十四\"位置。那裏的羊皮紙明顯厚於其他部位,對著光能看到紙漿裏嵌著片極薄的玉——正是皇史宬地宮見過的龍骨卦簽材質。陳硯秋用銀簪輕叩,玉石發出編鍾般的清響,同時星圖上所有被朱砂圈過的星辰同時滲出水珠,在案幾上匯成《禹貢》九州圖中的\"兗州\"分野。
    薛冰蟾突然割破手腕。血滴在\"文昌星\"上,整張星圖頓時卷曲起來,像被火烤的魚鱗。羊皮背麵顯出一幅用針刺出的微縮地圖——是汴京地下暗渠係統,其中七條支流的交匯處,標注著\"癸水眼\"三字。這個位置,恰好對應著江南貢院\"紫微垣\"號舍的正下方。
    \"三元劫的陣眼。\"陳硯秋的銀簪突然吸附起所有玉牌。這些骨片在空中組成北鬥七星狀,鬥柄直指他後頸青痣。趙明燭的漏壺殘片同時飛向星圖,在\"鬼宿\"位置拚成完整的渾天儀圖案。而儀器的窺管所指,正是嶺南流放名單上第七個名字——王珩之父的配所所在。
    午時的鍾聲從大相國寺傳來。星圖突然自行撕裂,裂縫中飄出七縷帶著檀香味的青煙。煙霧在空中凝成景佑年間裝束的七位考官,他們圍著一方石案,案上擺放的正是韓似道那個鎏金銅匣。匣中緩緩升起的不是文書,而是七根浸泡在靛藍液體中的指骨——每根骨節上都刻著當科狀元的名字。
    陳硯秋懷中的半頁《景佑星變記》劇烈發燙。他掏出殘卷時,發現燒灼的七個焦孔正在擴大,孔緣處浮現出針尖大的契丹文字。薛冰蟾用銀刀挑起殘卷對著光,透過焦孔能看到背麵寫著\"七殺代天\"的祭文,而紙張夾層裏藏著根三寸長的銀針——針尾的纏絲與楚星河腰椎骨縫中發現的那枚一模一樣。
    \"星移鬥轉。\"趙明燭突然將漏壺殘片按在陳硯秋後頸。青痣接觸青銅的瞬間,整張星圖上的星辰開始緩慢移動。二十八宿重新排列成靖康元年的天象,而\"文昌星\"此刻正與\"七殺星\"重合——這種星象,《天官書》中稱為\"文曲泣血\",主天下舉子遭劫。
    薛冰蟾的銀刀突然變黑。她將刀尖刺入案幾上匯集的屍液,液體立刻凝固成七顆骨珠。每顆珠子內部都封存著一點暗紅物質——是曆代榜眼玉枕穴取出的骨髓。最駭人的是,這些骨珠在星圖上的投影,正好覆蓋了嶺南七大流放地。
    未時的暴雨擊打著窗欞。陳硯秋用銀簪挑起星圖殘片,發現撕裂處露出第二層絹布。這竟是幅用頭發繡製的《河圖》,而\"天一生水\"的位置縫著個小布袋——拆開後是七片幹枯的唇皮,每片上都刺著個血寫的\"代\"字。
    \"唇齒相依......\"趙明燭的異色瞳孔映出《河圖》背麵的暗紋。那是用磁石粉繪製的脈絡圖,顯示七位流放者的特殊血脈如何通過漕運水係相連。而所有脈絡最終匯聚的點,正是此刻陳硯秋後頸青痣的位置——那裏在圖上標注著\"癸水鎖\"。
    薛冰蟾突然將銀刀插入星圖\"紫微垣\"。刀身周圍立刻滲出靛藍色液體,在空中凝成渾天儀形狀。儀器的四遊環上刻滿黜落者姓名,而窺管中竟藏著片薄如蟬翼的骨片——對著光能看到上麵針刻的《科場黜落律》補充條款:\"七世血裔,代君受厄\"。
    申時的雷聲震得梁柱微顫。星圖殘片突然無風自燃,火焰不是尋常的橙紅色,而是詭異的靛藍。灰燼中現出七枚銀釘,每枚釘帽都刻著北鬥七星的方位。趙明燭用漏壺殘片接住一枚,銀釘立刻在青銅表麵蝕刻出嶺南某處流放地的地圖。
    陳硯秋的銀簪突然吸附起所有銀釘。這些凶器在空中排列成\"七殺陣\"格局,而陣眼位置浮現的虛影,竟是韓似道正在用鎏金銅匣接收遼使呈上的骨灰壇。壇上標簽分明寫著\"淳化三年鎖院特製\",而壇中飄出的青煙,在空中凝成陳硯秋父親年輕時的麵容。
    酉時的暮鼓聲中,星圖灰燼突然聚合成人形。這個由紙灰構成的虛影做出研磨動作,仿佛在製作墨錠。薛冰蟾將銀刀刺入灰影心髒位置,刀尖挑出片未被燒盡的魚鱗紙——上麵記載著\"七殺墨\"的配方:\"黜落者枕骨灰三錢,榜眼淚液七滴,混以嶺南瘴泉......\"
    當最後一道天光消失時,陳硯秋後頸的青痣突然流血。靛藍色血珠滴在灰燼上,頓時浮現出完整的《渾天儀注》殘頁。文中記載著某種秘術:\"當七殺星與文昌合,取七世黜落者血脈,可移文曲之厄於榜眼......\"而頁腳處新鮮的墨跡寫著:\"靖康元年春分,七殺歸位\"。
    殮房外傳來韓似道特有的腳步聲。陳硯秋迅速將灰燼掃入楚星河的屍袋,死者的右手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屍掌中藏著的半片玉扣上,刻著星圖缺失的最後一塊——那裏顯示\"文昌第五星\"的真相:是口深埋在江南貢院地下的青銅鍾,鍾內壁刻著七任榜眼的生辰八字,而鍾錘赫然是根人腿骨,骨節上纏著的銀絲與陳硯秋的簪子同出一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