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此去關山萬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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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是最後一縷迷霧遮住了城頭那若有若無注視過來的目光,曾經戰鬥過的巍峨古城,還有古城背後那顆水藍色的大星,以及曾經密布的混沌迷霧都消失得無影無蹤,似是有不可名狀的大道天機遮蔽了一切。
廣袤無垠的宇宙星空深邃幽暗,沒有光,沒有聲音,隻有在目之所及的極遠處,有明滅不定的星體發出微弱的光,點點如夏日夜晚的螢火。
虛坐星空的華淵第一眼便看到了走出的眾人,立馬站了起來迎上去。
一身老農打扮的華淵看不出一點神君級別神明的影子,如果不是虛空獨立,隨便放在哪都是毫不起眼的存在。隻是眼中早沒了那桀驁不馴和目空一切,有的隻是淡定平和。
長河撐起一片獨立的空間,將眾人籠罩其中。黑暗冰冷、暗無邊際的宇宙空間並不適合生存,這裏沒有空氣,四處充斥、遊蕩著未知的暗物質,隨便一個空間漩渦可能就算是神明也要隕落,這裏是生命的禁區。
看著緩步走近的許陽,華淵淡定平和的眼神終於出現了一絲絲波動,短短的數十載,初見時尚顯稚嫩衝動的年輕人已經今非昔比,他成長的速度讓華淵驚詫,再見時,已經是近乎需要仰視才見的存在了。
一塊巨大的隕石碎片緩緩飄過,虛空漂浮的眾人勉強有了暫時落腳的地方。看著眼前的老熟人,許陽也暗暗佩服華淵的心性,一個驕縱跋扈的神明究竟經曆了什麽,才能有如此巨大的變化。
當初放走華淵,隻是心血來潮之舉,權當作了一個因果,至於是好是壞一切聽天由命,卻不承想無心之舉卻帶來了超乎想象的回報,哪怕華淵也沒想到,自己會成為夜華真君最後作繭自縛的關鍵一環。想到夜華,華淵的心情似乎低落了許多,神明的無情他見過太多,可真正發生在自己身上,那種感覺卻是難以形容。
自始至終,自己不過是別人萬千分身的完美宿主之一,曾經享受的風光無限,曾經的萬眾矚目,曾經的前呼後擁,不過是鏡花水月。就如同拉磨的驢子,蒙著眼按照別人設定好的方式,一圈一圈地原地轉圈,卻不自知,還以為脖子上叮叮作響的鈴鐺是無上的冠冕,卻不過是防止偷懶的工具。
可悲嗎?華淵不知道,他也不在乎,過去種種,他已經試著放下,他隻想按照自己的方式去活一次,縱使前路未卜,可遠勝過老死於槽櫪之間的驢子。
一個寬厚的手掌拍在肩頭,華淵詫異地扭頭,便見許陽順勢攀住了自己的肩膀,遠沒了平日謙恭溫良的樣子,活脫脫一個不學無術的二流子。
華淵有一瞬間的不適應,整個人不自覺僵硬著,硬生生扯出一絲尷尬的笑,便聽到有柔和的聲音響起:“你看,不成為敵人,我們也能相處得很好,不是嗎?”
好你個鬼。
華淵暗自腹誹,遙想當初,要是我把你揍得找不著北,現在這句話就該換我說了。
想歸想,華淵還是不動聲色地悄悄拉開一點距離,這種毫無邊界感的交流方式還是讓他不習慣,卻也不想讓對方誤會,思索片刻方才沉聲道:“不知許兄有何打算?”
許陽聞言,有一瞬間的迷惘,卻也隻是轉瞬即逝,隨即灑脫道:“沒什麽刻意安排,隻是想出去走走,到處去看看,畢竟外邊的世界那麽大。”
隨即轉頭看向華淵,“神君可有什麽打算?”
“我麽?”華淵的神情忽然變得有些落寞,隨著夜華真君的隕落,他們這一脈已經幾近消亡,除了自己。可是自己又能做些什麽?作為這一脈的遺存,自己又能改變什麽?報仇嗎?殺掉眼前這個男人,毀滅他生長的那個星球,將他的種族屠戮殆盡?
先不說光憑自己能不能做到,就算可以,意義又在哪裏?非要論一個對錯嗎?這種事情本就沒有對錯之分,兩個種族之爭,不同信仰的碰撞,就像是狼吃羊,沒有辦法單憑對錯論處。
華淵肉眼可見的一點點變得沮喪,神情落寞,忽然間一根漆黑的鷹羽送到他麵前,“拿著這個,或許它能讓你找到未來的方向,畢竟他曾經屬於夜華,現在他不在了,這也算他留給你的最後一點念想吧!”
雖然金九極不情願,可還是將被他奪走的那根鷹羽當作賀禮送了回來,其上屬於夜華的殘留全部被抹除幹淨,隻剩下純粹的法則之力顯化的神通法門。許陽不願去觸碰它,他不想被既定的法則神通束縛住自己,如果想要走得更遠,他必須走出一條屬於自己的路。
許陽樂得送一個順水人情,一脈相承,華淵無疑是最適合承受這份因果的,或許他能憑著夜華的殘留少走許多彎路,也許他能走得比夜華更遠。那根鷹羽在他的手中散發著淡淡的光暈。誰又能知道,隨手丟下的一顆種子,會不會長成一片森林呢?
華淵走了,他還是想回去那個土黃色的星球,似乎隻有在那裏,他的心才能安靜下來,才能獲得久違的安靜平和。一別兩寬,華淵走得很是幹脆,徒留眾人隨著巨大的隕石漫無目的地在星空流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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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夜華記憶中剝離的星圖因為古舊而殘缺,億萬年的時間真的可以改變太多,不隻是滄海桑田,就連宇宙中的星空都有所變化,無數的星體變成了宇宙中流浪的塵埃,又有無數的新星悄然誕生,循環往複。
巨大的隕石載著眾人在無盡的星空繼續漂浮著,哪怕是長河,也不能單憑肉身橫渡虛空。時間在這裏似乎沒有了意義,一切都是虛無。隻是不知道是否會有人仰望星空,會不會知道有一群人走出了那片土地,開始了無盡的探索。
老黑怔怔望著黑暗無聲的星空,已經呆呆出神好久了,就連吉吉都一言不發地望著光罩外的無盡黑暗,一馬一猿似是陷入了沉思。
石頭和佟虎也沒有了初發時的興奮,使勁往阿木那裏蹭了蹭,引得莊妙可側目連連。火煒好奇地打量了莊妙可好久,她怎麽都沒有想到,曾經的茶道聖女會義無反顧地跟著眾人走出來。
許陽盡量壓抑著體內的力量,那滴真血的傳承太過龐雜,除了能幫助錘煉肉身,更多的法則神通看得許陽眼花繚亂。
有時候,抵禦誘惑真的是一件痛苦的事,明明唾手可得的東西,許陽卻敬而遠之。
他不願再走先人的來時路,那樣可能窮極一生,都逃不過前人的桎梏。
就像一匹馬如果習慣了拉車,很難再馳騁疆場。
許陽要做的,就是站在前人的肩膀上,站得更高,望得更遠。
他的肉身經過兩次真血的錘煉已經變得堅韌異常,他的神魂隨著雕刻技藝的提升也被錘煉得異常強大,他掌握領悟了水火風土四係法則之力,來自孤峰的傳承讓他對空間之力也有所涉獵,來自柔奴的長河之行讓他有幸參悟時間之力。
過於龐雜的所學讓許陽很迷茫,他甚至有時候看不到前行的方向,加之無極大陸法則缺失讓他對大道的領悟更是遭遇瓶頸。他需要好好靜下心來錘煉一番,需要重新找到前進的方向。
許陽側過頭看了看長河,這個無數個會元前曾經叱吒星際的男人,雖然找回了自己的天魂,可許陽知道,他很難再有寸進,長河的極限也不過是曾經巔峰時期的修為。許陽不知道那會有多強大,可卻明白放眼星空宇宙,遠遠不夠看。
冰冷無聲的宇宙星河中,飄蕩的隕石如同黑夜中的一盞孤燈,孱弱得照不到前路。這燈,承載的卻是人族探索未知的希望。隕石已不知飄蕩了多久,久到哪怕參照星圖也難以辨認所處星域,卻依舊在不停地流浪。
火煒的雙手不知何時已經攀上了許陽的雙手,淡淡的體溫讓許陽從沉思中回過神來,便對上了那雙好看的眼睛,總是無言,卻又似有千言萬語,柔弱中不乏堅定,縱使前路崎嶇,也有人陪你堅定地走下去。
一抹光忽然照亮了火煒那雙好看的眼睛,那抹光似乎要在火煒的雙眼中盛開。許陽倏地轉身,便看見黑暗無邊的空中出現了一個光點。光點不斷變大,兩側的光猶如眼瞼般張開,中間的光點不斷膨脹,如同夜空中緩慢睜開的一隻眼睛。
一個巨大的黑影從中跌落,隨即一個骨碌快速爬起,快速朝著眾人落腳的隕石狂奔過來,身後那團巨大的光團也迅速回縮成一個小小的光點,眨眼便消失不見了。
黑影越跑越快,已經依稀可見那分明是一頭牛。沒錯,是一頭牛,頭頂還有一個好看的旋花,看起來還是頭小牛,正驚恐地狂奔。幾乎隻是一個眨眼,便掠過了眾人所在的隕石。眼前的一切太過炸裂,尋常生命難以存活的宇宙中,會有一頭牛狂奔而過,關鍵是那頭牛腳踏虛空如履平地一般,眾人不禁麵麵相覷。
還不等眾人回過神來,隻見跑過去的那頭牛忽地一個打滑,直直收住了四蹄,一個閃身又回到了隕石旁,一雙大大的牛眼中分明透露著一絲絲好奇。眾人如遭雷擊,隻感覺從腳後跟麻到了後腦勺,全神戒備起來。
“你等是何人?”小牛忽地口吐人言,同樣眼神戒備地看著眾人,一條牛尾夾在雙股之間。當啷一聲異響搞得眾人一驚,紛紛側目觀瞧,卻見阿木尷尬地撓了撓頭,連忙撿起地上掉落的大木棒。
老黑呲著一嘴大白牙衝著小牛“汪汪”兩聲狗叫,許陽趕忙一把推開老黑拱手施禮,“我們路過此地,無意冒犯。”邊說邊將依舊固執地探頭觀望的老黑一把按回了身後,扭頭衝著小牛嗬嗬尬笑不止。
小牛目光狐疑,尤其看向老黑的表情麵露沉思,還不等開口,忽地一陣空間波動傳來,小牛立馬支棱起兩隻耳朵望向一側,一道空間裂縫緩緩打開。“跑!”小牛嘶吼一聲撒開蹄子狂奔。
越來越大的空間裂縫中有恐怖的氣息傳來,許陽等人的心頓時猶如沉入穀底,他們可沒有橫渡虛空的能力,眼前的驚變徹底讓眾人陷入了深深的恐懼。一聲低沉的哞叫傳來,卻是剛剛跑走的小牛又跑了回來,隨意揚起一隻蹄子,一道粗大的閃電便劈進了那道空間裂縫,尾巴一卷眾人便似被扯風箏一樣連同長河撐起的空間一起飛了起來。小牛嘴中又是光芒一閃,剛剛出現的光球再次飛出落在遠處,迅速膨脹成一個巨大的光球,一頭牛帶著一眾人一頭紮了進去。這光球竟然是一個空間門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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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大力忽地從沒來得及關閉的空間門戶後傳來,小牛慘叫一聲,眾人也隻覺一股大力打在身上,登時被打得七零八落,不知去向何方。
泥土混合著青草的香氣,在潮濕的空氣中顯得若有若無,有麻麻酥癢的感覺自臉上傳來。許陽驚慌失措地睜開眼,便對上了一雙大大的眼睛正看著自己,時不時還會伸出舌頭舔上一下。綠草如茵的山坡上,七零八落地躺著眾人,空中如絲的細雨不消片刻便濕了衣衫。
許陽一個哆嗦躲開了小牛舔向自己臉上的舌頭,翻身爬了起來,拱手施禮道:“敢問閣下,這是哪裏?”小牛忽閃著一雙大眼,似是思忖了片刻,就在許陽認為他要開口講話時,卻見一個甩頭,一嘴卷起一蓬嫩草,咀嚼了三兩下便咽了下去,許陽的眼睛幾乎要瞪了出來。
太講究了吧?!都修煉到可以口吐人言了,怎麽也算修煉有成的大妖了,卻還不忘初心、砥礪前行,依舊舍不得這口嫩草,牛,實在是牛。冷不丁卻聽見一串銀鈴般的笑聲自樹後傳來,一個碎花小襖的小姑娘一把牽住了韁繩,一雙大眼睛好奇地打量著許陽,還有零散躺倒的眾人,一臉好奇。
牛兒低下頭,小姑娘便一個偏腿騎了上去,看著一臉懵懂的許陽,捂嘴偷笑中,卻是騎著牛兒一步一晃地向著山下走去。
山腳下,有嫋嫋炊煙升起,於是這青山細雨的美景,便成了一幅絕妙留白的山水畫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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