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一聲長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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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中天,月華如水,隻是星星似乎約好了一樣偷偷藏了起來,縱使有那調皮的,也隻是悄悄的露出個頭,頑皮地眨了眨眼,再看時,卻又隱藏於夜色中蹤跡難尋了。
許陽不知何時早已摒棄了堅硬的石頭,舒服地躺在渾圓筆直地長腿上仰望夜空,那長腿的主人無疑是火煒了。他們從黑水鎮聊到了天楓城,從石頭、佟虎聊到了阿木、莊妙可,從無極大陸聊到了星空古城,從華淵聊到了夜華……
濃情蜜意的兩人是被佟虎一嗓子驚到的,一同驚到的還有潭邊十數人。定睛看去,卻隻是一隻蛤蟆長長的舌頭卷住了一隻草蟲吞咽下去。
佟虎訕笑連連,卻在下一刻又驚恐的似是小白兔遇到了大灰狼般尖叫起來,順著佟虎胖乎乎的手指看過去,剛剛那隻捕食成功的蛤蟆隻一躍便躍進了深潭,轉眼之間一層白霜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包裹住了蛤蟆,那悲催的蛤蟆就那麽距離潭水三尺高的地方直直地跌了下去,卻是早在跌入水塘前便失了全部生機。
月華普照下的水潭更顯得漆黑如墨,細小的波紋散開,很快便恢複了平靜。隻是,似乎越是平靜,眾人的呼吸越是急促。所有人都知道,真正的時刻即將開始,除了許陽一眾新人。
驀地,一聲歎息傳來,林木瑟瑟。那聲音明明不大,卻震徹山林,清晰地在每個人耳邊回蕩,聞之不免心神激蕩,竟是久久意難平。那歎息裏竟似包含了不甘、不屈,還有深深的怨念。
許陽倏地直挺挺坐起,對軟玉溫香全然沒有絲毫留戀,整個人似是不受控製的踱步到了潭邊,直勾勾地看著深不可測的潭水靜靜的出神。
火煒急忙忙追出來,卻隻是揚起手,想要呼喚的話語卻硬生生咽在喉嚨間,小心翼翼地看著潭邊那頎長的身形。
潭邊早已圍滿了人,就那麽靜靜地等待著,等待著屬於各自的機緣。機緣天顯,每個人都認為自己才是獨得恩寵的那一個,如果有必要,似乎每個人都會毫不吝嗇地給予旁邊的人全力一擊。雖是予取予求,卻各憑本事,誰都不會輕易將後背交給別人。
三把長劍悄然出鞘,就那麽靜靜懸浮在半空,月華所過之處,似是一道流螢於劍身反複流轉。縹緲仙宗出手了,廖凡三人齊刷刷站在那裏,簡單的劍陣竟然瞬間爆發出千百人的效果,果然是有點壓箱底的功夫的。
那邊妖族四人幾乎同時動了。兩道身影變幻間直接顯出本體,兩隻翼展足足兩丈的黑色巨鷹低低兩聲啼叫,便圍著水潭開始盤旋。
可他們始終不肯接近水潭中央,似乎那裏的恐怖也令其忌憚。剩下的兩個妖族依舊保持人形,隻是並肩而立,小心地提防著場上其他的兩撥人。
平靜無波的水麵忽然泛起了陣陣漣漪,一個水泡從水底冒了出來,“啵”的一聲裂開,緊接著,無數細密龐多的水泡接二連三地浮出水麵,隻是短短片刻時間水麵像是要沸騰一樣布滿了細小的水泡。
許陽隻是怔怔地呆立在水潭邊,雙眼一眨不眨地望著水底,目光似乎要穿過不知幾千尺深的潭水,那裏似乎有個東西一直在呼喚他,那呼喚,似乎跨越了千年的等待,雖然孱弱,卻依舊固執地等待。
忽地,一股清泉從潭水中央噴薄而出,化作一個筆直的水柱,那水柱射出水麵足足有三尺高,頂端的水柱傾灑而下,重新落回深潭的水麵,竟似是水麵長出了一株小樹,傾灑的水流如同樹冠一樣,水汽氤氳中,竟在月光下折射出一道七彩的虹,斜斜地橫跨在水潭半空。
破風之聲頓時響起,那兩隻盤旋的巨鷹率先發難,巨大的羽翼隻是輕輕一扇,便化作兩道烏光射向水潭中央,地上的兩個大妖隻是一個閃身便來到巨鷹背上,手上分別拿著一隻羊脂白玉雕成的瓶子,輕車熟路的抄手便裝滿了玉瓶,又是一個盤旋,便輕輕落回岸邊。
幾乎是同一時間,廖凡三人的長劍首尾相連激射而出,三人禦劍而過,每個人的手裏同樣是一隻羊脂白玉的瓶子裝滿了泉水,三人再次落回岸邊。
雙方似乎默契地都沒有選擇再次出手,隻是將目光齊齊射向子非魚代表的皇族。
“泉水每次噴發隻有盞茶時間,有時候甚至更短。三方早已約定好,各自輪流出手一次,然後才是各憑本事,搶到多少算多少。不過一旦對方拿到手裏的,是絕對不能再次出手搶奪的,否則另外兩方將聯手格殺破壞規矩的一方。”子非魚低聲嘟囔著,似是自言自語,其實不過是說給許陽聽,畢竟,無數次流血才定下的規矩,最好不要破壞掉,否則又將是無序的混亂,未免得不償失。
可許陽似乎根本就沒有聽進去,他隻是目不轉睛地注視著水麵之下,似乎水麵那噴湧而出的所謂生命之泉根本無法打動他分毫。可許陽不在乎,不等於其他人也不在乎,佟虎兩隻小眼睛滴溜溜轉個不停,望向石頭和阿木,三人似乎一瞬間達成了某種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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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到來的代表皇族的幾個人也分別取到了泉水回落到子非魚身後,便見那妖族的四人和縹緲仙宗的廖凡三人齊齊動了,紛紛暴起直衝那將要回落的泉水,都想多分一杯羹。
那潭水中央,原本三尺高的水柱開始逐漸回落,泉水頂端的水流明顯減小,可能下一秒就會徹底回到潭水中,再次出現,則要等到下一個月圓之夜了。
倏地一團巨大的黑影直直地衝向即將消失的泉水,半空中兀自發出猶如夜梟般的嘎嘎怪笑,隻一瞬間便到了泉水上方。妖族和廖凡壓根沒想到會異變橫生,哪裏還能顧得上爭奪泉水,紛紛出手想要擋住撞向自己的那團黑影。
佟虎哇呀呀亂叫聲中,一座山的虛影於身後顯化緊緊護住胖子,雙手端著一個足足臉盆大小的金色盆子,猛地一抄,順勢掠過潭麵。至於雙方的攻擊打在身上,也隻是權當搔癢。撲通一聲,重物落地聲從潭水對麵傳來,佟虎一屁股跌坐在地,手裏兀自端著一個金色的臉盆,盆裏仍有大半的泉水。
“耶!”潭水對麵的石頭和阿木雙雙擊掌,似是對聯手將胖子拋出的結果很是滿意。子非魚隱藏在麵具後的一張臉憋得通紅,下巴幾乎要掉在地上,那個胖子手裏拿的,分明是被他敲扁的自己的洗漱用的盆子。
還不等眾人有所反應,佟虎早已經端著盆子飛快地跑了回來。開玩笑,他毫不懷疑,再慢一步,搞不好廖凡和那四個大妖絕對會給自己點顏色瞧瞧。被打亂計劃的廖凡依舊麵色淡然,看不出一絲情緒,斜睨了一眼眾人,三柄長劍瞬息騰空而起,轉眼便消失於夜色中。
那兩隻巨鷹重新化作了人形,四位大妖冷冷地看著許陽一行人,眼裏精芒閃爍,隻是青銅麵具遮麵的子非魚似乎給了他們很大的壓力,終是緩緩向後挪動著遠離潭邊,轉身就走。
隻是似乎抬起的腳步似乎有千鈞之重,所有的動作因為突然增加的重力而變得遲滯緩慢,如同被人操控的提線木偶一般。吉吉倏地抬頭,眼中精光四射將,霍然起身時,背後背負的長棍早已持在手中,全神戒備。
重力場域。吉吉再熟悉不過,這同樣是他的天賦神通,隻是這場域似乎比他施展起來威力更大,所有人如墜泥沼。在這裏,操控場域的,是絕對的主宰。
四個大妖首當其衝,更是舉步維艱,哪怕連簡單的挪動一下都難以做到。可畢竟是化形的大妖,雖然事發突然,可憑借著本能還是讓他們齊聲怒喝下,堪堪形成了一個防禦陣法。
“啵”的一聲輕響,動作最慢的那個曾經化形為巨鷹的漢子忽地整個人裂開了,恐怖的是裂開的屍身上竟然沒有一滴鮮血流出,隻是微微一頓,緊接著便化作流沙一般,一陣風吹過,一個原本活生生的生命便消失得無影無蹤,隻餘一隻羊脂白玉瓶停在空中,看起來分外詭異。
許陽仿佛才從發呆中清醒過來,一雙眼睛望著潭水對麵不遠處一塊臥石,在那裏,他似乎感覺到了熟悉的氣息。
空氣中泛起了層層漣漪,猶如微風吹過水麵,一道身影緩緩浮現在那臥石之上,一雙眼睛正直勾勾注視著許陽探究的雙眼。黑色的袞袍著身,上麵以金線織就裝飾著十二章紋,一根白玉帶橫係在腰間,看起來莊重非凡。滿頭黑發隨意飄散,一張方臉上卻看不出任何表情,隻因為他的臉無時無刻都在變換中,仿佛千人千麵。
黑衣人隨手勾了勾,卻隻見裸露出的一隻手明顯異於常人,那幹枯的手掌和指節上似乎隻蒙著一層同樣幹枯的皮膚,如同鳥爪一樣幹癟瘦弱。那懸浮半空的玉瓶得了召喚,徑直飛入那隻幹枯的手中,輕輕搖了搖,黑衣人時而清澈時而渾濁的眼睛裏難得地發出一道精光,仰起頭,就那麽將一瓶泉水全部灌了下去,嘴裏兀自低聲呢喃著“生命之泉。”
似是完全無視眾人,黑衣人緩緩閉上雙目,似乎是在體驗那“生命之泉”的玄妙。時間一點點流過,仿佛過了好久,又仿佛隻是一瞬,啪的一聲輕響,黑衣人手裏的白玉瓶化作了齏粉,緩緩睜開的雙眼隱隱泛紅,竟是充滿了憤怒。
隨便掃了一眼許陽等人,隻是在子非魚身上略有停頓,轉臉又看向了餘下的三位大妖。完全無視三人幾乎憤怒的要噴出火來的雙眼,幹枯瘦削的手重新抬起,斷斷續續的呢喃聲隱隱傳來,“難道是劑量不足?是了,一定是如此。”
一聲驚天怒吼忽地傳來,卻是那三個大妖中的一人顯化出本體原身,一隻比被子非魚殺掉的山君還要龐大數倍的黑虎正咆哮著,居然瞬間掙脫了重力場域的束縛,猛地撲向黑衣人。
黑衣人難得地微微動容,“小貓咪,怎麽會如此頑皮”。自言自語中,隨手隔空一按,那合身撲上來的猛虎便似被定格在半空,血盆大口猶自張著,卻連一動都不能動,甚至再難發出一點聲音。
驀然,黑衣人枯瘦如鳥爪的手掌拍向身側,同時眼裏終於露出一絲震驚。半空中,吉吉倒飛了出去,卻仍雙手緊緊抓著長棍,落地一個踉蹌,許陽一隻手扶住了他的肩膀,吉吉雙目灼灼地望著對麵巨石上的黑衣人,緩聲道:“神明,肮髒的家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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陣陣幽光自青銅麵具上流轉,子非魚緩步上前,似是完全不受重力場域的限製,並肩站在許陽身側,輕聲開口道:“這些該死的家夥終於按捺不住了嗎?”
許陽隻是冷冷地看著對麵的黑衣人,他太熟悉這些神明的氣息,那斑駁龐雜的靈魂碎片的印記,哪怕相隔甚遠依舊能清晰地感受到。同時還有那腐爛朽壞的味道,無疑昭示著眼前的神明生命所剩無幾。
黑衣神明眼角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雙眼竟隱隱泛起點點金芒,可卻無論如何也難以掩蓋眼裏那揮之不去的混濁與驚詫。收回控製住猛虎的那隻手,半空懸停的巨大虎身轟隆落地,艱難扭動間,重新化作了人形。
枯瘦的手掌重新揚起,隻不過這次的目標不再是妖族,而是一潭之隔的許陽。隨手攔下躍躍欲試的長河和石頭,雙眼卻一刻也不曾離開對麵的神明,倏地一步跨出。
“吾乃……”有些東西似乎超出了預期,黑衣神明隱隱有些不安,這種感覺已經有多久沒有體會過了?記不清了。
可是他依然有信心把控場上的局麵,縱使靈魂逐漸枯萎、腐朽,可神明就是神明,不容褻瀆。他要誦念出他的名,他要在殺死這些凡人前在他們的靈魂中種下恐懼,那樣收割起來才有成就感。
“不必了,我對你是誰不感興趣。”許陽打斷了對方的話,隻一步,便出現在了黑衣神明的身前,雖然身材遠不如站在臥石上的神明高大,可他依舊那麽從容淡定,“我隻要你死,這就夠了。”
黑衣神明神色震動,黑色的袞袍無風自動,就連那枯瘦的手掌都在刹那間變得豐滿晶瑩,莫名的恐懼幾乎隻是一瞬便激發了他全部的潛能。
“唉——”一聲長歎驀然響起,眾人似是錯覺,整個天地似乎都顫了一顫,有風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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