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伏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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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陽終是沒有等到想要見到的人,縱使驚變驚動了幾乎所有人,可那個隨性的男人卻始終沒有露麵。或許角色的轉變會徹底改變一個人吧,有時候我們不得不親手殺死舒服的自己,以此逼迫自己做得更好一些,再好一些。
縱使年少輕狂如你我,嘴裏喊著絕不低頭,可麵對現實,又有幾人能做不負年少時的豪言壯語呢?
拙峰上的沈若愚也始終沒有露麵,老人隻是隨手抄起身邊斜倚在桌角的木棍隨意斬出一劍,那劍意便自山巔傾斜而下,沛然而無形。
許陽左衝右突,似是瘋魔一般癲狂亂舞,渾然不見一絲章法。那一日,沒有人知道拙峰上發生了什麽,隻有許陽在一番狀似癲狂後枯坐在山腳下,日升日落,整整三日後才長身而起,深施一禮後揚長而去。
縹緲仙宗還是原來的縹緲仙宗,那倒懸的縹緲主峰依舊懸浮於雲霧之中,那高聳入雲漢的摘星樓依舊高聳。縹緲仙宗再不是原來的縹緲仙宗,億萬年的等待,他們終於等來了救贖之人。
巨大的山門消失不見了,似是昭示著曾經的曆史在這一刻畫上了句點。所有曾經的過往,所有曾經的罪孽,似乎在這一刻得到了赦免,得到了期待已久的救贖。
許陽依舊還是來時的模樣,歲月似乎忽視了他的存在。追隨許陽的隊伍卻多了一人,雪珂。
彎彎的笑眼,淺淺的酒窩,還有尖尖的虎牙。少女少了往日渾渾噩噩的懵懂,靈動的眼睛裏偏偏裝滿了記憶的沉重。她終於找回了自己,終於記起了曾經的過往,終於可以拉著幽泉和長河,無語凝噎。
她終於尋到了屬於她的真名——青冥,她不願再做一塊石頭,哪怕那石頭潔白如玉。石頭畢竟就是石頭,裝不下她的心,也承載不了她的劍。
頂著兩隻衝天辮的崩豆似乎對青冥有著莫名的親近,鬆果,妖丹,稀奇古怪的果子……小家夥毫不吝惜地將自己有的一切和對方分享。
仙門倥傯數載,一切卻又仿佛昨日重現。消失的山門處,曲折蜿蜒的小路一路向下,終是隱匿於林深草長之間。
山門外,巨大的青石幾乎要被厚厚的積雪掩埋。拂去厚厚的積雪,青石依舊,卻不免觸景生情,許陽依稀記得那日的圍爐夜話,依稀記得那一襲白衣的風采。
歲月如果是把刻刀,那這方青石上縱橫交錯的紋理,想必就是歲月的獨白吧!
手扶青石,望著前方天地蒼茫,一瞬間的許陽竟然不知道該去向何方。終於下定了決心,許陽重重拍了拍青石,目標大虞皇朝有虞城,前進。
“小子,輕點,年輕人下手沒輕沒重的,我這把老骨頭可禁不起折騰!”蒼老的聲音忽然響起,饒是許陽也被嚇得如同受驚的兔子一蹦三丈開外,沛然外放的氣機四處逡巡,小心翼翼地戒備著。
眾人也都是一驚。沒有任何預兆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如同驚雷炸的眾人外焦裏嫩。如果是有心埋伏,估計早就不知死了多少次了。
巨大的青石忽然動了。對,沒錯,盤踞山門外不知道多少歲月的青石緩緩動了,像是剛剛睡醒的老人,動作遲緩,卻又真實的發生在眾人眼前。
厚厚的積雪簌簌地掉落,四肢粗壯有力的腳支撐著,青石忽然離開了地麵。眾人驚掉下巴的注視下,一隻碩大的老龜終於成功站了起來,綠豆般的眼睛眨巴眨巴地望著眾人,開心地笑著。
佟虎終是忍不住伸手戳了戳,青褐色的龜甲依舊如同一方青石,一座山峰忽然憑空幻化,重重砸在佟虎的頭頂,將胖子砸在了山下,獨獨留在外麵的一隻腳倔強地掙紮著。
老龜似乎對周圍驚詫的目光很是享受,吭吭哧哧地磨蹭了半天,終於四肢輕輕一劃,碩大的身軀竟然淩空飄浮起來。
“小子,終於等到你了。”老龜伸了伸脖子,繼續道:“這特麽過的叫什麽日子,整日裏風吹日曬,幸好終於解脫了。”
“你……你……你……”石頭結結巴巴地指著突然變成老龜的青石,結結巴巴說不出話來。
“你什麽你!”老龜輕輕揮了揮小短腿,石頭轉著圈地一頭紮進了遠處的積雪中,隻留兩隻腳在外拚命地蹬著。
老龜重新將視線對上許陽,“萬年的看守,終是幸不辱命,如今我的任務完成了,說起來能等到你真的不容易啊!”
“難道你一直在這裏看守縹緲仙宗?”
“那是自然。”
“你確定是看守,而不是看護?”
“罪人而已,換作是我直接斬殺了,還看護,他們也配。”
罪人麽?原來凡俗眼中的仙門,卻隻是罪人,那縹緲仙宗果然是囚籠。隻是這裏邊究竟隱藏著什麽秘密,卻是讓人忍不住遐想。
“前輩是誰?”
“難道我長得不夠明顯嗎?我是一隻烏龜呀!如假包換。”
……
許陽無語,沉吟良久終是不甘地繼續追問道:“那前輩一定知道萬年以前究竟發生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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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啊。”
許陽眼裏登時冒出了精光,塵封歲月掩埋的真相即將揭曉,換作是誰都會難掩興奮。“懇請前輩告知。”
“不好意思,我忘了。”老龜眨巴著綠豆般的眼睛,雖然小,卻難掩狡黠。
……
“年輕人,飯是一口口吃的,真相就在那裏,該你知道的時候,你自然會知道,何必急於一時。我們有緣再見。”
許陽還想再說什麽,卻隻見老龜滑動著四肢粗壯的小短腿,猶如水中劃水一般,空氣中登時撕裂了一道長長的空間裂縫,老龜巨大的身軀一頭紮了進去,轉眼便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崎嶇的山路布滿了厚厚的積雪,卻無法阻擋下山的人,再深邃的目光也無法穿破重重山林的阻擋。
一行人終於消失在山路的盡頭,不遠處的一方青石上,一頭白鹿隱藏在皚皚白雪中,幾乎要融為一體。望著眾人漸漸消失的方向,白鹿忽然人立而起,頭角崢嶸的年輕人遲遲不肯收回遠眺的目光,似乎在思索著什麽。
邁下最後一級台階,猶如穿透了一層看不見的薄膜。再回首,卻哪裏還有半點來時路的痕跡,一切似乎都隱匿於虛空中不見了。
巨大的陰影遮天蔽日,巨大的遊魚從天空中劃過,饒是許陽眾人也算見多識廣,卻依然感覺自己就像是一群土鱉,從來沒有想到過,有一天會看見一條魚從天上,從自己的頭頂飛過。
隨便攔住凡俗的世人問詢,對方非但絲毫不覺得奇怪,反而對眾人的少見多怪有些新奇。一番打聽下才知道,原來那天上的遊魚居然是這方世界獨有的遠行的工具。
飛魚實則是一種飛行類的法寶。就像不可能所有的修士都可以飛天遁地,也不是所有可以飛天遁地的修士都會把自己累得像條狗,卻僅僅因為需要遠行。
飛魚的出現恰好滿足了修士們的需求,你甚至不用消耗哪怕一丁點的神魂之力,隻需要荷包適當地出點血。
存在即是被感知,存在就是合理,所以飛魚這種飛行類的法寶出現也就沒啥值得大驚小怪的了。
精元石刻畫的巨大陣盤是驅動飛魚的關鍵,上麵篆刻的紛繁複雜的陣紋傾注了無數陣法師的心血,經過無數代的改良,絕大多數情況下,這是一種清潔、高效、安全、無汙染的能源。
充能後飛魚的速度不亞於一個劍仙全力禦劍飛行,卻是絲毫沒有急速飛行時的顛簸,甚至感受不到絲毫外界的影響。
眾人都不可避免地有著初次嚐試的新奇,這無疑是一次愉悅的旅行,如果沒有麻煩找上門來的話。
可是麻煩之所以叫作麻煩,不是你不找他就可以避開他,更多時候,麻煩會主動找上你。就像現在,麻煩便毫無預兆地找上了許陽。
飛魚內部空間居然大得出奇,所有的客人都可以分配到舒適的休息房間。如果你的荷包再多漏一點點的話,甚至可以分配給你一個帶院子的房子。果然,醜陋的資本往往能帶給人歡愉的體驗。
眾人的心情在茶爐煮得最歡快的時候到達了頂點,這無疑是一次物有所值的體驗。不合時宜的敲門聲卻將眾人的愉快的心情全部破壞了,三聲敲門後破門而入的年輕人更是讓眾人的怒火取代了愉悅的心情。
“這裏被征用了,你們可以滾了。”白白淨淨的年輕人看起來斯斯文文的,尤其笑起來更是如沐春風,說出來的話偏偏卻像剛剛吃了大便,不但臭,而且臭不可聞。
似乎為了讓年輕人的話更具有說服力,年輕人身後走出的陰惻惻的中年人更是側身上前,五指微曲間,浩然磅礴的重壓對著眾人當頭落下。
許陽微微側目,這就是這個世界凡俗的戰力嗎?許陽很是好奇,似乎和自己預想中的相差無幾。
陰惻惻的中年人顯然有著相當於歸一境界的戰力,幾乎接近突破到返虛境界修為。隻是對上了許陽一行人,顯然還不夠看。
不說幽泉、長河、青冥三人曾經是擁有過仙人戰力的存在,就算是佟虎也有著不弱於化神的修為。哪怕是眾人裏最弱的莊妙可,也可以一掌拍死眼前的中年人。
隻是不入仙途終究是螻蟻,一路走來,許陽從未放棄過對極致力量的追求,隻有那種極致的力量,才能讓他無懼山海隔阻,無懼前路崎嶇。
清脆的巴掌聲是佟虎對中年人的回應,沉聲低喝的“滾”字更是讓中年人眼中的驚駭無處躲藏,他從來沒想過有誰敢當著自己背後人的麵如此羞辱自己,哪怕自己隻是對方的一條狗,可狗隻有主人能打。
雖然相隔甚遠,可許陽依然可以清晰地看到年輕人領口細小的菊花繡記,那是大虞皇朝獨有的皇家印記。
可那又怎麽樣,皇權並不能讓他畏首畏尾,起碼到目前為止,大虞皇朝能讓他提起興趣的,也隻有子非魚。因為他們是朋友,至於他是不是皇朝的二皇子,反而顯得不那麽重要。
所以,少了許陽的喝止,中年人身後的年輕人幸運地享受到了一視同仁的待遇,清脆的嘴巴總能讓很多人知難而退,乖乖閉上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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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疆帝都,有虞城。
巨大的城門洞開,如同一張吞噬萬物的巨口,吞吐著繁華與滄桑。摩肩接踵、往來如織的行人不能引起許陽絲毫的興趣,城頭那張青銅麵具後的眼睛裏,許陽看到了久別後的欣喜。
久別重逢、裏許之遙。故友相見的喜悅還沒來得及從眼角散去,一股陰冷卻又強大的氣息瞬間在眾人之間引爆,毫無征兆的就那麽轟然炸響。
許陽本能的散出神魂護住身邊人,卻依然無法阻止一襲紅衣的火煒似是風中枯葉一般被巨大的衝擊拋飛出去。火紅的衣袂翻飛猶如空中翩翩起舞的精靈,隻來得及回望的眼神裏還帶著驚駭、無助與茫然。
驚變隻在瞬間發生,眾人還來不及反應,一道灰色的影子從地底衝天而起,猶如一縷青煙循著被拋飛的火煒尾隨而至,形如鬼魅的身影如同附骨之疽,一隻手拍向空中的女子。
城樓上青銅麵具後的子非魚幾乎瞬間躍下城頭,憤怒的拳頭砸向灰色鬼魅的身影。他不奢望能夠擊斃眼前忽然出現的殺手。隻希望對方能夠回身自救,拖住那隻拍向火煒的手掌哪怕一瞬間。
他甚至不確定一瞬間能做什麽,或許什麽都做不了,可他依然拚命地想要爭取一下,或許就是這瞬息之間的變化,就會有無限的可能。
灰色的影子虛實不定,似乎隨時都會化作一縷青煙消散於無形,急速奔來的許陽的一顆心卻幾乎沉到了穀底。返虛境,那赫然是返虛境界的存在。
無限接近天地法則的蓋世強者,可以肆意穿梭虛空的存在,卻如同陰暗角落裏的一條毒蛇,悄然露出了猙獰的毒牙,務求一擊必殺。而目標,顯然就是火煒。
一襲青衣忽然擋在了那隻索命的手掌麵前,莊妙可的神情甚至沒有一絲變化,她或許來不及細想,青衣就像一層輕紗,迎上了索命的那隻手掌。
半空中,青衣撞上了紅衣,猶如綠葉輕托著紅花。淩空噴灑的鮮血,染紅了紅花綠葉,妖豔而淒慘的美在空中綻放。即使是接近聖境的強者,麵對返虛境的影子,也不敢掉以輕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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