團部會議帳篷內，十二名營級以上軍官正襟危坐。煤油燈在中央木桌上投下搖曳的光影，映照出每個人臉上凝重的神色。楚雲飛站在作戰地圖前，手指有節奏地敲擊著桌麵，目光緩緩掃過在場每一個人。
    "諸位，情況比我們預想的更嚴峻。"他開門見山，"日軍第23聯隊已經抵達五常縣，預計明天就會向這一帶展開掃蕩。更麻煩的是，張家莊的疫情正在擴散。"
    帳篷內響起幾聲壓抑的驚呼。三營副營長吳世安不安地挪了挪身子，右手下意識摸向腰間配槍。團部通訊參謀鄭誌明則低著頭，用鉛筆在筆記本上快速記錄著什麽。
    楚雲飛將兩人的小動作盡收眼底。他不動聲色地繼續道："根據偵察連報告，日軍這次掃蕩配備了特殊防疫部隊，疑似攜帶細菌武器。"
    "他娘的！"一營長孫銘猛地拍桌，"小鬼子這是要把咱們趕盡殺絕啊！"
    "團座，我們是不是該立即轉移？"二營長錢伯鈞皺眉問道，"帶著這麽多輜重，很難躲過日軍掃蕩。"
    楚雲飛搖搖頭："不，這次我們主動出擊。"他拿起指揮棒指向地圖，"日軍必然從這三個方向推進。我決定將全團化整為零，以連為單位分散行動，建立交叉火力網。"
    參謀長方立功驚訝地抬頭："團長，這戰術太冒險了！分散後指揮係統會癱瘓..."
    "所以需要革新通訊方式。"楚雲飛打斷他，從公文包中取出十幾本小冊子分發給眾人，"這是我編寫的《分散作戰指揮手冊》，詳細說明了如何在失去上級指揮時自主作戰，同時保持整體協同。"
    軍官們翻開小冊子，臉上紛紛露出驚訝神色。這種現代特種作戰的分散指揮理念，在1940年的中國軍隊中堪稱革命性的創新。
    吳世安快速瀏覽手冊，眼中閃過一絲異色："團座，這種戰術...前所未見啊。您是參考了哪國的軍事理論？"
    "綜合研究所得。"楚雲飛輕描淡寫地回答，隨即話鋒一轉，"不過戰術實施前，有個更緊迫的問題需要解決。"他敲了敲桌子，"趙連長，把人帶進來。"
    帳篷門簾猛地掀起，趙大海帶著四名荷槍實彈的衛兵押進一個五花大綁的偽軍軍官。那人滿臉血汙，左眼腫得睜不開，但還能辨認出是昨天倉庫行動中抓獲的俘虜。
    "這位是皇協軍第三團的張副官。"楚雲飛冷聲道，"經過連夜審訊，他交代了一個有趣的情報——我們358團內部，有日軍安插的間諜。"
    帳篷內瞬間鴉雀無聲。楚雲飛清晰地看到吳世安和鄭誌明交換了一個驚恐的眼神。
    "不可能！"方立功霍然起身，"358團官兵都是經過嚴格審查的！"
    楚雲飛從懷中取出一份文件："這是從佐藤光一辦公室繳獲的滲透名單，上麵明確標注了兩名內應的代號和職務。"他故意停頓一下，觀察眾人反應，"考慮到情報敏感性，我已經知道這兩人是誰，但想給他們一個自首的機會。"
    空氣仿佛凝固了。煤油燈的火焰微微顫動，在每個人臉上投下變幻的陰影。鄭誌明的額頭滲出細密汗珠，鋼筆在筆記本上劃出一道難看的墨跡。
    沉默持續了整整一分鍾。
    "看來沒人願意珍惜這個機會。"楚雲飛歎了口氣，突然厲聲喝道，"吳世安！鄭誌明！"
    兩人像觸電般跳起來。吳世安的手剛摸到槍套，就被身後的衛兵按住了肩膀。鄭誌明則麵如死灰，雙腿一軟癱坐在椅子上。
    "團...團座，這一定是誤會..."吳世安強作鎮定。
    楚雲飛將文件摔在桌上："去年11月3日，你向日軍傳遞了358團偷襲小王莊據點的計劃，導致二連三十七名弟兄犧牲；今年1月15日，你泄露了團部醫療隊的行進路線，造成十二名醫護人員遇襲身亡。"他的聲音越來越冷，"需要我繼續念下去嗎？"
    吳世安的臉扭曲起來，突然暴起發難！他一個肘擊撞開衛兵，拔出手槍就要射擊。但楚雲飛比他更快——勃朗寧手槍不知何時已經握在手中，一聲槍響，吳世安持槍的右手頓時血肉模糊！
    "啊！"吳世安慘叫著跪倒在地。兩名衛兵立即將他製服。
    鄭誌明見狀，徹底崩潰了："團座饒命！我是被逼的！他們抓了我老娘..."他涕淚橫流地磕著頭，"我願意戴罪立功..."
    楚雲飛麵無表情地看著兩人："帶下去，單獨關押。明天公開審判後執行槍決。"等衛兵將人拖走，他轉向其他軍官，"諸位，內奸已經揪出，但日軍掃蕩在即，我們必須立即行動。各營連按照手冊部署，天亮前完成分散準備。"
    軍官們肅然起立敬禮，陸續離開帳篷。最後隻剩下方立功和趙大海。
    "團座，這事蹊蹺。"方立功低聲道，"那份名單上真的寫了吳世安和鄭誌明的名字？"
    楚雲飛嘴角微揚："重要嗎？"
    方立功一愣，隨即恍然大悟——名單上可能根本沒有明確信息，這是團座設的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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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海，鬆本少佐在哪？"楚雲飛突然問道。
    "按您的吩咐，派人盯著呢。"趙大海回答，"他一直在自己帳篷裏，好像在寫什麽東西。"
    楚雲飛點點頭："去請他過來，就說我有要事相商。"等趙大海離開，他從抽屜取出一把精致的日本短刀——這是從佐藤辦公室順走的戰利品。
    五分鍾後，鬆本一郎掀開帳簾走了進來。他依舊戴著那副圓框眼鏡，但臉色比平日蒼白，右手還纏著繃帶。
    "團座，您找我？"
    "坐。"楚雲飛指了指對麵的椅子，親手倒了杯茶推過去，"傷勢如何？"
    "皮肉傷，不礙事。"鬆本謹慎地回答，沒有碰那杯茶。
    楚雲飛也不在意，自顧自抿了口茶："鬆本，你跟了我多久了？"
    "一年零四個月，團座。"
    "這一年多來，我待你如何？"
    鬆本推了推眼鏡："團座待我恩重如山。我一個日本人，能在晉綏軍中得到如此信任..."
    "是啊，信任。"楚雲飛打斷他，聲音轉冷，"可你是怎麽回報這份信任的？"
    帳篷內的溫度仿佛瞬間降至冰點。鬆本的手指微微顫抖，但聲音依然平穩："團座此話何意？"
    楚雲飛突然將日本短刀拍在桌上："認識這個嗎？"
    鬆本的瞳孔猛地收縮。他當然認識——這是佐藤家族的傳家寶，佐藤光一從不離身。
    "看來認識。"楚雲飛冷笑，"我從佐藤辦公室拿的。順便還拿了這個。"他掏出鬆本那本調查筆記，一頁頁翻開，"記錄得很詳細嘛。連我用過哪些"超前術語"都列出來了。"
    鬆本的臉徹底失去了血色。他緩緩站起身："團座，我可以解釋..."
    "坐下！"楚雲飛厲喝。鬆本像被雷擊中般跌回椅子。
    "你知道嗎？"楚雲飛的聲音忽然變得平靜，"我最恨的不是你給日本人當間諜，而是你利用我的信任，害死了那麽多弟兄。王鐵柱的死，你也有一份功勞。"
    鬆本的呼吸急促起來："團座，我隻是執行任務...佐藤博士對您有特殊興趣，他認為您可能..."
    "可能什麽？"楚雲飛銳利的目光直視鬆本。
    "可能是來自未來的時空旅行者。"鬆本說完，自己都覺得荒謬，急忙補充，"當然，這隻是佐藤的瘋狂猜想。他癡迷於超自然現象..."
    楚雲飛心中掀起驚濤駭浪，但麵上絲毫不顯。他輕蔑地笑了笑："佐藤果然是個瘋子。那你呢？你也相信這種鬼話？"
    鬆本猶豫了一下："不...但我無法解釋您那些準確的預測和超前知識。除非..."他試探地看著楚雲飛，"您有特殊情報來源？"
    "我隻是比一般人更善於觀察和分析。"楚雲飛站起身，踱步到鬆本身後，"現在，告訴我，那封信你送給誰了？"
    鬆本的身體明顯僵硬了："什麽信？"
    "別裝了。"楚雲飛俯身在他耳邊低語，"你知道王栓柱跟蹤你的信使了吧？"
    一滴冷汗從鬆本額頭滑落。他突然暴起，左手抓起桌上的短刀向楚雲飛刺去！但楚雲飛早有防備，一個側身避開，同時一記手刀重重砍在鬆本手腕上。短刀當啷一聲落地。
    "來人！"楚雲飛高喊。趙大海帶著衛兵衝了進來。
    "鬆本少佐涉嫌通敵，押下去嚴加看管！"楚雲飛命令道，"明天和那兩個叛徒一起審判。"
    鬆本被拖走時，回頭看了楚雲飛一眼，那眼神複雜難明——有恐懼，有困惑，還有一絲詭異的期待...
    深夜，楚雲飛獨自在帳篷裏研究作戰計劃。突然，遠處傳來一陣騷動，接著是幾聲槍響。他立即抓起手槍衝出去，迎麵撞上慌亂的趙大海。
    "團座！鬆本跑了！打傷了兩名衛兵！"
    "往哪個方向？"
    "北麵懸崖！"
    楚雲飛帶著一隊士兵追了上去。月光下，鬆本的身影在前方踉蹌奔跑，右手的繃帶已經散開，在風中飄舞。追到懸崖邊時，鬆本突然轉身，臉上竟帶著詭異的微笑。
    "楚團長，你以為贏了？"他用日語喊道，"佐藤博士已經知道你的秘密！很快全世界都會知道！"
    "鬆本，回來！"楚雲飛故作焦急地喊道，"懸崖危險！"
    鬆本大笑起來，後退一步，腳下一滑——在眾人的驚呼聲中，他向後仰倒，墜入漆黑的深淵...
    士兵們打著火把搜尋了一整夜，最終在穀底找到了鬆本血肉模糊的屍體。楚雲飛站在懸崖邊，望著東方泛起的魚肚白，心中沒有絲毫輕鬆。鬆本臨死前的話像毒蛇般纏繞在他心頭——佐藤知道多少？他會如何利用這個"秘密"？
    回到營地，楚雲飛立即下令全團按計劃分散轉移。他親自檢查了鬆本的遺物，在一本日文字典的夾層中找到了那封未寄出的密信。信中詳細記錄了楚雲飛的種種"異常"，最後寫道："...主體極可能掌握未來情報，建議立即拘捕研究。另，"落櫻行動"第二階段已準備就緒，將於本月15日對晉西北六個主要村鎮同時投放櫻花二號，目標清單附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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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雲飛的手微微發抖。今天是12日，距離日軍大規模細菌攻擊隻剩三天！而且目標清單上有兩個村子就在358團當前活動區域。
    "報告！"通訊兵急匆匆跑來，"偵察連急電！張家莊疫情已經擴散到周邊五個村子，死亡人數超過八十！八路軍李雲龍部派來了醫療隊，但缺乏藥品..."
    楚雲飛當機立斷："命令全團醫務官立即趕往疫區，帶上所有儲備的磺胺類藥物。通知炊事班，準備大量大蒜素和金銀花湯劑。"這些在現代看來原始的抗菌手段，已經是1940年能拿出的最好方案。
    "團座，太危險了！"方立功勸阻道，"萬一感染..."
    "執行命令！"楚雲飛厲聲道，"另外，給李雲龍發報，就說我有要事相商，請他速來黑石嶺會麵。"
    當日下午，楚雲飛帶著警衛排來到黑石嶺。這是一處易守難攻的小山頭，視野開闊，能俯瞰周圍數裏動靜。李雲龍已經等在那裏，身邊隻帶了兩名警衛。
    "楚兄！"李雲龍大步迎上來，"聽說你清理了門戶？幹得漂亮！"
    楚雲飛苦笑："家醜外揚，讓李團長見笑了。"他直接切入正題，"疫情如何？"
    李雲龍的表情頓時凝重："不妙。我們派去的醫療隊已經有三人出現症狀。這種病發作太快，從發熱到死亡不超過三天。"他啐了一口，"狗日的小鬼子，淨玩陰的！"
    楚雲飛取出從鬆本那裏找到的信："更糟的還在後頭。日軍計劃在15日，也就是三天後，對晉西北六個村鎮同時發動細菌攻擊。"
    李雲龍接過信件，臉色越來越難看："他娘的！這上麵有趙家峪和楊柳鎮！那裏有我們上千群眾和後方醫院！"
    "所以我們必須立即行動。"楚雲飛指向地圖，"我建議兩件事：第一，立即疏散名單上的村鎮；第二，主動出擊，摧毀日軍的細菌武器儲存點。"
    李雲龍眉頭緊鎖："疏散沒問題，但攻擊儲存點...情報準確嗎？"
    "鬆本的信中提到"第二階段已準備就緒"，意味著日軍已經將武器運抵前沿陣地。"楚雲飛分析道，"根據日軍調動情況，最可能的地點是這裏——"他指向地圖上的一個點，"白石溝據點。"
    "有道理！"李雲龍眼睛一亮，"那裏最近增派了防疫部隊駐守。不過..."他懷疑地看著楚雲飛，"楚兄，你怎麽對日軍細菌戰這麽了解？連他們的行動代號和時間都一清二楚..."
    楚雲飛早有準備："鬆本的筆記裏寫的。他在情報部門待過，知道的內幕不少。"
    李雲龍將信將疑，但眼下情況緊急，也顧不上深究："好！我派兩個連配合你行動。不過楚兄，咱們得說清楚，這次繳獲的物資..."
    "全部用於防疫救災。"楚雲飛斬釘截鐵地說，"這不是普通的戰鬥，關係到成千上萬老百姓的性命。"
    李雲龍肅然起敬，鄭重地敬了個禮："楚兄高義！老李我服了！"
    兩人商定了行動計劃，約定次日淩晨同時發起攻擊。臨別時，李雲龍突然問道："對了，那個鬆本...真是意外墜崖？"
    楚雲飛麵不改色："懸崖濕滑，他又慌不擇路。"
    李雲龍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沒再多問，轉身帶著警衛離去。
    回營路上，楚雲飛一直在思考對策。即便成功摧毀白石溝的細菌武器，也隻是暫緩危機。隻要佐藤光一還在，他就能再造出更多"櫻花二號"。更可怕的是，佐藤似乎真的相信了"時空穿越"這種荒謬假設，並且會不擇手段地驗證它...
    遠處，夕陽如血，染紅了晉西北的群山。楚雲飛知道，一場比槍炮更殘酷的戰爭已經打響。而他，必須同時麵對外部敵人的陰謀和內部身份的危機，在這曆史的夾縫中殺出一條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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