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李家坡籠罩在濃霧中。楚雲飛蹲伏在預設陣地上，指尖輕輕摩挲著懷表表蓋。距離預定攻擊時間還有二十分鍾，山穀裏寂靜得能聽見露水滴落的聲音。
    "團座，偵察兵報告，日軍先頭部隊已經進入伏擊圈。"趙大海貓著腰過來匯報，聲音壓得極低，"約一個大隊兵力，配有四門九二式步兵炮。"
    楚雲飛微微點頭。日軍規模與情報相符，但火炮數量多了一倍。他迅速調整部署："通知炮兵連，優先敲掉日軍火炮。一營負責切斷退路，三營從側麵突擊。記住，留出東麵缺口。"
    "東麵？"趙大海一愣，"那不是放鬼子跑嗎？"
    "東麵有李雲龍的獨立團等著他們。"楚雲飛嘴角微揚，"告訴弟兄們，以紅色信號彈為號，同時開火。"
    趙大海領命而去。楚雲飛舉起望遠鏡，透過逐漸散去的霧氣，隱約可見日軍縱隊像一條長蛇蜿蜒在山穀中。他們顯然沒料到會在這裏遭遇伏擊，行軍鬆散，毫無戒備。
    "團座，中央軍督察組的人來了。"方立功悄聲提醒，"說要"觀摩學習"。"
    楚雲飛回頭，看見三名穿中央軍製服的軍官在警衛帶領下走來。領頭的瘦高個男子麵容冷峻，領章上的將星在晨光中閃閃發亮。
    "楚團長，久仰大名。"少將倨傲地伸出手，"中央軍參謀部作戰處副處長周維先，奉委座之命督察晉綏軍各部作戰。"
    楚雲飛禮貌但冷淡地握了握手："周處長，戰場危險，還請在後方觀戰。"
    "不必。"周維先冷笑，"中央軍將士從不畏戰。我倒要看看，名震晉西北的358團，是否真如傳聞中那麽神勇。"
    楚雲飛心知肚明，這所謂的"督察組"實則是來抓他把柄的。他不動聲色地轉向傳令兵："通知各營，按計劃行動。"
    晨霧漸漸散去，日軍主力完全進入伏擊圈。楚雲飛看了看表，舉起信號槍。
    "砰！"紅色信號彈劃破天際。
    刹那間，整個山穀沸騰了！埋伏在山脊兩側的輕重機槍同時開火，子彈如暴雨般傾瀉而下。日軍猝不及防，瞬間倒下一片，隊形大亂。
    "炮兵！開火！"楚雲飛對著步話機吼道。
    358團隱蔽在山後的炮兵陣地上，六門晉造山炮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炮彈精準地落在日軍炮兵隊伍中，兩門九二式步兵炮連同炮手一起被炸上了天。
    "打得好！"連周維先都忍不住驚呼。這種步炮協同的精準度，在國軍中極為罕見。
    楚雲飛沒有理會，全神貫注地指揮戰鬥。他采用的正是現代軍隊的"空地一體戰"理念——雖然現在沒有空軍，但通過炮兵與步兵的完美配合，同樣能達到立體打擊效果。
    日軍在最初的混亂後開始組織反擊。一個中隊的鬼子嚎叫著向山坡衝鋒，試圖奪取製高點。楚雲飛立即調整部署："二連向左翼移動五十米，建立交叉火力！"
    命令通過步話機迅速傳達。二連官兵像演練過千百次一樣，迅速而精準地移動到新陣地，與正麵火力形成死亡夾角。衝鋒的日軍如割麥子般倒下，少數衝近的也被手榴彈炸飛。
    "團座！日軍指揮部在東南方向那棵大鬆樹下！"觀察員高聲報告。
    楚雲飛立即調來兩門迫擊炮："方位175，距離600，三發急速射！"
    炮彈呼嘯著劃出弧線，準確命中目標。日軍聯隊旗在爆炸中倒下，指揮係統頓時癱瘓。
    "漂亮！"方立功忍不住讚歎。
    周維先的臉色卻越來越難看。他身邊的參謀正在小本上瘋狂記錄，不時交頭接耳。楚雲飛心知他們在記錄什麽——自己的指揮方式、戰術運用、甚至裝備配置，都明顯異於常規國軍。
    戰鬥呈現一邊倒態勢。不到一小時，日軍傷亡過半，殘部倉皇向東逃竄。楚雲飛故意放開口子，讓他們"僥幸"突圍。
    "追擊！"周維先突然命令隨行的中央軍士兵，"務必全殲日軍！"
    "且慢！"楚雲飛攔住他，"東麵地形複雜，恐有埋伏。我軍應按原計劃休整。"
    "楚團長這是何意？"周維先眯起眼睛，"莫非東麵真如傳言所說，有你的"友軍"接應？"
    話音未落，東麵山穀突然響起密集槍聲和爆炸聲，其間夾雜著日語慘叫聲和八路軍特有的衝鋒號聲。
    周維先露出勝利般的冷笑："楚雲飛，你還有何話說？私通共匪，證據確鑿！"
    楚雲飛麵不改色："周處長此言差矣。日軍乃民族公敵，無論國共，抗日皆為天職。今日巧合聯手，何來"私通"之說？"
    "巧舌如簧！"周維先厲聲道，"來人！以違抗軍令、私通共匪罪名，解除楚雲飛兵權，押送軍事法庭！"
    四名中央軍士兵立即上前，槍口對準楚雲飛。358團的官兵一時愕然，不知所措。
    "誰敢動我團座！"趙大海怒吼一聲，帶著警衛連衝上來，雙方劍拔弩張。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山穀裏突然衝出一支八路軍隊伍，為首的正是李雲龍。他渾身是血，但精神抖擻，老遠就大喊："楚兄！大捷啊！全殲日軍一個大隊，繳獲無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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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中央軍拿槍指著楚雲飛，李雲龍臉色驟變："喲，這是唱的哪出？前線殺敵的功臣，倒要被自己人繳械？"
    周維先冷笑："共匪也配談"自己人"？李雲龍，今日連你一並拿下！"
    "放你娘的屁！"李雲龍破口大罵，"老子剛宰了幾百個鬼子，你他娘的在後麵摘桃子？弟兄們，抄家夥！"
    八路軍戰士齊刷刷舉起武器。中央軍雖然裝備精良，但人數處於劣勢，一時僵持不下。
    楚雲飛趁機高聲道："諸位且慢！大敵當前，豈可自相殘殺？周處長，今日之事，楚某自會向閻長官解釋。若您執意動手，恐怕這"破壞抗日統一戰線"的罪名..."
    周維先臉色陰晴不定。他清楚若真引發衝突，輿論對中央軍極為不利。最終，他咬牙道："楚雲飛，咱們走著瞧！收隊！"
    中央軍悻悻離去後，李雲龍哈哈大笑："痛快！楚兄，你這手"借力打力"玩得漂亮！"
    楚雲飛卻眉頭緊鎖："老李，你太衝動了。這事不會這麽簡單結束。"
    "怕啥！"李雲龍滿不在乎地拍拍腰間駁殼槍，"大不了老子再打一場！對了，給你介紹個人。"
    他轉身招了招手，一名穿八路軍軍裝的年輕女子走上前來。女子約二十五六歲，短發齊耳，眉眼清秀但目光銳利，軍裝外罩著白大褂，顯然是醫護人員。
    "這位是延安派來的醫療專家林霞同誌，德國海德堡大學醫學博士，專門來研究你那些"神奇醫術"的。"
    楚雲飛心頭一震。德國留學背景的醫學專家？這簡直是專門來拆穿他的！
    "楚團長，久仰大名。"林霞伸出手，德語口音的中文證實了她的留學經曆，"您在戰場急救方麵的創新令人印象深刻。"
    楚雲飛禮貌地握了握她的手，觸感冰涼而堅定："林博士過獎。些許野路子，不值一提。"
    "野路子？"林霞微微挑眉，"據我所知，您使用的"靜脈注射大蒜素"療法，在歐洲也屬於前沿研究。還有那些傷口處理方法...非常專業，非常...現代。"
    她刻意強調了最後兩個字，眼中閃爍著探究的光芒。楚雲飛後背滲出冷汗，但麵上不露分毫："家父是醫生，從小耳濡目染。"
    林霞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從隨身藥箱取出一支注射器："您的感染尚未痊愈，需要繼續治療。這是蘇聯最新研製的抗生素，比磺胺更有效。"
    楚雲飛注意到她持針的手法極其專業，完全是現代醫學的標準姿勢。當針頭刺入靜脈時，她突然用德語問："o ten?"您在哪裏接受的外科訓練？）
    楚雲飛差點脫口而出"解放軍總醫院"，幸好及時刹住："ich ernt."隻是跟家父學過一些基礎。）
    林霞眼中精光一閃，顯然注意到他德語中夾雜的現代詞匯。但她沒再追問，隻是熟練地完成注射。
    "楚團長好好休息。"她收起器械，意味深長地說，"我們會有更多...交流機會。"
    李雲龍似乎沒察覺兩人間的暗流湧動，興高采烈地拉著楚雲飛去看戰利品。路上，楚雲飛低聲問："老李，這位林博士...什麽來頭？"
    "聽說是延安重點培養的專家，專門研究細菌戰防護。"李雲龍撓撓頭，"對了，她還問了好多關於你的事，特別是那些"預言"..."
    楚雲飛心頭一沉。延安方麵對他的調查比想象的更深入！現在又多了個專業對口的德國醫學博士，他的穿越者身份隨時可能暴露。
    戰場清掃工作熱火朝天地進行著。358團和八路軍戰士不分彼此，一起清點戰利品、救治傷員。楚雲飛注意到，八路軍醫療隊對國軍傷員一視同仁，甚至優先救治重傷員，這種作風與國民黨軍隊形成鮮明對比。
    "團座！"方立功匆匆跑來，臉色異常難看，"出事了！那孩子...狗剩不見了！"
    楚雲飛心頭一緊："什麽時候的事？"
    "就在我們開拔來李家坡前。他說要上廁所，然後就..."方立功自責地說，"我以為他跑回八路軍那邊去了..."
    楚雲飛立即聯想到楊柳鎮老槐樹下的密冊。難道孩子獨自去取那危險證據了？他正要派人尋找，遠處突然傳來一陣騷動。
    "團座！快看！"趙大海指著山路。
    一個瘦小的身影正跌跌撞撞地向營地跑來，正是狗剩！孩子渾身是泥，懷裏緊緊抱著個油布包裹，身後不遠處，幾名日軍士兵正在追趕！
    "掩護！"楚雲飛厲聲命令，同時抄起一把步槍。
    幾聲精準的點射，追擊的日軍應聲倒地。狗剩安全跑回營地，撲進楚雲飛懷裏，顫抖著遞上那個油布包："楚...楚團長...爹...爹說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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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雲飛小心地打開油布包。裏麵是一本皮質封麵的日文筆記本，翻開第一頁，赫然是一份會談記錄：
    「昭和十五年八月十五日 於陽泉秘密會談
    晉綏軍代表：梁培璜閻錫山全權代表）
    關東軍代表：岡部直三郎
    內容：雙方達成默契，晉綏軍停止對日作戰，集中力量剿滅轄區共軍。作為交換，日軍保證不進攻晉綏軍控製區，並提供武器彈藥...」
    後麵的內容更加觸目驚心，包括具體交易的時間、地點、物資清單，甚至還有對八路軍根據地的聯合清剿計劃！每一頁都蓋有雙方印章，鐵證如山！
    "他娘的！"李雲龍湊過來看了一眼，頓時破口大罵，"閻錫山這老王八蛋，居然跟鬼子穿一條褲子！"
    楚雲飛迅速合上筆記本。這份文件一旦公開，不僅閻錫山威信掃地，整個晉綏軍都可能分崩離析。但若不公開，如何解釋自己違抗軍令的行為？如何阻止更多"聯日剿共"的陰謀？
    "楚兄，這東西...你打算怎麽處理？"李雲龍難得嚴肅地問。
    楚雲飛沉思片刻，突然問了個看似不相幹的問題："老李，你說...一個人明知曆史走向，卻無力改變，該怎麽辦？"
    李雲龍愣了一下，隨即笑道："啥曆史不曆史的！老子就知道，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對得起良心就幹，管他娘的其他！"
    這番粗獷卻充滿智慧的回答，像一記重錘敲在楚雲飛心上。是啊，何必糾結於"曆史正確"？既然身處這個時代，就該做這個時代正確的事！
    "方參謀長，傳我命令。"楚雲飛挺直腰板，聲音堅定，"全團集合，我要當眾宣讀這份文件。然後...向全國通電，揭露閻錫山通敵賣國的罪行！"
    方立功臉色煞白："團座！這...這等於公開造反啊！"
    "不，這是撥亂反正。"楚雲飛看向李雲龍，"老李，敢跟我一起幹票大的嗎？"
    李雲龍哈哈大笑，拍了拍腰間駁殼槍："早該如此！老子這就聯係總部，咱們國共聯手，掀了閻錫山的老窩！"
    林霞不知何時站在不遠處，眼中閃爍著奇異的光彩。她輕聲自語："原來如此...不是預知未來，而是...來自未來..."
    楚雲飛沒有聽見這句低語。他正忙著部署下一步行動，內心卻前所未有地平靜。穿越以來，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知道自己該做什麽，該站在哪一邊。
    遠處的山巒上，朝陽噴薄而出，將整個李家坡染成金色。新的曆史，即將在這一刻改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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