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坡臨時搭建的主席台上，楚雲飛身披軍裝，腰杆筆直如鬆。台下黑壓壓站滿了358團全體官兵、李雲龍的獨立團戰士以及附近聞訊趕來的百姓。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奇特的緊張感，仿佛暴風雨前的寧靜。
    "全體都有！立正！"值星官高喊。近三千名軍人齊刷刷站直身體，槍械碰撞聲清脆悅耳。
    楚雲飛目光緩緩掃過每一張麵孔。這些跟他出生入死的弟兄們，有的稚氣未脫，有的滿臉風霜，但眼神同樣堅定。他知道，接下來要做的事將徹底改變他們的命運——也改變他自己的命運。
    "弟兄們。"楚雲飛開口，聲音不大卻傳遍全場，"今日召集大家，是要宣布一個重大決定。"
    他舉起那本從楊柳鎮取回的日軍密冊："這是日軍與晉綏軍高層秘密會談的記錄。八月十五日，閻錫山的全權代表梁培璜在陽泉與關東軍岡部直三郎簽署秘密協議——晉綏軍停止對日作戰，集中力量剿滅八路軍，換取日軍不進攻晉綏軍控製區，並提供武器彈藥！"
    台下瞬間炸開了鍋。官兵們不敢置信地交頭接耳，有人憤怒地咒罵，更多人則是滿臉震驚。
    "肅靜！"方立功高聲維持秩序。
    楚雲飛繼續宣讀文件內容，包括具體交易時間、地點、物資清單，甚至聯合清剿八路軍的詳細計劃。每讀一條，台下的騷動就加劇一分。
    "這是賣國！"一營長孫銘突然怒吼，"老子當兵是為了打鬼子，不是幫鬼子打自己人！"
    "對！寧做戰死鬼，不當亡國奴！"士兵們群情激憤，聲浪一陣高過一陣。
    楚雲飛抬手示意安靜："我楚雲飛決不與漢奸為伍！今日起，358團脫離晉綏軍序列，繼續抗日！願意跟隨的弟兄留下，想走的絕不阻攔，發路費回家！"
    短暫的沉默後，台下爆發出震耳欲聾的呼喊："誓死追隨團座！抗日到底！打倒漢奸賣國賊！"
    沒有一個人選擇離開。楚雲飛眼眶發熱，這些樸實的士兵們或許不懂什麽大道理，但他們知道什麽是民族大義，什麽是軍人的骨氣！
    "好！"楚雲飛高聲道，"方參謀長，立即向全國發通電，揭露閻錫山通敵賣國罪行，宣布我部繼續抗日！"
    "是！"方立功敬禮，轉身去安排。
    李雲龍跳上台，用力拍了拍楚雲飛的肩膀："楚兄，好樣的！從今往後，咱們就是一家人了！"
    台下八路軍戰士歡呼起來，有人高喊"歡迎358團加入革命隊伍"，氣氛熱烈得如同過節。
    楚雲飛卻微微搖頭："老李，現在說"加入"為時尚早。我部脫離晉綏軍是為了抗日，至於其他...還需從長計議。"
    李雲龍不以為意地大笑："遲早的事！走，咱們商量下一步怎麽打鬼子！"
    會議結束後，楚雲飛剛回到臨時指揮部，警衛就報告林霞醫生求見。楚雲飛心頭一緊——這個德國留學回來的醫學專家，很可能是最接近他秘密的人。
    "請她進來。"
    林霞依舊是一身利落的八路軍軍裝，白大褂纖塵不染。她手裏拿著病曆本，表情專業而平靜，但眼神銳利如手術刀。
    "楚團長，需要複查您的感染情況。"她公事公辦地說，示意楚雲飛坐下。
    檢查過程安靜得近乎壓抑。林霞的動作精準而高效，聽診器劃過胸膛，血壓計纏繞手臂，一切都符合標準流程。但當她俯身檢查楚雲飛手臂上的傷口時，突然用德語低聲問：
    "ie ange sind sie schon in dieser zeit?"您來到這個時代多久了？）
    楚雲飛心跳驟然加速，但麵上不動聲色："verstehe nicht."聽不懂。）
    "不用裝了。"林霞切換回中文，聲音依然很輕，"您的德語有明顯的現代口音和用詞習慣。還有那些醫學知識——靜脈注射技術、抗生素使用原則、創傷處理流程——全都超前於這個時代至少二十年。"
    楚雲飛沉默片刻，反問："林博士想說什麽？"
    "我知道您來自未來。"林霞直視他的眼睛，"確切地說，來自二十一世紀初期。"
    指揮部裏安靜得能聽見懷表走動的滴答聲。楚雲飛緩緩起身，走到窗前。窗外，358團和獨立團的戰士們正在一起訓練，口號聲此起彼伏。
    "為什麽這麽說？"他沒有直接否認。
    "除了醫學知識，還有您的戰術理念。"林霞翻開筆記本，"分散指揮體係、特種作戰理論、步炮協同戰術...這些都是二戰後期才成熟的軍事思想。而您對曆史事件的"預測"準確得可怕。"
    她遞過一張紙，上麵列著楚雲飛過去一年所有"超前"的言行。記錄之詳細，分析之精準，令人不寒而栗。
    楚雲飛苦笑："延安方麵對我真是...關懷備至啊。"
    "不隻是延安。"林霞意味深長地說，"日軍那個佐藤光一，似乎也察覺到了什麽。他在所有占領區的報紙上刊登了尋人啟事，尋找"掌握未來知識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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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雲飛心頭一震。佐藤果然沒放棄！那個瘋狂的軍醫顯然想利用"未來知識"改變戰爭走向。
    "林博士，"他直視對方眼睛，"假設——隻是假設——你的猜測是對的。你會怎麽做？"
    "我會請求他幫助中國人民贏得這場戰爭。"林霞毫不猶豫地回答，"不管他來自哪裏，隻要真心抗日，就是我們最珍貴的同誌。"
    楚雲飛沒想到會得到這樣的回答。在他的預想中，身份暴露最可能的結局是被當作實驗品研究，或者被各方勢力爭奪控製。
    "你不覺得...荒謬嗎？時空穿越什麽的..."
    "科學上確實難以解釋。"林霞推了推眼鏡，"但比起這個，我更關心您能為抗戰做些什麽。您的知識、戰術、對曆史的了解...可以挽救無數生命。"
    楚雲飛陷入沉思。自從穿越以來，他一直小心翼翼隱藏身份，生怕改變"曆史"。但眼前的林霞卻告訴他：改變曆史正是他存在的意義！
    "我需要時間考慮。"最終他說道。
    林霞點點頭，收起醫療器械："當然。不過時間不多了——日軍正在集結兵力，佐藤光一親自帶隊，目標就是您和那本密冊。"
    她離開後，楚雲飛取出懷表，輕輕摩挲表蓋上的刻字："時間不在於你擁有多少，而在於你怎樣使用"。也許，是時候停止逃避，正視自己的使命了。
    傍晚時分，李雲龍興衝衝地闖進指揮部："楚兄！好消息！總部批準了我的建議，將咱們兩部臨時整編為"晉西北抗日聯軍"！你當總指揮，我當副手！"
    楚雲飛接過文件瀏覽。整編方案很靈活，保留各自原有編製，隻設立聯合指揮部，方便協同作戰。這種模式在現代被稱為"聯合作戰"，但在1940年的中國戰場堪稱創舉。
    "我沒意見。"楚雲飛放下文件，"不過指揮體係需要調整。我建議采用"三三製"——每三個小隊組成一個中隊，三個中隊組成一個大隊，以此類推。"
    李雲龍眼前一亮："妙啊！這樣既靈活又便於指揮！楚兄，你這腦子咋長的，盡是些新鮮點子！"
    楚雲飛笑而不語。這套"三三製"其實是解放軍在解放戰爭中完善的編製，他不過是提前借用罷了。
    接下來的兩天，聯軍緊鑼密鼓地進行整編和訓練。楚雲飛親自教授現代戰術動作和班組配合，李雲龍則負責兩軍的磨合。令人驚訝的是，原本作風迥異的兩支部隊，在共同抗日的大旗下迅速找到了默契。
    第三天清晨，偵察兵帶來了緊急軍情：日軍兩個聯隊正從南北兩個方向夾擊而來，目標是全殲"叛軍"楚雲飛部！更令人擔憂的是，有情報顯示佐藤光一親自帶領一支特種部隊，專門針對楚雲飛實施"斬首行動"。
    聯合指揮部立即召開作戰會議。楚雲飛指著地圖分析："日軍第19聯隊從北麵進攻，第23聯隊殘部從南麵夾擊。他們顯然想利用李家坡的狹窄地形，把我們困死在這裏。"
    "拍他個球！"李雲龍拍案而起，"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硬拚不是辦法。"楚雲飛搖頭，"我們兵力處於劣勢，彈藥也不足。必須出奇製勝。"
    他詳細闡述了自己的計劃：以小股部隊誘敵深入，主力隱蔽於兩側山地，待日軍進入伏擊圈後，集中火力打擊指揮部和後勤部隊，迫使敵軍不戰自亂。
    "這戰術..."李雲龍皺眉思索，"有點像咱們老祖宗的"十麵埋伏"，但又不太一樣..."
    "可以叫它"中心開花"。"楚雲飛微笑。這其實是現代特種作戰中的"斬首戰術"，隻不過用1940年的語言包裝了一下。
    作戰方案確定後，各部迅速行動起來。楚雲飛剛走出指揮部，林霞就攔住了他："楚團長，有個情況你必須知道。"
    她引著楚雲飛來到醫療帳篷。病床上躺著一名渾身是血的偵察兵，正是兩天前派去監視日軍動向的王栓柱。
    "團...團座..."王栓柱掙紮著想坐起來，"鬼子...鬼子不止兩個聯隊...還有...特種部隊...專為您來的..."
    楚雲飛握住他的手："別急，慢慢說。"
    "佐藤...帶了十幾個穿白大褂的...說要活捉您...研究什麽...未來武器..."王栓柱艱難地喘息著，"他們...明晚到..."
    林霞給傷員注射了一針鎮靜劑，示意楚雲飛到外麵說話。
    "佐藤的目標很明確——活捉你，獲取未來知識。"她直截了當地說，"如果讓他得逞，後果不堪設想。"
    楚雲飛麵色凝重。佐藤的瘋狂遠超他的想象，那個軍醫顯然把"時空穿越"當成了某種可研究的科學現象，甚至可能想利用它改變戰爭走向！
    "你有什麽建議？"他問林霞。
    "兩個選擇。"林霞目光炯炯，"一，立即轉移，避開日軍鋒芒；二，將計就計，設下陷阱反殺佐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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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雲飛望向遠處的訓練場。358團和獨立團的戰士們正在熱火朝天地操練，每個人臉上都寫滿鬥誌。這些人信任他，追隨他，他怎能獨自逃命？
    "準備陷阱。"他斬釘截鐵地說，"是時候和佐藤做個了斷了。"
    當天夜裏，楚雲飛獨自在指揮部擦拭手槍。昏黃的油燈下，金屬部件閃著冷光。自從穿越以來的一幕幕在腦海中閃回：初到358團的迷茫，與李雲龍從敵對到惺惺相惜，目睹日軍暴行的憤怒，發現閻錫山通敵的失望...
    門外傳來輕微的腳步聲。楚雲飛警覺地抬頭，手按上了槍柄。
    "是我。"林霞的聲音。她端著一杯熱茶走進來，"睡不著？"
    楚雲飛放鬆下來："明天的大戰，總要準備周全些。"
    林霞放下茶杯，突然問："在你所知的曆史中，這場戰爭會持續多久？"
    楚雲飛猶豫了一下，決定部分坦誠："原本是八年。但現在...已經改變了。"
    "因為你的出現？"
    "因為我救了本該死去的人，殺了本該活著的人，揭露了本該隱藏的秘密。"楚雲飛苦笑，"蝴蝶效應，知道嗎？"
    林霞若有所思地點頭："那麽，在你所知的曆史中，中國會贏嗎？"
    "會。但代價...很慘重。"
    "現在呢？有機會減少犧牲嗎？"
    楚雲飛望向窗外的星空："這就是我一直在思考的問題。改變曆史是否正當？救一個人，可能害死更多人；救一個村，可能導致戰役失敗..."
    "曆史是由人書寫的。"林霞輕聲說，"而人，永遠比曆史重要。"
    這句話像一道閃電照亮了楚雲飛的思緒。是啊，他何必糾結於"曆史正確"？身處這個時代，他就是曆史的一部分！該救的人要救，該殺的敵要殺，就這麽簡單！
    "謝謝你，林博士。"他真誠地說，"我想通了一些事。"
    林霞微微一笑："那麽，你願意正式加入我們嗎？不是作為暫時的盟友，而是作為...同誌。"
    楚雲飛沒有立即回答。加入共產黨意味著徹底與過去決裂，意味著接受全新的信仰和理念。但回想這段時間的所見所聞——八路軍官兵平等、愛護百姓、舍己為人...這不正是他心目中理想的軍隊嗎？
    "等打完這一仗。"最終他說道，"如果我還活著，咱們再詳談。"
    林霞理解地點點頭，起身離開。走到門口時，她突然轉身："對了，無論你來自哪個時代，在這裏，你都是楚雲飛——抗日英雄楚雲飛。"
    夜深人靜，楚雲飛取出那本《未來戰術綱要》，在最後一頁添上新的內容。這一次，他沒有做任何偽裝或掩飾，直接寫下了現代軍隊的編製、訓練、戰術要點，甚至包括幾種簡單但有效的武器設計圖。
    如果明天他遭遇不測，至少這些知識能留下來，幫助中國人民少流些血。
    懷表的指針指向淩晨三點。楚雲飛合上筆記本，吹滅油燈。窗外，啟明星已經升起，新的一天即將開始——或許是改變曆史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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