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揮所內，煤油燈的火苗微微顫動，將張明遠那張圓潤白淨的臉映照得忽明忽暗。他端坐在楚雲飛平日的位置上，手指有節奏地敲擊著桌麵，嘴角掛著若有若無的笑意。
    "楚團長，久等了。"見楚雲飛進來，張明遠緩緩起身，做了個請坐的手勢，"剛接到太原站急電，日軍第108師團正在向晉西北移動，看樣子是要報青龍寨之仇啊。"
    楚雲飛不動聲色地坐下，目光掃過桌上攤開的地圖和文件——那是他精心準備的假作戰日誌，此刻已經被翻到了最後一頁。張明遠身旁站著兩名穿中山裝的年輕男子，眼神銳利如鷹，腰間微微鼓起，顯然都帶著武器。
    "張站長深夜相召，不隻是為了通報敵情吧？"楚雲飛開門見山。
    張明遠輕笑一聲，從公文包中取出一份文件："楚團長快人快語，那我也不繞彎子了。軍統局最近收到一些...有趣的報告，關於你和你的特種部隊。"
    文件被推到楚雲飛麵前，上麵密密麻麻記錄著他半年來參與的每一場戰鬥，包括時間、地點、戰術細節，甚至精確到連排級調動。更令人心驚的是，旁邊用紅筆標注了許多問號和驚歎號，最後幾頁還附有複雜的數學公式和圖表。
    "這份分析報告出自陳博士之手。"張明遠眯起眼睛，"他是普林斯頓大學的高材生，專攻軍事運籌學。他認為你的戰術選擇...不符合正常軍事決策模型。"
    楚雲飛心頭一緊，但麵上絲毫不顯。他隨意翻看幾頁，輕描淡寫道："戰場瞬息萬變，哪來什麽模型可言？陳博士若真有本事，何不上前線一試？"
    "有意思的是，"張明遠身體前傾，聲音壓低，"陳博士計算出，你至少有七次關鍵決策的成功概率不足5，卻全部取得了勝利。用他的話說——"張明遠突然改用英語，""it"s ike y d happen."就像他確切知道會發生什麽一樣）"
    指揮所內的空氣仿佛凝固了。楚雲飛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加速，但多年的軍事訓練讓他保持著完美的鎮定。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借著這個動作快速思考對策。
    "張站長，"楚雲飛放下茶杯，聲音沉穩，"戰爭不是賭博，沒有概率可言。所謂5的成功率，不過是紙上談兵。真正的指揮官，靠的是對敵我態勢的準確把握和臨機決斷。"
    "說得好！"張明遠突然拍手，"所以我特意安排了一場兵棋推演，明天上午在團部舉行。屆時晉西北各部隊主官都會參加，正好向楚團長討教這"臨機決斷"的本事。"
    楚雲飛立刻明白了對方的意圖——這是要在眾目睽睽之下測試他的戰術思維，尋找更多"異常"證據。拒絕會引起更大懷疑，接受則可能落入陷阱。
    "榮幸之至。"楚雲飛爽快應下，"不過前線軍情緊急，推演恐怕不能太久。"
    "當然，當然。"張明遠笑容可掬，"隻是例行交流而已。對了，"他狀似無意地補充道，"陳博士也會遠程參與，通過電報發送推演想定。他可是很期待與楚團長"交手"呢。"
    離開指揮所時，已是深夜。楚雲飛深吸一口寒冷的空氣，讓頭腦保持清醒。張明遠比想象的更難對付，那個神秘的"陳博士"更是心腹大患。他必須盡快製定對策。
    "團座。"孫銘從暗處走來，低聲道，"查清楚了，張明遠帶來十二個人，其中六個是軍統行動處的，都帶著家夥。他們已經"拜訪"了一營和三營的駐地。"
    楚雲飛冷笑："讓他們查。告訴各營連，按預定方案應對。"
    "還有一事，"孫銘四下看了看，聲音更低了，"林醫生讓我轉告您，那個發燒的軍統特工半夜突然醒了，嘴裏一直念叨"時空錨點"和"驗證方法"。張明遠已經派人去接了。"
    楚雲飛眉頭緊鎖。情況比他預想的更糟——軍統似乎真有某種科學方法來驗證"穿越者"的存在。他必須爭取時間。
    "備馬，我去見李雲龍。"
    半小時後，楚雲飛單人匹馬來到李雲龍部駐地。哨兵見是他，直接放行。李雲龍顯然還沒睡，正在油燈下研究地圖，桌上擺著一壺燒酒。
    "老楚？"李雲龍抬頭，一臉詫異，"這大半夜的..."
    "有緊急情況。"楚雲飛簡明扼要地將軍統調查和兵棋推演的事說了。
    李雲龍聽完，狠狠灌了一口酒："他娘的！前線吃緊，後方緊吃！小鬼子大兵壓境，這幫龜孫子還搞內鬥！"他抹了抹嘴，"說吧，需要老子怎麽配合？"
    "兩件事。"楚雲飛壓低聲音，"第一，我需要你明天派幾個機靈的戰士，混入推演現場當勤務兵；第二，借你的電台用一下，我要發一份密電。"
    李雲龍二話不說，叫來通訊員安排。楚雲飛迅速起草電文，用事先約定的密碼發出——這是他與潛伏在重慶的地下黨聯絡員的緊急聯絡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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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完電報，李雲龍遞過一杯酒："老楚，軍統為啥盯上你了？"
    楚雲飛苦笑："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可能是我們打得太好，引起某些人嫉妒了。"
    李雲龍盯著他看了幾秒，突然大笑："好一個"木秀於林"！行，老子就喜歡你這股傲勁兒！明天看他們能玩出什麽花樣！"
    回到駐地時，東方已泛起魚肚白。楚雲飛剛下馬，沈教授就匆匆迎上來："團座，剛破譯的日軍密電！第108師團先頭部隊已抵達黑石嶺，預計兩天內發起進攻！"
    楚雲飛接過電報掃了一眼，心頭一沉——日軍來得比他預想的還快，而且正好選在軍統調查這個節骨眼上。兩線作戰已不可避免。
    "通知各營連，按第三號預案布防。特別注意防空和防炮準備，108師團配有一個重炮聯隊。"
    簡單洗漱後，楚雲飛換上整潔的軍裝，準備參加即將開始的兵棋推演。他特意選擇了正式的晉綏軍製服，胸前佩戴著昨天剛獲得的青天白日勳章——這是向張明遠傳遞一個明確信號：他楚雲飛是黨國忠臣，不容置疑。
    團部會議室已被布置成推演室。中央一張巨大的沙盤，周圍坐著十幾名晉西北各部隊主官和參謀人員。張明遠站在沙盤前，正與幾名軍官交談，見楚雲飛進來，立刻熱情地迎上來。
    "楚團長！就等你了。今天這場推演，陳博士特意設計了一個"晉西北防禦戰"的想定，非常貼合當前實際啊。"
    楚雲飛掃了一眼沙盤，立刻認出這是以青龍寨為中心的地形。沙盤兩側分別擺放著紅藍兩色小旗，代表中日雙方部隊。讓他意外的是，紅軍中方）的部署幾乎與他現在的實際布防一模一樣，包括幾個秘密火力點的位置。
    "看來陳博士對我的防禦體係很了解啊。"楚雲飛意味深長地說。
    張明遠笑而不答，拍了拍手："諸位，推演馬上開始。今天的規則稍有特殊：由陳博士通過電報遠程操控藍軍，而我方由楚團長指揮紅軍。推演時間為四小時，模擬三天戰鬥。"
    參謀軍官開始分發想定文書。楚雲飛快速瀏覽，眉頭漸漸皺起——這個想定幾乎複刻了當前的實際情況：日軍一個師團進攻，楚雲飛部防守，唯一不同的是想定中八路軍"擅自撤離"，導致楚部右翼空虛。
    這是赤裸裸的挑撥離間！
    "張站長，"楚雲飛沉聲道，"想定中八路軍突然撤離，可有依據？"
    "哎呀，隻是假設而已。"張明遠擺擺手，"推演嘛，就是要考驗指揮官應對突發情況的能力。"
    會議室裏的八路軍代表——129師參謀長周衛國少校立刻站起來："這是對我們八路軍的汙蔑！我們從未..."
    "周參謀長稍安勿躁。"楚雲飛抬手製止，"我相信這隻是陳博士的"創意"。不過既然要模擬真實情況，我建議改為"八路軍因日軍迂回被迫轉移"，這樣更符合實戰邏輯。"
    張明遠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隨即點頭同意。楚雲飛這個提議，既維護了八路軍的聲譽，又巧妙避免了與友軍產生嫌隙。
    推演正式開始。陳博士通過電報傳來藍軍第一步行動：日軍兵分三路，中路主攻青龍寨，左翼迂回黑虎峽，右翼則直撲楚部與八路軍的結合部。
    楚雲飛立刻識破這是要切斷他與李雲龍部的聯係。他下令加強結合部防禦，同時派出一支精銳分隊潛伏在黑虎峽，準備伏擊迂回日軍。
    電報往來間，推演激烈進行。陳博士的指揮風格極其刁鑽，多次使出楚雲飛在現代軍事史上見過的經典戰術，但在1940年的中國戰場，這些戰術堪稱超前。楚雲飛不得不刻意犯幾個"錯誤"，以避免表現得太過完美。
    "奇怪，"三小時後，張明遠看著沙盤喃喃自語，"楚團長的應對與陳博士預測的有很大出入啊。"
    楚雲飛心中一凜——他們果然在試圖驗證某種模式！他故意在接下來的一次決策中采用了傳統戰術，導致一個營的部隊被"殲滅"。
    推演結束時，紅軍勉強守住防線，但傷亡慘重。張明遠看起來有些失望，而八路軍代表周衛國則對楚雲飛投來感激的目光——在推演中，楚雲飛多次"犧牲"自己部隊來掩護八路軍轉移。
    "精彩的推演！"張明遠強打精神宣布，"陳博士發來電報，稱讚楚團長的指揮"既有創新又不失傳統"。"
    楚雲飛暗自鬆了一口氣。他成功打亂了對方的驗證計劃，但這場較量遠未結束。
    散會後，周衛國悄悄塞給楚雲飛一張紙條，上麵寫著："李團長已按計劃行動，今晚子時。"
    楚雲飛將紙條燒掉，剛走出會議室，孫銘就急匆匆趕來："團座！偵察兵報告，日軍先頭部隊已與我一營前哨交火！張明遠的人正在審問我們的通訊兵！"
    "什麽？"楚雲飛勃然大怒，"誰給他的權力審問我的人？"
    "他們說發現可疑無線電信號，懷疑有共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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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雲飛大步流星向通訊處走去。遠遠就聽見一個尖利的聲音正在逼問："說！昨晚淩晨兩點，誰使用了這部電台？"
    通訊處帳篷內，一名年輕通訊兵被兩名軍統特工按在椅子上，臉上帶著淤青。張明遠站在一旁，冷眼旁觀。桌上擺著一部電台，正是昨晚楚雲飛借用李雲龍的那部同型號機器。
    "張站長！"楚雲飛厲聲喝道，"你這是何意？"
    張明遠轉身，臉上又掛上了那副假笑："楚團長，我們在排查共諜。昨晚有人用這部型號的電台發報，而記錄顯示你部所有電台都在檢修..."
    "荒謬！"楚雲飛怒極反笑，"大戰在即，你卻在搞這種把戲？那部電台是李雲龍團長借我發戰報的！要不要現在就去問他？"
    張明遠一時語塞。就在這時，遠處傳來隆隆炮聲，接著是密集的槍響。一名傳令兵飛奔而來："報告！日軍開始炮擊我前沿陣地！"
    楚雲飛冷冷地看了張明遠一眼："張站長，要麽你現在帶著你的人去安全區，要麽拿起槍跟我上前線。自己選吧！"
    前線戰況激烈。日軍第108師團不愧是精銳，炮火準備極其精準，一營前沿陣地幾乎被夷為平地。楚雲飛趕到指揮部時，一營長趙守田正指揮殘部後撤至第二道防線。
    "團座！"趙守田滿臉硝煙，"鬼子炮火太猛了！至少有一個重炮聯隊！"
    楚雲飛通過望遠鏡觀察戰場，日軍步兵在坦克掩護下正穩步推進，戰術動作幹淨利落。這絕不是一般的掃蕩，而是有備而來的殲滅戰。
    "命令炮兵連集中火力打擊日軍坦克；二營從左側迂回，襲擊日軍炮兵陣地；特種部隊準備夜襲。"楚雲飛迅速下達一連串命令，"另外，通知李雲龍團長，按"雷霆計劃"行動。"
    參謀軍官迅速傳達命令。楚雲飛注意到張明遠也跟到了指揮部，正站在角落觀察他的一舉一動。這個軍統頭子顯然不死心，還想在實戰中尋找破綻。
    炮火連天中，楚雲飛指揮若定。他刻意在幾個關鍵決策上征求身邊老軍官的意見，顯得既果斷又善於納諫。當張明遠試圖靠近電台時，孫銘立刻以"安全為由"將他請到觀察哨。
    戰鬥持續到黃昏，日軍攻勢稍緩。楚雲飛趁機調整部署，將預備隊調往最吃緊的東線。就在這時，李雲龍派通訊員送來密信："已就位，今晚行動。另，林醫生發現重要情報，務必一見。"
    夜幕降臨後，槍炮聲漸漸稀疏。楚雲飛安排好夜間警戒，悄悄來到野戰醫院。醫院裏擠滿了傷員，呻吟聲不絕於耳。林霞正在手術台前忙碌，白大褂上沾滿血跡。
    見楚雲飛進來，林霞迅速交代助手幾句，將他引到一間存放藥品的小帳篷裏。
    "那個軍統特工死前說了些奇怪的話。"林霞壓低聲音，"他說陳博士發明了一種"驗證器"，能檢測人的"時空異常值"。張明遠隨身帶著這個設備，已經對你們部隊二十多人做了檢測。"
    楚雲飛心頭一震："什麽樣的設備？"
    "據說像個小收音機，接上電極貼在太陽穴..."林霞突然停住，從藥箱底層取出一個信封，"還有這個，是從那特工身上找到的。"
    楚雲飛打開信封，裏麵是一張模糊的照片，上麵是一個金屬裝置，旁邊寫著幾行德文。令他毛骨悚然的是，這裝置竟與現代的腦電圖儀有幾分相似！
    "還有更糟的，"林霞咬著嘴唇，"那特工說，軍統內部有個名單，列出了十二個"疑似異常點"，你是頭號嫌疑。他們計劃三天後對你進行"最終測試"。"
    楚雲飛大腦飛速運轉。三天後——正是日軍預計發動總攻的時間。軍統選擇這個時機，顯然是要趁亂行事。
    "謝謝你，林霞。"他鄭重地說，"但這事太危險，你不要再參與了。"
    "不。"林霞突然抓住他的手，眼神堅定得令人吃驚，"楚雲飛，我知道你不是普通人。從你在太原教會醫院講解那些現代醫學知識時，我就知道了。但我不在乎你從哪裏來，隻在乎你為誰而戰。"
    楚雲飛震驚地看著她。林霞的眼中閃爍著一種超越時代的光芒，仿佛看透了他的秘密。
    "你..."
    "時間不多了。"林霞打斷他，從脖子上取下一枚古樸的銅錢，"拿著這個，必要時去找青山寺的慧明大師。他...和我們是同類。"
    楚雲飛接過銅錢，隻見上麵刻著奇怪的符文，絕非尋常之物。他還想再問，外麵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團座！緊急軍情！"是孫銘的聲音。
    楚雲飛迅速收好銅錢和林霞給的材料，掀開帳簾。孫銘臉色慘白："前沿哨所報告，日軍一支裝甲部隊正向我們側後迂回！同時...張明遠的人正在搜查您的住處！"
    三麵受敵，危在旦夕。楚雲飛站在野戰醫院門口，望著漆黑如墨的夜空，眼神漸漸變得堅毅。無論來自日軍的炮火，還是軍統的陰謀，亦或是那個神秘的"陳博士"，都休想阻擋他前行的腳步。
    "傳我命令，"他的聲音冷靜而堅定，"全團進入一級戰備。特種部隊按"獵鷹計劃"行動。至於張明遠..."楚雲飛冷笑一聲，"請他到指揮部"共商大計"。"
    遠處，第一顆照明彈升上夜空，將血色灑滿山崗。大戰，一觸即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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