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城的晨霧還未散盡，楚雲飛已經換上了一身藏青色長衫，鼻梁上架著圓框眼鏡，活脫脫一個教書先生的模樣。他站在鍾樓街拐角的茶樓二層，透過雕花窗欞觀察著斜對麵的7號院落。這個位置視野極佳，能將院門和兩側小巷盡收眼底。
    \"團座，都安排妥當了。\"孫銘扮作茶博士湊過來，借著添茶水的動作低聲道，\"李雲龍團長帶人埋伏在後巷，徐特派員盯著張富貴，錢營長的人控製了街口。\"
    楚雲飛微微點頭，手指在茶杯邊緣輕輕敲擊——這是他和部下約定的暗號，表示\"按計劃行事\"。自從昨天從佐藤口中得知假\"趙元禮\"今天要在鍾樓街7號會見重慶來人，他就開始布局這場抓捕行動。
    \"目標出現。\"孫銘突然壓低聲音。
    一輛黑色福特轎車緩緩停在7號院門前。車上下來個穿西裝戴禮帽的男子，帽簷壓得很低，看不清麵容。但當他抬手敲門時，楚雲飛瞳孔驟然收縮——那人手腕上戴著一枚翡翠扳指，在晨光中泛著獨特的青綠色光澤。
    \"楊愛源...\"楚雲飛喃喃自語。這枚扳指他太熟悉了，晉綏軍參謀長楊愛源從不離身的傳家寶，據說是明朝宮廷賞賜給祖上的。難道閻錫山的左膀右臂也卷入了\"銅錢計劃\"？
    西裝男子進門後不久，又一輛黃包車停在院前。車上下來的人穿著普通長衫，但走路的姿勢卻讓楚雲飛渾身緊繃——那種略帶外八字的步伐，正是他在\"楚氏戰法研究室\"見過的假\"趙元禮\"！
    \"行動？\"孫銘的手已經摸向腰間。
    楚雲飛搖頭：\"再等等，看還有沒有大魚。\"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茶樓裏的座鍾敲響了九下。突然，7號院的後巷傳來一聲貓叫——這是李雲龍發出的信號，表示有異常情況。楚雲飛立即起身，假裝結賬下樓。剛走到門口，就聽見後院方向傳來兩聲悶響，像是裝了消音器的手槍。
    \"出事了！\"孫銘拔腿就要往後巷跑。
    \"慢著！\"楚雲飛一把拉住他，\"你帶人從前門進去，我繞到後麵支援雲龍兄。\"
    楚雲飛閃進一條窄巷，拔出腰間的勃朗寧。後巷靜得出奇，地上躺著兩個穿黑衣的漢子，都是眉心一個血洞——幹淨利落的擊殺手法，明顯出自高手。他貼著牆根摸到後院小門，發現門鎖已經被撬開。
    剛踏進院子，一股血腥味撲麵而來。三個日軍裝扮的屍體橫七豎八倒在廊下，每人脖子上都有一道細如發絲的紅線——這是典型的特工殺人手法，用極細的鋼絲瞬間割斷氣管。
    \"老楚！這邊！\"李雲龍的聲音從廂房傳來。
    楚雲飛循聲摸過去，推開虛掩的房門，眼前的景象讓他倒吸一口冷氣：李雲龍正用腳踩著一個穿長衫的男子，而地上躺著西裝革履的楊愛源，胸口插著一把匕首，已經沒了氣息。
    \"這龜孫子想滅口！\"李雲龍踢了踢腳下的人，\"老子剛摸進來，就看見他給楊參謀長捅刀子。\"
    楚雲飛蹲下檢查楊愛源的屍體，從死者緊握的右手中摳出個東西——一枚銅錢，上麵刻著\"昭和十六年\"字樣。他轉向被李雲龍製住的人，果然是假\"趙元禮\"！
    \"趙先生，又見麵了。\"楚雲飛冷聲道，\"這次該說說你的真實身份了吧？\"
    假\"趙元禮\"突然詭異一笑，嘴角滲出黑血。李雲龍趕緊掐住他的下巴，卻已經晚了——這人竟然在牙縫裏藏了氰化物膠囊！
    \"他娘的！\"李雲龍懊惱地鬆開手，\"好不容易抓條大魚...\"
    楚雲飛快速搜查房間，在書桌抽屜裏找到個暗格。裏麵是一遝照片，全是偷拍的楚雲飛日常活動：訓練士兵、主持會議、甚至吃飯睡覺！每張照片背麵都詳細記錄著時間地點和行為分析。
    \"看看這個。\"李雲龍從書架後摸出個牛皮本子，\"這幫孫子連你每天幾點拉屎都記下來了！\"
    楚雲飛翻開本子，裏麵密密麻麻記錄著他的生活習慣、戰術偏好甚至口頭禪。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有些內容明顯來自358團內部，比如上周才調整的哨位輪換表！
    \"團裏有內鬼。\"楚雲飛沉聲道，\"而且級別不低。\"
    突然，前院傳來激烈的槍聲。楚雲飛和李雲龍對視一眼，同時衝向窗口。隻見孫銘帶著幾名戰士正與七八個黑衣人交火，對方明顯訓練有素，邊打邊向院外撤退。
    \"不好！他們要跑！\"李雲龍抄起三八大蓋就要翻窗。
    楚雲飛一把拉住他：\"別追！可能是調虎離山！\"話音剛落，屋頂傳來輕微的腳步聲。楚雲飛猛地推開李雲龍，自己就勢一滾。\"噠噠噠\"一梭子子彈穿透瓦片，正好打在他們剛才站立的位置。
    \"狙擊手！\"李雲龍一個翻身躲到牆角，\"他娘的，還是衝你來的！\"
    楚雲飛已經閃到窗邊死角，從懷裏掏出麵小鏡子，借著反光觀察屋頂情況。一個穿灰布衫的槍手正架著帶瞄準鏡的步槍，槍口隨著他的動作緩緩移動。
    \"一點鍾方向，屋頂煙囪後麵。\"楚雲飛低聲道，\"老李，你吸引他注意。\"
    李雲龍會意，突然將自己的帽子挑在刺刀上伸出門外。\"砰\"的一聲，帽子被穿了個洞。就在槍響的瞬間，楚雲飛閃電般探身，兩發點射。屋頂傳來一聲悶哼，接著是重物滾落的聲音。
    兩人剛鬆口氣，後院又響起爆炸聲。楚雲飛心頭一緊——那是徐明遠埋伏的方向！
    \"分頭行動！\"李雲龍拎起槍就往後院衝，\"我去看看！\"
    楚雲飛剛要跟上，突然想起什麽，轉身回到假\"趙元禮\"的屍體旁。他仔細摸索死者的衣物，在內袋裏找到張車票——今天中午從太原開往北平的列車，包廂號是7車3號。
    前院的槍聲漸漸稀疏。楚雲飛小心摸出去，看見孫銘正帶人打掃戰場。五個黑衣人四死一傷，傷者被按在地上，滿臉是血。
    \"團座！\"孫銘跑過來匯報，\"抓了個活的，但這王八蛋咬斷了自己舌頭！\"
    楚雲飛皺眉查看俘虜，發現對方右手虎口有厚厚的繭子——長期使用手槍的特征。更引人注目的是他脖子上掛著的銅錢吊墜，和楊愛源手裏那枚一模一樣。
    \"搜他身上！\"
    士兵們仔細搜查，從俘虜鞋墊下找出張折疊的紙條。楚雲飛展開一看，上麵用鉛筆潦草地畫著358團指揮部的平麵圖，特別用紅圈標出了他的臥室位置。圖下方寫著一行小字：\"銅錢三號確認目標今晚在團部。\"
    楚雲飛脊背一陣發涼。內鬼不但知道他的行蹤，還能接觸到團部建築圖紙！他立即下令：\"孫銘，你帶人繼續搜查這個院子，所有文件資料全部帶走。我去後院找雲龍兄。\"
    後院的情況更加慘烈。三具屍體橫陳在井台邊，都是頭部中彈。徐明遠靠坐在牆角，左肩被鮮血浸透，手裏還握著冒煙的駁殼槍。
    \"楚團長...\"徐明遠虛弱地指著後門，\"李團長追出去了...對方有兩個人...帶著公文包...\"
    楚雲飛簡單檢查了徐明遠的傷勢，子彈貫穿肩膀，沒傷到要害。他撕下衣襟給徐明遠簡單包紮：\"看清那兩人長相了嗎？\"
    \"一個矮胖，像是張富貴...另一個...\"徐明遠咳嗽兩聲，\"戴著口罩，但右手缺兩根手指...\"
    山本一郎！楚雲飛心頭一震。這個日軍王牌特工竟然沒死？他安排徐明遠靠牆隱蔽，自己順著血跡追出後門。巷子盡頭左轉就是鬧市區，如果讓敵人混入人群就麻煩了。
    剛拐過牆角，楚雲飛猛地刹住腳步——巷子正中站著個穿學生裝的少女，正驚恐地看著地上的一攤血跡。見楚雲飛持槍衝來，少女嚇得倒退兩步。
    \"姑娘別怕，我是追捕漢奸的。\"楚雲飛放緩語氣，\"看見兩個受傷的男人往哪邊跑了嗎？\"
    少女顫抖著手指向右側：\"往...往菜市口方向...\"
    楚雲飛道謝後正要追趕，突然覺得不對勁——這少女的鞋子太幹淨了，而且手指關節粗大，不像學生倒像常年用槍的人！他猛地轉身，果然\"少女\"正從懷裏掏手槍！
    \"砰！\"
    楚雲飛搶先開火，子彈打中對方右肩。\"少女\"慘叫一聲，偽裝用的假發脫落，露出寸頭——竟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男子！
    \"獵隼小隊？\"楚雲飛用槍指著俘虜。
    年輕男子獰笑著用左手去摸衣領，楚雲飛一腳踩住他的手腕：\"想服毒？沒那麽容易。\"他扯開俘虜衣領，果然縫著粒氰化物膠囊。
    \"說！山本一郎去哪了？\"
    俘虜閉口不言。楚雲飛注意到他腰間別著個皮套，裏麵是支小巧的南部式手槍——這種武器通常隻配發給日軍高級軍官。他一把扯下俘虜的腰帶，皮套內側赫然燙著\"佐藤\"二字！
    \"你是佐藤一郎的弟弟？\"楚雲飛想起被俘的\"獵隼小隊\"少佐曾提到過有個弟弟也在特種部隊。
    俘虜眼中閃過一絲詫異，隨即又恢複冷漠。楚雲飛知道短時間內很難撬開這種死士的嘴，便用腰帶將他捆住，準備帶回審問。
    就在這時，菜市口方向傳來一陣騷動，接著是兩聲槍響。楚雲飛心頭一緊，拖著俘虜向聲源處跑去。轉過兩個街角，他看見李雲龍正捂著左臂靠在一堵矮牆後，前方五十米處，張富貴和另一個身影正鑽進一輛黑色轎車。
    \"老李！傷得重嗎？\"楚雲飛衝到近前。
    \"擦破點皮！\"李雲龍咬牙道，\"可惜讓那倆龜孫子跑了！你猜怎麽著？跟張富貴一起的就是山本一郎！這王八蛋胸口挨了我一槍居然還能跑！\"
    楚雲飛幫李雲龍檢查傷口，子彈在左臂外側犁出一道血槽，不算嚴重。他撕下襯衣下擺給李雲龍包紮：\"看清他們拿走的公文包什麽樣了嗎？\"
    \"棕色的，印著青天白日徽章。\"李雲龍回憶道，\"山本那狗日的臨走前還衝我喊了句日語，說什麽"銅錢終將沉入海底"...\"
    銅錢！楚雲飛猛然想起假\"趙元禮\"身上找到的車票。他簡單向李雲龍說明情況，兩人決定立即趕往火車站。
    \"這個俘虜怎麽辦？\"李雲龍踢了踢被捆成粽子的\"少女\"。
    楚雲飛叫來兩個化裝成黃包車夫的偵察兵：\"把他秘密押回團部，交給方參謀嚴加看管。\"
    太原火車站人流如織。楚雲飛和李雲龍混在人群中，警惕地觀察著四周。開往北平的列車已經進站，旅客正陸續登車。兩人分頭行動，李雲龍去查7號車廂位置，楚雲飛則在站台巡視，尋找可疑人員。
    \"老楚！\"李雲龍匆匆趕來，壓低聲音，\"7號車廂是專列包廂，站台有四個便衣守著，腰裏都別著家夥。\"
    楚雲飛眯眼望去，果然在7號車廂附近發現幾個形跡可疑的男子。他們雖然穿著普通市民服裝，但站姿和眼神明顯是受過訓練的軍人。
    \"你看那個。\"李雲龍用下巴指了指月台盡頭賣煙的小販，\"像不像昨天襲擊你們團部的"獵隼"成員？\"
    楚雲飛仔細一看，小販的右手確實缺了兩根手指！雖然戴著人皮麵具，但山本一郎的身形輪廓很難完全掩飾。更可疑的是，他時不時看向7號車廂，似乎在等什麽人。
    \"雲龍兄，你去堵車廂另一頭。\"楚雲飛悄聲道，\"我懷疑山本要在這裏交接重要情報。\"
    兩人剛就位，7號車廂走下來個穿鐵路製服的中年男子，手裏拎著個棕色公文包——正是李雲龍描述的那個！男子警惕地環顧四周，然後快步向山本所在的方向走去。
    楚雲飛悄悄跟上，在距離十米左右時突然加速。山本似乎察覺到危險，猛地回頭，兩人目光在空中相撞。刹那間，山本一把搶過公文包，同時從懷裏掏出把手槍！
    \"砰！砰！\"
    兩聲槍響幾乎同時響起。山本的子彈擦著楚雲飛耳邊飛過，而楚雲飛的射擊精準命中山本右肩。公文包掉在地上，山本咒罵一聲，撞開幾個旅客衝進人群。
    楚雲飛正要追趕，穿鐵路製服的男子突然從背後撲來。兩人扭打在一起，對方明顯練過柔道，一個背摔將楚雲飛放倒。楚雲飛就勢一滾，抬腿橫掃，將對方絆倒。正要製服，男子卻掏出了匕首，狠狠刺向楚雲飛咽喉！
    \"啪！\"
    一聲槍響，男子額頭多了個血洞，瞪大眼睛栽倒在地。楚雲飛回頭，看見李雲龍舉著冒煙的駁殼槍站在五米外：\"娘的，跟老子玩陰的！\"
    楚雲飛撿起公文包，發現鎖已經被山本扯壞。他小心打開，裏麵是一疊文件和幾張照片。最上麵那張照片讓他如遭雷擊——竟是閻錫山與幾名日軍將領的合影！雖然看起來像是拚接的，但左下角的日期清晰地顯示著\"昭和十六年三月\"。
    \"這...\"李雲龍湊過來一看，也愣住了，\"閻老西通敵？\"
    楚雲飛快速翻閱其他文件，大多是晉綏軍布防圖和物資調配表。但最底下那份讓他呼吸為之一窒——這是一份暗殺名單，上麵不僅有他的名字，還有李雲龍和八路軍幾位高級指揮員！文件末尾蓋著個銅錢形狀的印章，內圈刻著\"昭和十六年特準\"字樣。
    \"銅錢計劃...\"楚雲飛喃喃道，\"原來是要清除所有抗日將領！\"
    站台上突然警笛大作，日軍的巡邏隊聞訊趕來。楚雲飛和李雲龍趕緊混入人群撤離。回到臨時安全屋，兩人仔細研究繳獲的文件，越發覺得事態嚴重。
    \"老楚，這事兒不對勁啊。\"李雲龍撓著頭，\"閻老西雖然摳門，但抗日態度一直很堅決，怎麽會...\"
    楚雲飛指著照片邊緣的細節：\"你看這兒，閻長官的左手。他確實有塊這樣的懷表嗎？\"
    李雲龍眯眼細看：\"哎？閻老西不是左撇子啊，怎麽懷表掛右邊？\"
    \"這是合成的照片！\"楚雲飛恍然大悟，\"有人要栽贓閻長官！\"他立即聯想到楊愛源被殺——作為閻錫山的心腹，楊愛源很可能發現了這個陰謀才遭滅口。
    正說著，孫銘急匆匆趕來：\"團座！那個俘虜招了！他說山本一郎今晚要親自帶隊襲擊團部，目標就是您！還說...團部裏有他們的內應，代號"銅錢三號"！\"
    楚雲飛和李雲龍對視一眼。事不宜遲，必須立即趕回團部。臨行前，楚雲飛將公文包交給徐明遠：\"特派員，這些證據請你務必親自交到戴局長手上。"銅錢計劃"背後牽扯太大，恐怕連閻長官都被蒙在鼓裏。\"
    徐明遠鄭重點頭：\"楚團長放心。不過...\"他猶豫了一下，\"根據俘虜的供詞，"銅錢三號"很可能是您身邊的人，此行凶險萬分...\"
    楚雲飛整了整軍裝，平靜地說：\"抗戰哪有不凶險的。雲龍兄，咱們走！\"
    暮色中，兩匹快馬向358團駐地疾馳而去。楚雲飛知道，一場生死較量正在前方等待。而那個隱藏在身邊的\"銅錢三號\"，就像顆定時炸彈，隨時可能引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