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商道啟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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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臘月初五的晨鍾撞碎霧靄時,昭寧正跪在觀音殿蒲團上,指尖劃過供桌上鎏金香爐的紋路。三炷檀香燒至半段,香灰卻凝而不落,在晨光裏投下細碎陰影——這是香客們昨日抱怨的“千金香”,半炷便要百文,尋常農戶需賣兩擔柴才能換得。
    “小姐,山門前又有香客吵起來了。”春桃掀開帷幔,鬢角沾著的鬆針簌簌掉落,“張獵戶說他娘病了,想求支平安香,可知客僧非要收他三錢銀子……”話音未落,殿外傳來瓷器碎裂聲,夾雜著知客僧的嗬斥:“窮鬼也敢來衝撞菩薩?”
    昭寧望著香客們攥緊的荷包,忽然想起慧空圓寂前說的“星芒護民”。那日在禪房暗格,她發現老和尚的賬本裏記著:每月十五,寺中會施粥給山民,粥米卻被柳氏的心腹克扣了三成。指尖無意識摩挲腰間玉佩,刻著的北鬥紋突然硌手——柏樹枝易燃,且氣味清冽,慧空曾用柏木為她刻過星芒符。
    “去庫房取十匹黃絹,再讓冬雪帶著竹簍跟我上山。”昭寧起身拂去裙角塵土,袖中滑落半片殘頁,正是慧空記錄的《香道秘要》:“柏者,百木之長,其氣通於北鬥,可鎮邪祟。”
    後山的鬆濤聲裏,昭寧踩著積雪折斷柏枝,樹皮滲出的琥珀色樹脂在陽光下泛著微光。冬雪舉著燈籠湊近:“小姐,這柏枝比鬆木細得多,能做成香?”她輕笑,指尖劃過枝椏分岔處:“慧空大師說過,北鬥有七星,每枝柏木恰有七片葉,正合星位。”說著取出刻刀,在粗如拇指的柏枝上淺刻鬥柄紋路,星芒在刻痕間若隱若現——這是她用摻了朱砂的狼毫水染的,遠看竟似星芒入木。
    三日後,觀音殿側廊支起木架,鋪著黃絹的案幾上擺著捆紮整齊的柏枝,枝頭係著小指寬的黃紙條,端端正正寫著“平安香·慧空大師親啟北鬥光”。昭寧披著灰布僧袍站在案後,腕間木樨簪的北鬥紋在燭火下明明滅滅——正是仿照慧空生前常用的法器所製。
    “這位大叔,您瞧這柏枝的紋路。”她拿起一枝遞向攥著碎銀的樵夫,指尖在鬥柄處輕點,“上月慧空大師圓寂前,特意在禪房持誦七日北鬥經,每枝香都在星芒羅盤下壓過,山風一起,便有梵音相隨呢。”樵夫半信半疑地湊近,柏木清香混著若有若無的檀香撲麵而來——那是她讓春桃在熬柏枝時,偷偷加了半片慧空留下的沉水香。
    日頭偏西時,最後十枝平安香被香客們搶空。昭寧數著竹筐裏的碎銀,忽然聽見角落傳來冷笑:“蕭小姐好手段,竟借亡人的名頭牟利?”抬頭見是柳氏身邊的周嬤嬤,正捏著枝平安香對著陽光細看,金鐲子在腕間晃得人眼花。
    她垂眸掩住眼底冷意,指尖撫過案幾上的星芒羅盤:“嬤嬤說笑了,慧空大師臨終前叮囑‘星芒護民’,這平安香不過是借北鬥之勢,讓山民們少些病災。”見周嬤嬤盯著黃紙條上的印泥,又補道:“您瞧這落款,可是大師圓寂前一日親手蓋的‘慧空’法印。”其實那是她對照藏經閣的經卷,用蘿卜刻的仿印,邊緣還留著刀痕。
    周嬤嬤的臉色變了變,終究沒再說話,甩著帕子離去時,袖中掉出張紙片——昭寧眼尖,看見上麵畫著藥鋪的幌子,正是柳氏用來克扣善款的“普生堂”。她勾唇一笑,將碎銀裹進黃絹,指尖劃過羅盤背麵的“星芒生財”四字——慧空曾說,星芒之道,存乎一心,可殺人亦可活人。
    十日後,山門前的梅花開了第一朵。昭寧站在銀杏樹下,看著春桃背著空竹簍回來,簍底還沾著幾片柏樹皮:“小姐,山下的貨郎都說,這平安香點起來,連灶王爺都能看見北鬥光呢!”她接過賬本,百爐香的銀錢已變成三疊銀票,最底下壓著張藥單,朱砂筆圈著“雪參”“鹿茸”——都是北疆戰事吃緊時,父親最需要的藥材。
    藏經閣的暗格裏,昭寧掀開佛像底座的青磚,黴味混著柏木清香撲麵而來。這是慧空圓寂前,用禪杖在蒲團下敲出的縫隙,此刻已被她用星芒羅盤定過方位,形成天然的防潮結界。當最後一包金創藥粉放入暗格時,她指尖觸到磚底刻著的小字:“星芒所聚,萬物不腐”——老和尚果然早有打算。
    暮色漫過放生池時,昭寧望著冰麵倒映的北鬥星,忽然想起三叔房裏的藏香。那日送平安香去明心院,她看見蕭明庭的書案上擺著《香乘》,書頁間夾著片枯黃的柏葉,葉脈竟與平安香的刻紋分毫不差。原來三房早盯上了香道生意,卻不知她搶在前麵,用最尋常的柏枝,織就了第一張商道之網。
    “小姐,藥鋪的王掌櫃說,下月雪參要漲價了。”春桃抱著棉披風過來,見她盯著水麵出神,小聲道:“要不咱們……”“不用。”昭寧轉身,木樨簪的流蘇劃過青磚,“明日讓冬雪去城北的‘聚賢莊’,就說咱們有北鬥開光的平安香,可換他們的戰馬——父親信裏說,北疆的騎兵缺馬具。”
    夜風送來晚鍾,昭寧摸著腰間的假令牌——自從慧空圓寂後,她便將其改造成香模,每道刻痕都成了平安香的印記。星芒在掌心微亮,映得暗格裏的藥材泛著微光,仿佛看見父親的戰甲上,終於能多一層金創藥的保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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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臘月十二,普生堂的夥計上門尋釁,說平安香斷了他們的香火生意。昭寧坐在禪房裏,看著周嬤嬤帶著知客僧闖入,指尖輕輕劃過案頭的星芒羅盤:“嬤嬤是來問‘慧空大師開光’的真假?”不等對方開口,又取出本《香積廚錄》,翻到夾著柏枝的那頁:“大師圓寂前,特意在香積廚教我們製香,您瞧這火侯批注,可是他的筆跡?”
    周嬤嬤看著紙上蒼勁的“武火三刻,文火慢煨”,臉色青白交替——她自然知道,慧空素日最厭銅臭,怎會教人造香牟利?卻不知昭寧早將計就計,用老和尚的醫書做幌子,每枝平安香裏都摻著微量的薄荷腦,能讓人在點燃時,夢見北鬥星繞室,正是《星芒秘典》裏的“惑心香”入門篇。
    “若嬤嬤不信,不妨點燃一枝。”昭寧微笑著遞過平安香,看著周嬤嬤顫抖的手接過。當柏枝在銅爐裏劈啪作響時,殿外突然傳來山民們的誦經聲——原來春桃早已帶著平安香的主顧們,在山門前念起慧空生前所授的北鬥經。
    煙霧繚繞中,周嬤嬤的眼神漸漸迷茫,仿佛看見慧空站在雲端,手中托著北鬥星盤。昭寧趁機收起賬本,指尖劃過暗格裏的銀票:“嬤嬤且回吧,這平安香的營生,可是菩薩給咱們蕭家的機緣——就像星芒護主,總要有護持的法子。”
    夜半,昭寧獨坐在觀音殿,看著供桌上的平安香明滅。香灰落定,竟自然形成北鬥形狀,與慧空圓寂那日放生池的水紋一模一樣。她忽然明白,所謂商道,從來不是巧取豪奪,而是借星芒之勢,行護民之事——就像父親在北疆用星芒陣布防,她在後方用星芒香織網,父女倆隔著千裏,卻同握一顆護家之心。
    雪片開始飄落,昭寧將最後一張記錄藥鋪往來的宣紙塞進暗格,上麵用密語寫著:“蕭明庭三月初三往普生堂送藏紅花”——這是冬雪從周嬤嬤的發簪裏偷來的消息。她摸著木樨簪上的北鬥紋,忽然輕笑出聲:三叔想借香道控製寺廟財源,卻不知這柏枝燃盡後的星火,早已順著商道,向京城、向北疆,蔓延出無數條看不見的線。
    晨鍾響起時,春桃抱著新製的平安香進來,枝椏上的北鬥紋在晨光裏格外清晰。昭寧望著山門前漸漸聚集的香客,忽然想起慧空說過的“星芒初綻時,連塵埃都要發光”。此刻掌心微熱,星芒雖淺,卻足夠照亮這暗格裏的藥材,照亮父親歸來的路——哪怕前路風雪如晦,她也要用這商道織就的星網,為蕭家擋住所有明槍暗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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