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母慈子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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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臘月初七的雪,是從申時末開始下的。昭寧蹲在佛像前調試新製的袖箭,指尖剛把甲片卡扣按進袖口暗格,便聽見後牆傳來瓦片輕響——三短兩長,是母親南宮柔慣用的暗號。
    她攥緊袖中短刃,耳尖卻陡然繃緊。尋常母親翻牆會帶蜜餞香,可此刻風雪裏混著鐵鏽味,還有靴底碾過碎瓦的咯吱聲。數了數,足有三道腳步聲追著那道輕盈的蹤跡。
    “春桃,去敲晨鍾。”她壓低聲音,指尖撫過腕間星芒,淡金微光在袖底一閃,“就說藏經閣漏風,引香客去前殿。”說話間已繞到後廊,青瓦上的積雪被內力震落,露出三道黑影正將白衣人影逼到梅樹旁。
    南宮柔的月白羽衣上染著血,左袖被劃開半道口子,鬢間銀簪歪得幾乎要掉下來。她攥著半塊碎瓷片,見女兒從廊柱後轉出,眼底閃過驚慌:“阿寧快走!”
    “走?”為首的暗衛冷笑,腰間令牌在月光下泛著柳氏獨有的青竹紋,“蕭老夫人說了,再讓這賤人溜進寺廟,我們的腦袋都得掛在山門——”
    話音戛然而止。昭寧甩出的袖箭擦著他咽喉掠過,甲片改製的飛刀在他發帶上割出寸許深的口子,鴉青長發混著雪片散落。這是她照著蕭戰庭戰甲圖紙做的第三版暗器,此刻在掌心還帶著體溫。
    “星隕劍!”另一名暗衛驚呼。昭寧這才驚覺掌心星芒暴漲,淡金光芒竟凝成三寸劍影,正是慧空圓寂前在她掌心畫過的北鬥劍型。劍刃劈開風雪時,梅枝上的積雪轟然墜地,露出南宮柔震驚的臉。
    “阿寧你……”母親的聲音帶著哽咽。昭寧卻沒時間解釋,星隕劍雖初具雛形,卻耗得她指尖發顫。她反手扣住母親手腕,足尖在廊柱上一點,借力翻上牆頭時,第三道暗衛的刀已劈向她後心。
    “小心!”南宮柔猛地推開她,左肩頓時被刀刃劃破。昭寧隻覺胸腔裏有團火炸開,星芒劍突然暴漲尺餘,劍氣所及之處,暗衛的刀刃竟生生被削成兩段。她第一次看清,劍影裏竟隱約有北鬥七星流轉,正是父親戰甲上的紋章。
    三息間勝負已分。暗衛們捂著斷刃傷口退開,為首者盯著她掌心的星芒,喉結滾動:“你、你不是說星芒血隻能救人……”
    “能救人,自然也能殺人。”昭寧踏雪上前,靴底碾碎對方掉落的令牌,“回去告訴祖母,下次若再讓暗衛踏進寺廟半步——”她指尖劃過梅枝,星芒所觸之處,枝頭殘雪竟凝成冰針,“我便去將軍府佛堂,陪她抄十遍《血經》。”
    暗衛們連滾帶爬退去時,南宮柔已倚著牆滑坐在地。昭寧撕下半幅裙擺為她包紮傷口,才發現母親鬢角竟有了星星白發,比半年前偷塞蜜餞時蒼老許多。
    “疼嗎?”她的聲音發顫,指尖撫過南宮柔腕上的舊疤——那是三年前柳氏罰跪時,被銅香爐燙的。
    “不疼。”南宮柔搖頭,突然抓住她染血的袖口,“阿寧,娘連累你了……你本不該卷進這些醃臢事裏……”
    昭寧抬頭,看見母親眼中映著自己的倒影。星芒的餘輝還在鬢角流轉,像極了幼時父親鎧甲上的鎏金紋。她忽然想起七歲那年,母親也是這樣蹲在她床前,用沾著蜜餞渣的手指替她擦眼淚,說“阿寧別怕,娘在”。
    “該連累的是他們。”她握住母親冰涼的手,將星芒渡了些暖意過去,“總以為星芒血的主人隻能任人宰割——”指腹劃過南宮柔腕上的傷,“可他們忘了,星芒既能照路,也能灼人眼。”
    南宮柔怔住。她看著女兒掌心的淡金光芒,忽然想起蕭戰庭出征前那晚,曾在繈褓邊低語:“阿寧的星芒若能亮起來,定要像她娘一樣,做個帶刺的月亮。”那時她還笑丈夫胡言,此刻卻在女兒眼中看見從未有過的鋒芒。
    雪越下越大。昭寧扶著母親躲進禪房,春桃早已燒了炭盆,案上擺著剛煎好的金創藥——正是用第24章裏賣平安香換的藥材。南宮柔看著她熟練地碾碎藥末,忽然想起上個月送來的蜜餞被原封不動退回,如今才明白,女兒早就在籌謀這些。
    “娘,你這次為何冒險來?”昭寧替她吹涼藥湯,指尖劃過母親掌心的薄繭,“柳氏的暗衛比以往多了三成。”
    南宮柔低頭,從衣襟裏掏出個油紙包。打開來是半塊桂花糖,邊角已被體溫焐化:“承煜那孩子……”提到小兒子,她眼眶發紅,“他總問阿姊什麽時候回家,柳氏卻連他屋裏的碳都減了半成……”
    昭寧捏緊糖塊,糖汁黏在指尖。蕭承煜是她同父異母的弟弟,才五歲,卻記得在她被禁足時,偷偷往她包袱裏塞過自己的玉墜。此刻糖塊的甜混著血味,讓她想起第29章裏發現的血書——柳氏連蕭戰山都敢毒殺,何況是幾個孩子?
    “下次讓星刃來傳信。”她取出慧空留下的星芒石,塞進母親掌心,“這石頭能映出我的星芒,暗衛認不出。”看著南宮柔欲言又止,她忽然笑了,“別擔心,我在柳氏身邊安了人——”想起第26章要安排冬雪假裝投靠,她壓低聲音,“臘月十五,冬雪會送‘星芒血’給祖母,屆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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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宮柔怔住。她看著女兒眼中的狡黠,突然意識到那個總躲在她裙擺後的小丫頭,早已在寺廟的風雪裏長成了能持刀的模樣。窗外的梅枝被雪壓得彎下腰,卻在星芒的微光裏,悄悄鼓起了花苞。
    子時將至,昭寧送母親到後牆。南宮柔臨跳牆前,忽然轉身抱住她,懷裏帶著經年不散的沉水香:“阿寧,若將來撐不住……”
    “不會撐不住。”昭寧打斷她,指尖撫過牆上的北鬥刻痕——這是第24章裏藏藥材時,和春桃一起刻的記號,“你看,父親留給我的戰甲能拆成暗器,慧空大師留給我的星芒能化劍,就連這寺廟的一磚一瓦,都是咱們的兵器。”
    她看著母親消失在風雪裏,忽然摸出袖中令牌——正是第21章裏慧空案發現場的假令牌,內側“蕭明庭印”在雪光下清晰可見。柳氏的暗衛、三叔的私印、父親的戰甲圖紙,這些線索像星芒的軌跡,正在她掌心慢慢連成一張網。
    雪地上忽然傳來狼嚎。星刃從鬆林裏奔出,嘴裏叼著個油紙包——是蕭承煜的信,還有半塊碎玉。昭寧摸著信上歪扭的“阿姊”二字,忽然聽見禪房方向傳來瓷器碎裂聲。她握緊星隕劍,淡金光芒映著雪地裏的腳印——那是不屬於春桃的、帶著柳氏暗衛靴紋的痕跡。
    原來,在她救母親時,竟還有漏網之魚。昭寧勾唇一笑,指尖的星芒突然大盛,照亮了雪地裏暗藏的三道身影。這一晚,她第一次明白,所謂母慈子孝,從來不是躲在羽翼下的安穩,而是要讓所有敢傷她母親的人,都嚐嚐星芒灼骨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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