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母族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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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月廿三,雪壓鬆枝的脆響驚飛簷角寒鴉。昭寧捏著南宮柔托香客帶來的藥包,指尖在粗麻布上摩挲出細響——母親慣用的細辛葉包裹法裏,混著幾絲若有若無的檀香,與去年她在柳氏佛堂聞到的安神香一模一樣。
“小姐,藥箱底漏出些線頭。”春桃舉著半幅繡品,素白緞麵上用金線繡著兩個生辰八字,針腳歪斜處還沾著暗紅血漬。昭寧的心猛地一沉,昨夜收到的密信裏,殺手咬舌前那句“柳氏早換了嫡子”還在耳畔發燙,此刻見這繡品,指尖竟有些發顫。
繡品邊角用銀線勾著北鬥紋,正是南宮家的族徽。她屏住呼吸展開緞麵,“蕭戰庭”三字下的生辰與族譜記載分毫不差,而另一側“蕭戰臨”的生辰早了三個月,日柱上還標著“嫡長子”的朱砂印。雪光從窗欞漏進來,映得緞麵金線泛出冷光,昭寧忽然想起十歲那年,祖父蕭戰山在中秋宴上醉眼朦朧地說:“阿寧的星芒,倒像極了她大伯小時候...”
族譜藏在佛像暗格最深處,羊皮封麵已被蟲蛀出細密的孔洞。昭寧借著油燈翻開泛黃的紙頁,蕭戰山與柳氏的婚書後,嫡子記錄赫然寫著“蕭戰臨,戊辰年壬戌月己卯日”,下方批注“幼殤於冬月”。而蕭戰庭的生辰登記在側,墨色較新,分明是後來補錄的。
“戊辰年冬月...”她喃喃自語,指尖劃過蕭戰臨的死亡記錄,忽覺一陣眩暈。慧空血書裏提到“臘月廿三,夫人柳氏送來安神香”,正是蕭戰山暴斃的日子,而父親蕭戰庭作為“嫡子”繼位鎮北將軍,竟已是二十年前的事?香爐裏的檀香突然變得刺鼻,昭寧盯著婚書上柳氏的朱砂手印,終於明白為何這些年二叔三叔總以“血統不純”為由排擠父親——原來真正的嫡子早夭,柳氏為了保住當家主母的位子,竟將庶子蕭戰庭扶上了嫡子之位!
繡品上的血漬在燈光下泛著褐色,昭寧忽然想起上個月母親偷入寺廟時,手腕上纏著浸血的布條。那時南宮柔隻是笑著說“被貓兒抓了”,如今想來,這半幅繡品怕是她用指甲劃破掌心,在柳氏的監視下偷偷繡成的。緞麵邊緣的北鬥紋少了一瓣星芒,正是南宮家“報信即危”的暗語——母親在暗示,這秘密若被柳氏察覺,便是殺身之禍。
更漏聲在寂靜中格外清晰,昭寧摸著族譜上蕭戰臨的名字,忽然想起三年前隨父親回京城,在蕭家祠堂見過的那塊“嫡長子碑”。當時她曾問為何碑上刻著“幼殤”,父親隻是淡淡說:“你大伯福薄,沒趕上見你。”現在想來,碑上的字跡分明是新刻的,連碑角的麒麟紋都與柳氏房中的香爐一模一樣。
“小姐,寺外有馬車停了半個時辰,車轅上刻著柳氏的蓮花紋。”冬雪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帶著幾分緊張。昭寧迅速將繡品塞進貼胸的荷包,指尖觸到那塊假的將軍府令牌——三叔蕭明庭的私印,此刻竟與族譜上柳氏的手段詭異地重合。原來三房的明爭暗鬥,從二十年前嫡子替換時便已埋下伏筆,柳氏要的是鎮北將軍府的權,而蕭明庭要的,怕是藏在星芒血裏的“天命”。
她望著窗外積雪覆蓋的碑林,忽然想起慧空臨終前在她掌心畫的“三”字。原以為是指三叔,如今看來,或許是暗指“三房”勢力下藏著的三重真相——嫡子之秘、星芒劍譜、還有先朝皇族的殘卷。南宮柔冒死送來的繡品,不僅揭開了父親的身世,更像一把鑰匙,打開了蕭家祠堂最深處的暗格。
油燈突然爆起燈花,昭寧借著跳動的火光,看見族譜末頁用炭筆新畫了個星圖——正是她藏藥材的佛像暗格裏的圖案。那是南宮家的“歸星陣”,母親在告訴她,真正的嫡子遺物,藏在祠堂北鬥柱的第七塊磚下。
雪不知何時停了,月光透過窗紙在地上投下斑駁樹影。昭寧摸著袖中改良的袖箭,冰涼的金屬觸感讓她漸漸冷靜。柳氏既然能替換嫡子,必然在祠堂留有後手,而蕭戰臨的“幼殤”,說不定正是她當年用西域蛇毒製造的假象。慧空提到的“偷劍譜”之人,或許就在這三房之中,借著嫡庶之爭,暗中圖謀先朝皇族的星芒秘典。
“春桃,去把藏經閣第三櫃的《鎮北軍誌》取來。”她忽然開口,聲音裏帶著前所未有的冷肅,“順便告訴看門的小沙彌,若有人問起,便說我在抄《藥師經》。”指尖劃過蕭戰臨的生辰,她忽然想起父親信中總說“北疆的雪比京城幹淨”,原來他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世,卻為了鎮北軍的安穩,甘願頂著嫡子的名號與三房周旋。
繡品上的金線在月光下閃爍,昭寧忽然發現“蕭戰臨”的名字旁,用極小的字繡著“星芒未啟”四字。這意味著真正的嫡子並未覺醒星芒之力,而柳氏之所以選中父親,怕是因為蕭戰庭在幼年便展現出了星芒的征兆。如此一來,當年祖父的暴斃,怕是柳氏唯恐庶子繼位名不正言不順,便先下手為強,用蛇毒弑夫,再將蕭戰庭推上風口浪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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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牆傳來瓦片輕響,昭寧立即吹滅油燈。黑暗中,她聽見熟悉的叩窗聲——三長兩短,是母親的暗號。小心翼翼推開窗,南宮柔的身影裹在鬥篷裏,鬢角沾著未化的雪粒,塞給她一個油紙包便匆匆離去。
展開油紙,裏麵是半塊殘破的玉佩,龍紋缺口處刻著“臨”字。昭寧渾身血液仿佛凝固——這是蕭戰臨的玉佩,母親竟從柳氏的妝匣裏偷出了它。玉佩內側用朱砂寫著“臘月廿三,母忌”,正是祖父的忌日,也是柳氏送來安神香的日子。
雪又開始下了,昭寧望著母親離去的方向,忽然明白為何這些年柳氏對南宮家百般刁難。她根本不是忌憚母親的星芒血脈,而是怕南宮家知道嫡子替換的秘密。當年南宮家將女兒嫁給蕭戰庭,以為是嫡子聯姻,卻不知從一開始,便是柳氏設下的局。
族譜在膝頭被風吹得翻動,昭寧盯著蕭戰庭的名字,忽然想起他鎧甲內側繡著的北鬥紋——與自己繈褓上的圖案一模一樣。原來父親早就知道,自己的星芒之力並非來自蕭家的“天命”,而是南宮家的母族血脈。柳氏以為用嫡子身份困住了他,卻不知真正的星芒,從來都在南宮家的繡繃上,在母親藏在藥包裏的血書裏,在每一片帶著細辛香的藥葉中。
更鼓敲過子時,昭寧將繡品與玉佩收進暗格,指尖撫過刻著“蕭戰臨”的族譜頁。明日便是臘月廿四,按例該去祠堂祭祖。她摸著袖中那支淬了麻痹散的袖箭,忽然輕笑——柳氏啊柳氏,你以為換了嫡子便能穩坐主母之位,卻不知當年埋下的雷,此刻正順著星芒的軌跡,一步步炸向你的佛堂。
窗外的鬆濤聲中,她聽見春桃在廊下輕聲咳嗽——這是暗衛到崗的信號。也罷,既然母族的秘密已經揭開,那麽接下來該做的,便是讓祠堂的北鬥柱,照出二十年前那場雪夜的真相。當柳氏在佛前點燃安神香時,可曾想過,當年被她毒殺的蕭戰山,其靈位前的長明燈,正被星芒血一點點澆鑄成利刃?
雪越下越大,昭寧吹滅最後一盞燈,任由黑暗籠罩禪房。掌心的星芒在暗處發出微光,映著繡品上未繡完的北鬥紋——那是母親留的線頭,也是她即將扯開的,蕭家最深處的傷疤。嫡子之秘既已現世,那麽接下來,該讓柳氏嚐嚐,被自己設的局反噬的滋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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