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商道反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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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臘月廿五,北疆的風卷著碎雪灌進車轅,春桃戴著狐皮護腕,指尖在牛皮鞭把上摩挲出細密的繭。她望著前頭慢悠悠走著的駝隊,羊皮襖下藏著的金瘡藥包硌得肋骨發疼——這是小姐改良的秘方,狼血混著雪參汁,能讓箭傷三日結痂。
    “哈日泰大叔,前頭的河穀可還有狼群?”她扯著嗓子喊,故意讓尾音帶著漠北腔調。騎在馬上的牧民首領回頭,絡腮胡上掛著冰碴:“小老板放心,去年你送的平安香還在氈房供著,狼群見了北鬥紋繞道走。”
    車隊轉過埡口時,春桃瞥見山岩後閃過幾縷灰影。她手按腰間皮袋,裏頭裝著昭寧給的“信號香”——柏枝混著硫磺,燃起來是北鬥星的焦香。去年她跟著小姐在山腳賣平安香,特意給北疆牧民留了半爐,此刻派上用場了。
    “籲——”駝隊突然停步,二十餘騎蒙麵人從兩側包抄,為首者腰間掛著青銅狼首佩,正是二叔蕭振庭的暗衛標記。春桃攥緊馬鞭,餘光掃向哈日泰,見他悄悄摸向鞍後的套馬索,心下稍定。
    “留下貨物,饒你們生路。”劫匪頭目嗓音像砂紙擦過石板,刀鋒在雪光下泛著青灰。春桃忽然笑出聲,羊皮護腕“哢嗒”翻開,露出內側繡著的北鬥紋:“爺是吃錯了熊心豹膽?沒看見咱車上蓋的是鎮北將軍府的火漆印?”
    話落瞬間,哈日泰的套馬索已纏住劫匪馬頭,牧民們甩著長鞭衝上來,馬靴上的銀鈴響成一片——那是昭寧特意讓他們係的,說是能破“狼首陣”的煞氣。春桃趁機打馬衝向最末的貨車,掀開氈布露出半箱雪參,卻在箱底摸到冰涼的陶罐——裏麵裝的正是改良的金創藥。
    混戰中,一支冷箭擦過她耳際,春桃反手將陶罐砸向劫匪人群。暗紅藥汁飛濺處,中箭的牧民傷口竟冒起白煙,原本該昏迷的壯漢突然怒吼著揮刀:“這藥!是去年救我兒子的星芒藥!”
    哈日泰聽見“星芒”二字,手中彎刀舞得更急:“弟兄們,給恩人護貨!”牧民們的羊皮襖下竟都穿著軟甲,刀槍不入的架勢讓劫匪慌了神。春桃趁機點燃信號香,焦香混著血腥味飄向河穀深處,她知道,藏在暗處的二十匹戰馬,此刻該聽見北鬥紋的召喚了。
    半月前在氈房,昭寧對著哈日泰展開的羊皮地圖,指尖劃過“野馬渡”的標記:“大叔可聽說過,戰馬吃了雪參,能多扛三日風雪?”她推過木箱,裏麵整整齊齊碼著二十壇金創藥,“我用三車雪參換你二十匹戰馬,再借你三十個兄弟護商隊——”話未說完,哈日泰已砸了酒碗:“星芒大人的閨女,哈日泰的刀隨你差遣!”
    此刻河穀回響著戰馬嘶鳴,春桃看見劫匪頭目卸下麵巾,左眼角的刀疤正是蕭振庭親衛的標記。她甩出袖中短鞭,鞭梢纏著的北鬥紋銀鏈劃破對方臉頰:“回去告訴二叔,寧心居的貨,是用北疆牧民的救命藥換的——”血珠滴在雪地上,她忽然壓低聲音,“就像當年他在馬廄給父親的戰馬喂巴豆,我不過是以馬還馬罷了。”
    劫匪退去時,哈日泰捧著染血的陶罐跪下:“去年我兒子墜馬,是您給的藥吊住命。”他解下頸間狼牙項鏈塞給春桃,“這是狼王的牙,護著星芒的路。”春桃摸著狼牙上刻的北鬥紋,忽然想起小姐說的話:“商道不是算錢,是算人心——牧民記恩,比銀子牢靠。”
    車隊在暮色中繼續前行,春桃掀開最裏層的氈布,露出底下碼得整整齊齊的戰甲甲片——那是昭寧用賣平安香的銀錢打的,說是“給北疆騎兵的新年禮”。雪參的苦味混著奶香飄來,她忽然看見遠處山頭上立著道身影,披著的白色鬥篷繡著半截北鬥紋,正是昭寧派來的暗衛。
    回到山寺已是正月初二,昭寧正在佛堂清點藥材,聽見春桃的腳步聲,指尖劃過賬本上“戰馬二十匹”的記錄:“二叔的人可認出你?”
    “那刀疤臉見了狼牙項鏈,腿肚子直打顫。”春桃笑著遞上染血的護腕,“哈日泰說,開春要送咱三百頭羯羊,換您改良的凍傷膏。”
    昭寧摸著護腕上的北鬥紋,忽然想起三年前隨父親去北疆,看見牧民們在轅門上掛柏樹枝——原來從那時起,父親便在為她鋪路。她翻開賬本,在“蕭振庭”名下畫了個倒懸的狼首:“他以為搶的是藥材,其實是斷了自己的戰馬補給。”指尖敲了敲“戰馬二十匹”,“這二十匹馬,明日便讓星刃馱著去北疆——父親的騎兵,該嚐嚐雪參喂大的戰馬有多剽悍了。”
    夜色裏,春桃抱著賬本退下,昭寧望著窗外的鬆林,想起哈日泰捎來的口信:“北疆的雪化了三成,蕭將軍的傷……”她摸出袖中短箋,上麵是父親用雪參汁寫的密信,末句畫著缺了一指的手印——正是這封帶傷寫的信,讓她決定用商道反製二叔的陰謀。
    佛前長明燈突然爆起燈花,昭寧盯著賬本上“寧心居”三個字,忽然輕笑。三個月前她在山腳賣平安香,誰能想到這小小的柏枝,竟能織成橫跨南北的商網?蕭振庭以為卡住藥材商路就能困死蕭戰庭,卻不知牧民們感念的星芒血,早就在雪地裏種下了反殺的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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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漏聲中,她翻開新一頁賬本,提筆寫下:“以藥換馬,以恩換心,商道即人道。”筆尖頓了頓,又畫了個小小的北鬥紋——這是南宮家的商徽,也是她送給二叔的,第一份“回禮”。
    雪又開始下了,昭寧望著香案上供著的狼牙項鏈,忽然想起慧空說過的“星芒者掌樞機”。原來這樞機,從來不是高高在上的天命,而是落在實處的算計——當二叔的劫匪在雪地裏看見牧民們揮舞的北鬥紋,當他們聽見“星芒藥”三個字時的驚恐,便該知道,那個曾在山寺抄經的弱女,早已借著商道的風雪,長成了能斷人咽喉的利刃。
    賬頁在風中翻動,露出前頁記著的“蕭明庭私印”“柳氏嫡子秘”,昭寧指尖劃過這些名字,忽然覺得唇齒間泛起雪參的清苦。商道反殺不過是開始,等北疆的戰馬踏碎蕭振庭的馬廄,等雪參藥鋪滿父親的軍醫帳,那些在祠堂裏算計嫡庶的人,終將明白——星芒之下,沒有白走的路,每一步算計,都會變成紮向自己的釘。
    晨鍾響過三聲,春桃抱著新收的羊皮地圖進來,上麵用朱砂標著“野馬渡新商道”。昭寧摸著地圖邊緣的狼牙印記,忽然對窗外的雪山笑了——這一仗,她不僅保住了藥路,更在北疆牧民心中種下了“星芒護佑”的種子。當蕭振庭的暗衛回去稟報“商隊有牧民死士”時,可曾想到,這些所謂的“死士”,不過是收了她半壇金創藥的普通牧民?
    商道如棋局,她落的每一子,都是人心。就像此刻佛堂裏飄著的柏枝香,初聞清淡,細品卻有穿透風雪的力量——這,才是最鋒利的反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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