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星芒顯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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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臘月廿二,蕭家祠堂前的青銅鼎飄著嫋嫋檀香,三十六盞羊角燈將飛簷下的“忠孝傳家”匾額照得泛金。昭寧望著鼎中跳躍的火舌,指尖撫過袖中藏著的狼毫筆——筆杆上刻著北鬥星紋,正是慧空臨終前塞給她的遺物。今日是柳氏五十大壽,美其名曰“洗罪宴”,實則是要在全族宗親麵前坐實她“克親”的罪名。
    “昭寧,該來了。”柳氏的貼身嬤嬤金桂掀開雕花木門,語氣裏藏著不易察覺的得意。昭寧垂眸掩住眼底冷意,任由對方牽住自己手腕——那隻手曾在她十歲時,將滾燙的參湯潑在她後頸,此刻卻虛偽地裹著金絲帕子,傳來令人作嘔的沉水香氣息。
    祠堂內早已擠滿了人,二叔蕭振庭端坐在首座,拇指摩挲著玉扳指的動作與記憶中父親信裏描述的北疆奸細習慣分毫不差;三叔蕭明庭撚著佛珠,目光在她掌心一掃而過,袖口繡著的麒麟紋讓她想起慧空屍身旁的假令牌。當視線落在主位上堆成小山的壽桃時,昭寧指尖微蜷——那是柳氏特意讓膳房用西域血蜜醃製的,表麵還沾著星芒草的金粉,分明是要借她的血來“祭天”。
    “今日請列位宗親做個見證。”柳氏扶著雕花案幾起身,鬢間九鸞金步搖撞得燭火晃動,“我蕭家出了個‘星芒天命’的孩子,原是喜事,偏生她克父克母,連祖父都……”話尾突然哽咽,袖中帕子按在眼角,卻掩不住眼底翻湧的陰鷙,“老身唯有請上天明示,是否該留這丫頭在府中!”
    席間響起此起彼伏的吸氣聲,昭寧望著堂下交頭接耳的叔伯們,忽然想起三日前在佛堂聽見的對話——柳氏讓金桂在香灰裏摻了攝魂散,妄圖讓她在祭天時“失控”傷人性命。掌心的星芒微微發燙,她知道,此刻慧空留下的劍譜殘頁正貼在臂彎,那上麵用朱砂畫著“北鬥凝露”的秘法。
    “祖母要如何祭天?”昭寧忽然開口,聲音像浸了臘月的井水,清冽中帶著刺骨寒意。她抬眼望進柳氏錯愕的瞳孔,緩步走到供桌前,指尖劃過堆成寶塔狀的壽桃——最頂層那枚,分明被人用銀針戳出了細密的小孔,內裏正滲出淡綠色的汁液。
    “自然是取你的星芒血,祭告列祖列宗。”柳氏使了個眼色,金桂立刻捧著銀盤上前,盤中放著鑲玉的匕首,刀刃上刻著蕭家祖訓,“若上天接納,血珠自會融入鼎中;若上天降罪……”她頓了頓,袖中佛珠突然發出輕響,“便按族規,禁足寒山寺終身。”
    祠堂角落傳來壓抑的抽氣聲,昭寧知道,那是母親南宮柔藏在廊柱後。指尖撫過匕首上的星芒紋,她忽然想起父親戰甲圖紙夾層裏的兵符拓本——星芒血與北鬥陣的契合,從來不是巧合。當刀刃劃破掌心的瞬間,她暗自運轉劍譜上的“星軌引”,看著血珠脫離傷口的刹那,竟真如慧空所說,在月光下凝成細小的星子,沿著北鬥七星的軌跡緩緩轉動。
    “快看!”不知誰驚呼一聲,滿室燭火突然暗了三分。昭寧望著懸浮的血珠,任由星芒之力在體內翻湧——上次在雪地用冰錐布陣時,她便發現自己的血能與星象共鳴,此刻借著祭天的幌子,正好將計就計。七顆血珠連成鬥柄,最後一顆“搖光星”突然偏移,直直落在柳氏麵前的壽桃上。
    “滋——”
    仿佛熱油潑在雪上,裹著金粉的壽桃表麵瞬間冒出青煙,鮮豔的桃紅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露出內裏斑駁的黑斑。柳氏的驚呼混著佛珠散落的聲響傳來,昭寧趁機跪下,掌心的血珠恰好滴在供桌上的族譜封皮,燙出七個焦黑的小點,竟與北鬥星圖分毫不差。
    “列祖在上,孫女昭寧不敢妄言。”她望著柳氏煞白的臉,聲音裏添了三分顫抖,卻在垂眸時勾起冷笑,“這壽桃乃是祖母所獻,星芒血卻令其枯萎……莫不是上天警示,蕭家不該再追究‘克親’之說?”
    祠堂內鴉雀無聲,二叔蕭振庭手中的玉扳指“當啷”落在案上,三叔佛珠滾落的聲音在空蕩的殿內格外清晰。昭寧看見母親從廊柱後露出半張臉,眼中是從未有過的明亮——她知道,這招“借天罰上諫”,比任何辯白都更讓這些宗親膽寒。
    “胡說!定是你妖法作祟!”柳氏突然掀翻供桌,壽桃滾落一地,露出底下被蟲蛀空的果核。她胸口劇烈起伏,金步搖上的翡翠鸞鳥晃得人眼花,“星芒血本就該祭天,你、你竟敢……”
    “祖母可還記得,祖父臨終前說過什麽?”昭寧突然打斷她,指尖按在族譜上的焦痕,“他說‘星芒掌北鬥,可正乾坤’——如今星芒血落在族譜,分明是列祖列宗在天之靈,讓蕭家莫要再行不義之事。”
    這話如重錘砸在殿中,蕭振庭猛地起身,腰間玉佩上的“振”字在火光下泛著冷光。昭寧餘光瞥見金桂正往柳氏袖中塞什麽,心中警鈴大作——那是西域蛇毒的瓷瓶,定是柳氏見計劃敗露,想借機讓她“失控傷人”。
    “祖母,您手怎麽了?”她突然驚呼,指著柳氏袖口滲出的血跡。眾人循聲望去,卻見金桂正慌亂地擦拭柳氏掌心的傷口,而那把染血的匕首,不知何時到了昭寧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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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血珠在動!”有宗親突然指著地麵。方才滾落的壽桃旁,昭寧的血珠竟聚成細小的星圖,緩緩朝著柳氏的方向移動。三叔蕭明庭忽然按住桌沿,喉結滾動:“這是……北鬥歸位陣?”
    慧空臨終前畫的“三”字突然在腦海閃過,昭寧終於明白老和尚的意思——蕭家三房,唯有掌握星芒之人才能破局。她看著柳氏逐漸鐵青的臉,知道對方認出了這是蕭戰山當年在北疆用過的軍陣紋章。
    “列祖列宗已顯靈,祖母還要逆天而行嗎?”昭寧將匕首輕輕放在柳氏腳邊,傷口的血卻故意滴在對方裙角,“當年祖父暴斃,父親北疆苦戰,難道蕭家的福氣,真要耗在這些陰私算計上?”
    最後一句話像一把鈍刀,剖開了祠堂裏縈繞多年的陰霾。蕭振庭咳嗽著別過臉,蕭明庭的佛珠突然斷裂,木珠滾到昭寧腳邊。她彎腰拾起,指尖在某顆珠子上摸到刻痕——正是當年慧空血書裏提到的“蛇毒安神香”的暗紋。
    “夠了!”柳氏突然厲喝,鬢間金步搖已歪到額角,“今日之事……是老身失察。”她盯著昭寧掌心逐漸淡去的星芒,忽然想起三個月前在暗房看見的密報——這丫頭竟能讓狼血呈現星芒特性,此刻的“顯威”,怕也是早有準備。
    殿外突然傳來馬蹄聲,春桃渾身是雪地衝進來,附在昭寧耳邊低語:“小姐,星刃帶回北疆消息,老爺的兵符……”話未說完便被昭寧按住肩膀,她知道,此時絕不能讓柳氏察覺蕭戰庭已將兵符拓本交給自己。
    “既是上天示警,便該廣施善緣。”昭寧當眾擦去掌心血跡,從袖中取出用柏枝製成的平安符,“這些開過光的星芒符,還請各位叔伯帶回,願蕭家上下,從此心向北鬥,無有災劫。”
    接過平安符的手此起彼伏,昭寧注意到蕭明庭接符時,拇指特意在北鬥紋上摩挲——那是先朝皇族傳遞密信的暗號。她忽然想起慧空說的“偷劍譜之人”,指尖在袖中掐緊那截從假令牌上掰下的麒麟角,終於確定,三房之中,果然有人與先朝餘孽勾結。
    宴席散時,柳氏被金桂攙扶著離去,裙擺掃過地上的壽桃,軟爛的果肉裏露出半截銀針。昭寧望著她佝僂的背影,想起三日前在佛像暗格發現的血書殘頁——“柳氏與明庭合謀,以星芒血為引……”
    夜風卷起祠堂前的燈籠,昭寧摸著腕間藏著的兵符拓本,掌心的星芒突然亮起。遠處傳來更夫敲梆的聲音,她知道,這場以血為墨的星軌,才剛剛劃過蕭家暗沉的夜空。當柳氏在廂房摔碎第三隻青瓷碗時,她正借著月光,在平安符背麵畫下新的北鬥陣——那是父親信中提到的“雪地營”暗語,也是她下一步棋的起點。
    雪,就要來了。而握有星芒的人,早已在漫天陰雲中,布好了屬於自己的銀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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