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禁衛嘩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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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的雪片子像碎玉般砸在琉璃瓦上,星寧藥堂的簷角掛著尺長的冰棱,在月光下泛著冷冽的光。蕭昭寧握著星隕劍的手背青筋微凸,劍柄上的北鬥紋章正與腰間傳國玉璽共鳴,透過窗紙,她看見三百禁衛軍呈雁翎陣合圍,盔甲接縫處滲出的幽藍微光,正是永夜草淬煉過的氣息。
“星主殿下,別來無恙?”禁衛統領踏雪上前,玄色披風掃過滿地藥渣。他左胸鎧甲半敞,青黑色狼頭刺青在月光下緩緩蠕動,狼眼處嵌著指甲蓋大的永夜珠碎末——那是太子黨死士的標誌,用狼族禁術將魂魄釘在凡胎裏的禁忌之相。
李淮舟的麒麟刀還在北疆送來的加急文書上,此刻他徒手扣住窗欞,指節因用力泛白。三日前老皇帝退位前曾密旨:“太子餘黨私通狼族左賢王,永夜草煉屍術必在冬至動手。”卻不想他們竟敢直撲星寧藥堂——這所表麵治病、實則收納北疆流民的據點,地下三層藏著的,是鎮北軍二十年來未竟的星砂護世圖。
“交出玉璽,留你全屍。”統領的蛇形刀劃破雪麵,寒芒直取蕭昭寧麵門。她旋身避開時,袖口星砂飛濺,在青磚上燒出焦黑狼首紋——正是當年蕭戰山刻在鎮北軍腰牌上的印記。統領瞳孔驟縮,刀勢頓了半息:“你……你怎會有雪地營的暗號?”
“雪地營的狼頭旗,認得你們這些吞了永夜草的叛賊嗎?”蕭昭寧反手甩出星砂鏈,纏住廊下銅鈴。清脆的響聲裏,後院柴房傳來木料崩裂的巨響,三十六道狼嚎穿破雪幕,驚起簷角寒鴉。李淮舟率隊破牆而入,每人手中狼頭刀都纏著半舊的紅繩,刀背北鬥刻痕在月光下泛著銀光——那是蕭戰山將軍臨終前,親手為雪地營親衛鍛造的“北鬥刃”。
禁衛軍陣列出現騷動。有年輕禁衛突然踉蹌後退,盯著某柄狼頭刀上的缺口:“這是……三年前在黑虎山,張大哥替我擋狼主狼牙棒留下的印子!”他的護心鏡上,同樣的狼頭刺青正在滲血,永夜草的侵蝕讓他記起不該記的事——雪地營舊部本該在三年前的“叛軍清剿”中全軍覆沒,此刻卻活生生戰在眼前,刀上北鬥與他們鎧甲下的刺青形成詭異共鳴。
“都給我閉嘴!”統領蛇形刀劈向李淮舟麵門,卻在相擊瞬間聽見金屬脆響。麒麟刀刀刃上,“鎮北”二字被星砂鍍得發亮,正是老皇帝昨日剛賜的“護北將軍”印信。李淮舟借勢旋身,刀背砸在統領肩甲上,狼頭刺青處頓時冒起青煙:“趙承業,你當年在雪地營吃的第一口軍糧,是蕭戰山將軍用自己的甲胄化雪煮的粥。”
雪片突然變大。蕭昭寧看見禁衛軍中有人摘下頭盔,露出左額刀疤——那是雪地營突圍時,為保護百姓被狼族彎刀所傷的印記。她趁機撤去半麵星砂屏障,藥堂內景透過破窗映入眼簾:十二張簡易木床上,躺著剛從狼族擄掠中救下的百姓,胸前星砂蘭幼苗正泛著微光,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結痂。
“他們吞了永夜草,斷了往生魂,卻斷不了人心裏的燈火。”蕭昭寧星隕劍挑起一盞星砂燈,暖黃光芒映出牆角木架上的兵書——《雪地狼旗陣》,封皮上蕭戰山的親筆題字還清晰可見。有禁衛突然低吟,抱頭跪倒:“末將……末將是雪地營第三隊斥候陳六,三年前將軍讓我們假降禁衛軍,說總有一天……”
“住口!”統領趙承業的蛇形刀已卷刃,永夜珠碎末在他瞳孔裏瘋狂跳動。他突然揮刀砍向最近的禁衛,卻見那名禁衛非但不躲,反而扯開鎧甲,露出心口與蕭戰山相同的狼首刺青——那是鎮北軍暗樁的標記,用星砂混著狼血刻進皮肉,終生不退。
李淮舟的麒麟刀橫在蕭昭寧身前,刀風帶起的雪霧中,他看見趙承業後頸的刺青正在崩裂。那是狼族左賢王的“噬心咒”,凡用永夜草煉屍者,一旦心生動搖,咒印便會啃噬心脈。“當年你替蕭戰山將軍擋過三箭,”李淮舟聲音輕得像落雪,“他臨終前還說,承業這孩子,護糧隊的擔子太重,等打完這仗,該讓他回家看看老娘。”
趙承業猛然怔住,蛇形刀當啷落地。他後頸傳來劇痛,卻比不過記憶翻湧的絞痛——十九年前,他還是個在糧車下偷糧的乞兒,是蕭戰山將軍把他拎上戰馬,用自己的披風裹住他凍僵的雙腿。“將軍說……說星砂護的是天下人,狼旗守的是心裏的火。”他突然笑起來,笑聲混著血沫,“可太子說,星主掌權之日,就是鎮北軍滅族之時……”
雪幕中傳來馬蹄聲。蕭昭寧透過星砂微光,看見藥堂外牆根下,不知何時蜷著個十二三歲的男孩,懷裏抱著隻瘸腿土狗——正是前日她用星砂救過的狼族小牧民。此刻男孩正把半塊烤餅掰給狗子,火苗在他眼中跳動,像極了當年蕭戰山在篝火旁給士兵們講星圖時的火光。
“讓開吧。”蕭昭寧收了星隕劍,玉璽在掌心發燙,“你們看這星砂燈,燒的是狼族送來的星砂蘭根須。三個月前,左賢王的獨子中了永夜毒,是我們用星砂救回來的。”她指向牆角木桶裏泡著的狼族圖騰柱,“真正的敵人從來不是草原風雪,而是讓人心生猜忌的永夜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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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衛軍中有人抽泣。那個臉上有刀疤的陳六突然跪地,解下腰間禁衛腰牌,露出底下磨得發亮的雪地營鐵令:“末將陳六,率第三隊殘部一百二十人,向星主請罪!三年前假降禁衛軍,卻因永夜草侵蝕,險些忘了初心……”他抬頭時,淚水混著雪水劃過刀疤,“將軍臨終前讓我們等星砂現世,原來……原來您就是當年佛寺裏的小郡主!”
趙承業突然噴出一口黑血,永夜珠碎末從他眼中滾落。他踉蹌著撲向蕭昭寧,卻在觸到星砂屏障前倒地,指尖顫抖著去夠她衣擺:“星主……告訴將軍,承業沒給雪地營丟臉,那些被太子派去北疆的細作,名單在我甲胄夾層裏……”
雪不知何時停了。李淮舟蹲下檢查趙承業遺體,果然在護心鏡後摸到半幅浸血的羊皮地圖,邊角繡著北鬥與狼首交織的暗紋——正是當年蕭戰山秘傳的《北疆布防圖》。他抬頭望向蕭昭寧,見她正用星砂溫養那些被永夜草侵蝕的禁衛,每個人心口的狼頭刺青都在褪去幽藍,漸漸顯出原本的赤紅。
“他們本就是雪地營的種子。”蕭昭寧聲音發啞,想起父親臨終前的話,“當年爹讓重傷的弟兄們假降禁衛軍,就是要在皇權心腹裏埋下狼旗的根。”她看著陳六等人解下禁衛鎧甲,露出底下繡著北鬥的內襯,突然明白為何老皇帝會在血詔裏封李淮舟為鎮北帝星——真正的護世,從來不是靠表麵的封號,而是讓每個心中有火的人,都能在暗夜裏點亮自己的星。
藥堂外,三百禁衛軍已跪成雪人的海洋。有人解下永夜珠碎末,放在雪地上任其融化;有人掏出隨身攜帶的狼頭木雕,那是家人從北疆寄來的平安符。李淮舟突然敲響藥堂門前的銅鍾,清亮的鍾聲裏,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同時亮起星砂燈——那是各地鎮北軍舊部收到信號,正在響應雪地營的歸隊令。
“帶他們去地下室。”蕭昭寧指著藥堂暗門,“那裏有星砂蘭的母根,能護住他們被永夜草損傷的心脈。”她轉身望向仍在昏睡的狼族男孩,想起上一章在金鑾殿看見的幻象——蕭戰山將軍倒下時,手裏攥著的半朵星砂蘭,此刻正在藥堂後院的雪地裏悄然綻放,花瓣上凝結的,不知是雪水還是未幹的血痕。
李淮舟忽然握住她冰涼的手,掌心的老繭蹭過她手腕的星砂印記:“還記得三個月前在狼族王庭,左賢王說的那句話嗎?‘狼旗與星砂本是同根,當年若不是皇權挑撥,草原與中原早該共飲一江水。’”他望向跪滿雪地的禁衛軍,這些曾被永夜草控製的死士,此刻正用顫抖的手撫摸刀上的北鬥刻痕,“現在,他們終於知道,雪地營的狼頭旗,從來不是叛旗,而是插在北疆雪地裏的忠魂。”
藥堂深處傳來孩童的笑聲,那個狼族男孩醒了,正追著瘸腿狗滿地跑。蕭昭寧忽然聽見地下傳來震動,那是星砂母根感應到正統星主的呼喚,正在衝破二十年的封禁。她知道,這一場禁衛嘩變,不過是永夜餘孽的最後掙紮,而真正的護世之路,才剛剛開始——當狼頭旗與星砂燈在雪地裏交相輝映,當曾被皇權割裂的人心重新凝聚,那些被埋在凍土下的忠魂,終將在春風裏抽出新芽。
雪地上,趙承業的遺體被星砂輕輕托起,送往藥堂後的義莊。他鎧甲下的內襯上,繡著極小的“鎮北”二字,針腳歪歪扭扭,像是某個不識字的婦人憑記憶繡的——或許,那是他老娘在千裏之外的北疆,年年盼著兒子歸期時,一針一線縫進衣料的牽掛。
這一夜,星寧藥堂的星砂燈亮如白晝,映著雪地營舊部重新豎起的狼頭旗。旗角掠過積雪時,露出底下半截埋了十九年的斷刀,刀柄上“護世”二字雖已模糊,卻在星砂光芒中漸漸清晰。原來有些忠魂,哪怕被埋在最深的雪下,被蓋上最厚的冰,也終將在屬於他們的時辰裏,隨著北鬥的方向,重新揚起守護的旗幟。
而在千裏之外的北疆,蕭戰庭望著東南方騰起的星砂流光,終於解下了一直佩戴的、刻著“忍”字的狼首玉佩。他知道,侄女蕭昭寧已接過了那道浸滿血淚的血詔,在皇權與星砂的裂縫中,在狼旗與北鬥的交織裏,走出了一條真正屬於護世者的路——不是以暴製暴,不是權謀傾軋,而是讓每個心中有光的人,都能成為照亮人間的星。
雪,還在下。但藥堂內的爐火正旺,星砂蘭的香氣混著草藥味彌漫開來。蕭昭寧看著那些曾舉刀相向的禁衛軍,此刻正小心翼翼地幫百姓換藥,突然明白父親當年為何要把星寧藥堂開在天子腳下——真正的護世,從來不是高高在上的封號,而是像星砂蘭那樣,在最嚴寒的雪地裏紮根,在最黑暗的角落開花,讓每個靠近的人,都能記得自己心裏最初的那簇火光。
鍾聲再次響起,驚起簷角冰棱墜落。碎玉般的聲響裏,李淮舟已展開趙承業留下的布防圖,北鬥與狼首的標記在星砂燈下栩栩生輝。蕭昭寧知道,下一場硬仗就在眼前,但她不再害怕——因為她看見,雪地裏跪著的不是敵人,而是被擦亮的忠魂;她手中的玉璽,不再是皇權的象征,而是連接所有護世者的星圖。
這一晚,禁衛嘩變的血跡被初陽融雪衝刷幹淨,卻在每個人心裏留下了永不褪色的印記。當第一縷陽光爬上狼頭旗的毛尖,蕭昭寧忽然聽見身後傳來整齊的甲胄碰撞聲——三百禁衛軍已換上鎮北軍舊服,胸前不再是蠕動的狼頭刺青,而是用星砂描紅的北鬥狼首紋,在陽光下,像極了父親蕭戰山戰旗上那抹永不倒下的忠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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