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夜訪冷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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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臘月廿三,冷宮的梅樹開得正盛,暗紅花瓣落在青石板上,像極了十九年前玄武門的血漬。蕭昭寧握著星隕劍的手頓在半空,劍尖星芒掃過斷碑時,石麵上的字跡突然發出微光——那是用星砂混著人血刻的字,雖曆經風雨,仍在子夜時分顯形。
    “紫微星墜之夜,帝星與星主的第一滴淚,化作星砂蘭的種子。”她輕聲念出殘碑上的句子,指尖撫過“帝星”二字凹陷的筆畫,忽然想起三個月前在祭天台,李淮舟為她擋下狼族左賢王的暗箭,血珠滴在星砂蘭幼苗上,竟讓蒼白的花瓣泛起銀紅雙色。
    春桃提著星砂燈跟在身後,燈罩上的狼首紋被梅香浸透:“小姐,這碑還是雪地營的弟兄們打掃冷宮時發現的,半截埋在梅樹根下,像是先朝星主留下的。”她看著蕭昭寧發間晃動的北鬥銀飾,忽然壓低聲音,“老藥師說,藥堂後院的雙色星砂蘭最近開得格外盛,花瓣上的血紋竟排成了北鬥形狀。”
    冷宮的風帶著寒意,卻吹不散碑上流轉的星砂。蕭昭寧想起《護世經卷》裏的記載:“雙星同墜,泣血成蘭”,原以為是傳說,此刻卻在殘碑上得到印證。她與李淮舟的血曾在北疆雪地裏交融,那時星砂蘭突然破土而出,開出從未見過的銀紅雙色花,原來早在先朝,星主與帝星的羈絆便已寫進星軌。
    “星主,李將軍在玄武門等您。”春桃忽然輕笑,星砂燈映得她眼角的淚痣發亮,“他下午就抱著個匣子在那兒打轉,連雪地營的弟兄們都笑他像初次提親的毛頭小子。”
    玄武門的城磚還帶著白日的餘溫,李淮舟的身影倚在門洞裏,玄色大氅上落著細雪,腰間麒麟玉佩與她的平安玉佩隔著丈許距離,卻隱隱發出共鳴。他手中捧著的檀木匣泛著星砂特有的微光,匣蓋上刻著的北鬥與麒麟紋路,正是雪地營與星主殿的合紋。
    “怎麽躲在這兒?”蕭昭寧走近時,聞到淡淡藥香——是星砂蘭浸泡過的狼皮味道,“陳六說你今天去了兵器坊,又在改良麒麟刀?”
    李淮舟轉身,檀木匣在星砂燈下顯形為雙生花燭台。燭台底座是並蒂的星砂蘭,銀色花瓣托著北鬥紋,紅色花瓣纏著麒麟紋,花蕊處嵌著兩顆米粒大的永夜珠碎末,此刻正吸收著月光:“不是改刀,是讓人燒了這個。”他打開燭台暗格,露出半塊烤得金黃的炊餅,邊緣焦痕歪歪扭扭,“記得雪地營的炊餅嗎?那年在黑虎山被圍,你把最後半塊塞給我,說‘吃完了好殺狼’。”
    蕭昭寧的指尖觸到炊餅上的星砂紋路,忽然想起十七歲那年,她剛從佛寺下山,在雪地營初見李淮舟。他渾身是血卻護著懷裏的糧袋,分給她的炊餅還帶著體溫:“原來你一直記得。”她望著燭台上流轉的星砂,銀紅雙色在磚牆上投出交疊的影子,像極了當年兩人背靠背抗敵時的剪影。
    李淮舟忽然單膝跪地,燭台在雪地上投出璀璨的光圈:“阿寧,這燭台用的是你我初次相遇時的星砂,刻的是雪地營炊餅的焦痕,藏的是護世雙星的命盤。”他掀開大氅,內襯上繡著極小的星軌圖,起點是北疆狼山,終點是京都星寧藥堂,“等打完狼族右賢王的最後一仗,我們就去北疆星隕洞,把這些年的血與火,都刻成屬於我們的星軌。”
    冷宮方向傳來梅枝折斷的聲響,蕭昭寧卻沒回頭。她看著李淮舟手中的燭台,星砂正順著北鬥與麒麟的紋路匯聚,在燭心處凝成極小的雙星圖案——那是十九年星劫中,他們用鮮血與信任刻下的軌跡。想起殘碑上的“帝星與星主的第一滴淚”,原來早在相遇時,命運便已埋下護世的種子。
    “你知道先朝星主為什麽把日記刻在冷宮嗎?”她忽然伸手,指尖撫過他眉骨上的舊疤,那是三年前替她擋狼族彎刀留下的,“因為這裏曾是永夜司的舊址,是皇權囚禁星主的地方。”她望向玄武門上方的星空,北鬥與麒麟星正隔著銀河相望,“但現在,星砂蘭在冷宮的梅樹下紮根了,就像我們在皇權的裂縫裏,長出了護世的根。”
    李淮舟起身時,燭台突然發出清鳴,兩顆永夜珠碎末竟化作流螢,繞著兩人飛舞。他從袖中取出半幅殘圖,正是昨日在星芒殿密室發現的《雙星軌跡圖》,圖上用狼血標著:“星主與帝星的命盤,本就是互相輝映的北鬥與麒麟,缺一不可。”
    “陳六傳來急報,狼族右賢王帶著永夜餘孽退守極北冰原。”他的聲音沉下來,卻在觸到她掌心的星砂印記時軟了幾分,“這次出征,可能要過了驚蟄才能回來。”他望著燭台上的炊餅,忽然輕笑,“所以臨走前,想把該說的話都說了——當年在佛寺初見,你穿著破舊僧衣,卻敢用掃帚打退狼族細作,那時我就想,這姑娘將來必是護世的星。”
    蕭昭寧忽然想起殘碑的下一句:“雙星合璧之日,永夜終成過往”。她接過燭台,星砂蘭的香氣混著炊餅的麥香,忽然覺得十九年的腥風血雨,都化作了此刻掌心的溫熱。李淮舟的麒麟甲胄還帶著北疆的風雪,而她的星麒戰甲上,繡著的正是他送的狼首銀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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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記得雪地營的軍歌嗎?”她忽然開口,燭台光芒映得睫毛發亮,“‘狼旗卷雪,星砂燃夜,雙星所指,永夜皆滅’。”她將燭台貼近他胸前的麒麟玉佩,兩簇星砂突然交融,在雪地上拚出完整的護世紋章,“這次去極北冰原,我與你同去。星主與帝星的命盤,從來不該分開。”
    李淮舟眼中閃過驚詫,隨即化作釋然的笑。他知道她會這麽說,就像知道當年在佛寺,那個倔強的小丫頭終會成為護世星主。他取出懷中的狼首哨,吹出的不再是戰鬥的號角,而是北疆牧民迎接春日的調子:“好,那就帶著星砂蘭的種子,讓極北冰原也開出護世的花。”
    冷宮方向,殘碑的星砂光芒突然大盛,竟在梅樹上拚出先朝星主的剪影。她望著蕭昭寧與李淮舟,唇角帶著笑意,手中捧著的,正是與他們燭台上相同的雙生花。原來百年前的星主,早已預見了今日的雙星合璧,在冷宮產下的,不是詛咒,而是護世的希望。
    更夫的梆子聲在遠處響起,子時已至。蕭昭寧握著李淮舟的手,感受著他掌心的老繭與自己的星砂印記相貼,忽然明白所謂星劫,不過是天道對護世者的考驗——考驗他們是否能在猜忌與背叛中,守住初心;是否能在皇權與星軌的旋渦中,看見彼此眼中的光。
    “等回來後,就把這燭台放在北鬥殿吧。”她望著燭台上漸漸明亮的雙星,“讓所有來議事的人都看見,護世從來不是單星獨明,而是像你我這樣,在血與火中互相照亮。”她忽然想起藥堂後院的雙色星砂蘭,每到子夜便會朝著北鬥與麒麟星的方向綻放,“就像星砂蘭需要雪水與陽光,狼旗需要寒風與土地,我們需要彼此,才能讓護世的星軌,永遠明亮。”
    李淮舟低頭,吻了吻她發間的北鬥銀飾:“十九年前紫微星墜,我在北疆看見流星劃過狼山,那時不知道,那是你降世的信號。”他望著玄武門上方的星空,寧淮星此刻格外明亮,“現在知道了,原來從那時起,命運就把我們的星軌連在了一起——你是護世的星,我是鎮北的星,合起來,就是照亮永夜的雙星。”
    梅香忽然濃烈,冷宮殘碑的星砂光芒漸漸淡去,卻在兩人腳下的雪地上,留下了永不褪色的雙星印記。蕭昭寧知道,這場夜訪冷宮,不是為了憑吊過去,而是為了確認——在曆經十九年的誤解與磨難後,她與李淮舟早已在彼此的命盤中,刻下了比預言更堅定的答案:護世的星軌,從來不是單星獨明,而是雙星交輝,讓永夜成昨,讓人間長明。
    燭台上的炊餅散發著暖意,李淮舟掰下一半遞給她,焦香在雪夜裏格外清晰。兩人背靠著玄武門的城磚坐下,看星砂流螢繞著燭台飛舞,聽遠處傳來的更鼓與狼嚎——不是戰嚎,而是雪地營士兵在練習新的護世歌謠。這一刻,所有的陰謀與血劫都成了背景,唯有手中的燭台、掌心的溫度、以及彼此眼中的星光,才是真實的、永恒的護世答案。
    東方既白時,蕭昭寧發現燭台暗格裏還藏著張字條,是李淮舟的字跡:“阿寧,其實在雪地營的第一晚,我就知道你是星主。不是因為預言,是因為你看傷兵時的眼神,像極了蕭戰山將軍說的‘星砂眼裏容不得人間疾苦’。”她抬頭望向身邊閉目養神的人,睫毛在眼下投出陰影,忽然覺得,這十九年的星劫,原來都是為了讓他們在最合適的時辰,成為彼此的星光。
    冷宮的梅樹在晨光中搖曳,殘碑上的字跡悄然隱去,卻在蕭昭寧心中留下了永恒的印記。她知道,當他們帶著雙生花燭台踏上極北冰原,當星砂蘭在永夜餘孽的巢穴紮根,護世的新章便會開啟——不是依靠血詔或玉璽,而是依靠像她與李淮舟這樣的人,用信任作星砂,用陪伴作狼旗,在永夜的盡頭,刻下屬於雙星的、永不熄滅的光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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