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寺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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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蘇城的梅雨季總是來得纏綿,寒山寺的飛簷掛著水簾,青銅古鍾凝著水珠,仿佛是誰的眼淚懸而未落。蕭昭寧踩著被青苔染綠的石階,星芒化作無形的手,輕輕拂過殿後那座被藤蔓纏繞的石碑。碑首刻著的慕容氏圖騰——雙蛇環繞北鬥——在星砂的映照下褪去千年塵埃,顯露出斑駁的銘文。
    “淮舟,看這裏。”她的聲音混著鍾鳴,指尖撫過碑麵,星砂如活物般滲入刻痕,將模糊的字跡逐一點亮。李淮舟握緊腰間麒麟刀,刀鞘上的狼頭紋突然發燙,與他掌心的雙星烙痕產生共鳴。碑文在星芒中流轉,最後四句泛著金光:“雙星合則天網固,分則永夜臨。帝星吞芒,星主歸塵。”
    蕭昭寧的掌心烙痕驟然發燙,仿佛有火焰順著血脈蔓延。她踉蹌半步,被李淮舟伸手扶住。兩人掌心相貼的瞬間,烙痕突然發出強光,在空中連成完整的北鬥七星。李淮舟頸間的狼頭玉佩劇烈震顫,竟主動吸收蕭昭寧腕間溢出的星芒,她衣袖下的北鬥戰甲紋路隨之暗淡幾分。
    “阿寧,你的星芒在減弱。”李淮舟的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他望著蕭昭寧逐漸蒼白的臉色,想起昨夜在漕幫總舵,她用星芒修補狼頭玉佩時的場景——那時玉佩便隱隱有吸收星芒的跡象,“祖碑說雙星歸一的前兆,是帝星吸收星主之力……難道當年蕭戰山將軍與慕容氏星主,也是這樣……”
    他沒有說完,但蕭昭寧明白他的意思。三年前在星芒殿的殘卷裏,她曾讀到過蕭戰山與慕容星主的往事:兩人同為雙星轉世,卻因帝星之力失控,導致慕容星主隕落。此刻碑文中的“星主歸塵”,像一把懸在頭頂的劍,讓她想起母親臨終前塞給她的雙生花核心——那朵由蕭戰山與慕容星主的精血培育的花,此刻正在她懷中微微發燙。
    “看這個。”她取出雕花木盒,雙生花的九片花瓣原本如星辰般璀璨,如今竟有三片開始閉合,“每代雙星歸一,必有一傷。當年母妃與蕭戰山將軍沒有完成的共生,現在輪到我們了。”她望向寒山寺外的運河,昨夜種下的星砂圖騰正在晨霧中旋轉,每一粒星砂都映著藥堂分號的燈火,“但我們不是上古星主,我們有炊餅,有星砂蘭,有相信我們的百姓。”
    李淮舟望著她眼中的堅定,突然想起在揚州分號開業那天,她給老婦人遞香囊時的眼神——那不是高高在上的星主,而是實實在在的人間醫者。他伸手握住她的手,烙痕的光芒不再灼人,反而像春日暖陽:“當年蕭戰山將軍留下炊餅模子,慕容星主種下星砂蘭,他們早已把護世之力藏在人間煙火裏。或許雙星歸一,從來不是回歸星芒殿,而是……”
    他的話被突如其來的鍾鳴打斷。寒山寺的老和尚拄著拐杖走來,看見兩人掌心的烙痕,突然合十:“施主可是尋那‘歸一’之道?老衲記得,慕容氏後人曾在碑後刻過小字。”
    繞過石碑,果然在背麵發現一處凹陷。蕭昭寧將雙生花核心放入,花瓣突然全部綻放,照亮了隱藏的銘文:“歸一非消散,是共生於人間。”李淮舟瞳孔驟縮,看見字裏行間滲透著暗紅血跡——那是用麒麟血寫就的批注,落款竟是“蕭戰山”。
    “原來父親早就參透了。”他的指尖撫過血字,想起小時候在雪地營,父親總說“護世不是神話,是讓每個百姓都能吃上熱乎炊餅”。此刻運河上飄來童謠,正是揚州百姓為七星香囊編的調子,他突然笑了,“阿寧,你看那星砂圖騰,像不像藥堂的燈火連成了線?”
    深夜,寒山寺萬籟俱寂。李淮舟獨自來到碑前,取出隨身的麒麟血,用匕首劃破掌心,沿著蕭戰山的批注描紅。鮮血滲入石碑的瞬間,整座碑突然發出共鳴,地麵浮現出星軌圖,每顆星點都對應著江南各地的星寧藥堂。
    “歸一非消散,是共生於人間。”他輕聲念出,看著自己掌心的烙痕與蕭昭寧的北鬥紋逐漸融合,卻不再有力量的掠奪,而是像兩條溪流匯入江海,“原來雙星之力,早已藏在給百姓的香囊裏,藏在漕幫船隊的圖騰裏,藏在每個相信我們的人心中。”
    運河水麵突然泛起金光,星砂組成的護世圖騰化作萬千光點,飄向姑蘇城的千家萬戶。李淮舟望著漸亮的天際,想起蕭昭寧說過的話:“星芒殿的星主守護星辰,而我們,守護人間的星燈。”他摸出懷中的炊餅碎,餅麵上的“寧”字紋在晨光中清晰可見,忽然明白蕭戰山為何將這平凡的食物當作信物——原來最強大的護世之力,從來不是天上的星光,而是人間的煙火。
    當蕭昭寧尋來的時候,看見的正是這樣的畫麵:李淮舟倚著石碑輕笑,掌心的烙痕與她的北鬥紋交相輝映,卻不再有強弱之分。雙生花核心在碑頂綻放,花瓣上凝結的露珠落在他發間,像撒了一把碎星。
    “我想通了。”他起身拂去衣上青苔,指腹掠過她腕間的星芒紋路,那裏不知何時已長出了細小的麒麟紋,“當年蕭戰山與慕容星主沒能走完的路,我們可以用另一種方式走下去。就像這寒山寺的鍾,單敲一聲是響,和著晨鍾暮鼓,才是人間清音。”
    蕭昭寧望著石碑上逐漸隱去的血字,又看看運河上閃爍的星砂,忽然笑了。她取出腰間的北鬥玉墜,與李淮舟的狼頭玉佩並置,兩件信物竟嚴絲合縫地拚成一個圓,圓心處是炊餅與星砂蘭的圖案。
    “所以,我們的雙星歸一,是把星芒化作藥香,把麒麟血釀成護心酒,讓每個百姓都能在寒夜裏,看見屬於自己的星光。”她的指尖掠過他掌心的傷口,星芒化作淡金色的絲線,將兩人的烙痕輕輕纏繞,“就像這寒山寺的碑,千年後仍有人來讀,因為它刻的不是神話,是人心。”
    晨霧漸散,寒山寺的鍾聲再次響起。蕭昭寧與李淮舟並肩而立,看星砂圖騰隨著鍾聲起伏,如同一曲流動的護世經。遠處傳來馬蹄聲,春桃騎著快馬而來,懷中抱著的羅盤指針直指北方——那裏,狼族聖女的銀飾正在難民群中再次發亮。
    “小姐,北邊傳來消息,”春桃氣喘籲籲地遞上密信,“暗星教在徐州劫了 orphanage,那些孩子的發辮裏,都別著狼首銀飾。”
    蕭昭寧與李淮舟對視一眼,同時握緊了對方的手。雙星烙痕在晨光中閃耀,不再是威脅,而是指引方向的燈塔。他們知道,下一段征程即將開始,但這一次,他們不再害怕“歸一”,因為他們早已在人間煙火中,找到了屬於雙星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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