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州的秋分帶著特有的稻香，晨霧未散時，黟縣的星砂梯田已聚滿了人。蕭昭寧立在祭星台中央，望著眼前用星砂稻穗紮成的七星柱，每一根稻穗上都係著百姓送來的祈願條——有祈求風調雨順的，有祝願家人平安的，更多的是歪歪扭扭的字跡寫著"謝謝星姑娘"。她的指尖撫過稻穗，星砂在晨露中泛著微光，與袖口的北鬥紋產生微妙共鳴。
    "昭寧師姐，老村長把鎮祠的星砂燈全搬來了！"小桃抱著一疊琉璃盞跑上台，發間的星砂草換成了成熟的稻穗，"您看，每盞燈底都刻了北鬥和麒麟！"
    蕭昭寧接過一盞，燈底的陰刻線條裏填著金粉，正是李淮舟的麒麟紋與她的北鬥紋交纏的圖案。這是上周商盟分發給每戶的"護世燈"，說是秋分夜要點亮整座徽州。她忽然想起昨夜李淮舟在燈下刻模的模樣，刀刃在琉璃上滑動時，他腕間的麒麟紋與她掌心的烙痕同時發亮，恍若天成。
    "淮舟呢？"她望向梯田入口，那裏停著載著五穀星石的青銅輦，由十八名商盟弟子抬著，"星石歸位需在辰時三刻的日暈中完成，他怎麽還......"
    "在這兒。"李淮舟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帶著淡淡的鬆煙味。他換上了商盟的玄色長袍，袖口繡著新製的"星麒同輝"紋樣，腰間別著的不再是染血的麒麟刀，而是纏著星砂蘭穗的木鞘刀。他手裏捧著一個漆盒，打開時露出半塊炊餅，餅麵上的北鬥星已用金粉補全："今早阿硯非要塞給我，說祭星前要吃"圓滿餅"。"
    蕭昭寧看著那塊炊餅，想起雪地營的寒夜，想起揚州小順子的糖糕，忽然覺得眼眶微熱。她接過餅咬了一口，星砂的清甜混著麥香在舌尖散開，遠處傳來老村長敲鑼的聲音，祭星儀式正式開始。
    五穀星石被緩緩抬上祭星台時，梯田裏響起此起彼伏的驚歎。曆經暗星教地道之災的星石表麵仍有裂痕，卻在晨光中泛著溫潤的青玉色，石麵上的農耕圖騰隱約可見。蕭昭寧與李淮舟同時伸手，掌心的烙痕與麒麟紋亮起，星石表麵的裂痕竟滲出金色光點，如同星星墜入溪流。
    "以星主血脈，承五穀之靈。"蕭昭寧輕聲念誦手劄上的祭文，星隕劍化作星芒注入星石，李淮舟的麒麟刀同時劃出金色弧線，在星石周圍布下七星陣，"以帝星之威，鎮永夜之燼。"
    就在星石嵌入祭星台凹槽的刹那，天際突然掠過一道黑影。蕭昭寧瞳孔驟縮，看見二十餘名暗星教教徒從山林間躍出，他們衣袍下露出的皮膚爬滿暗紫色咒紋，手中握著用永夜草莖製成的毒箭——正是暮春地道戰中用活人祭蠱的餘孽。
    "保護星石！"李淮舟的麒麟刀出鞘，刀光在晨霧中劃出凜冽弧線。但這次，衝在最前麵的不是商盟弟子，而是扛著鋤頭、舉著星砂燈的百姓。老村長揮舞著掛滿星砂護身符的扁擔，將一枚毒鏢砸落在地："兔崽子們敢毀俺們的稻穗！"
    蕭昭寧看見阿硯躲在星砂燈陣後，將磨好的星砂墨潑向教徒。那些曾用於製墨的星砂遇光即亮，在半空中凝成北鬥圖案，但凡觸碰到的教徒皆發出慘叫，咒紋在星砂光芒中迅速消退。她忽然想起上章在墨雲齋的實驗——星砂墨不僅能書寫護世經文，更是暗星教咒術的克星。
    "用燈陣！"她揚聲喊道，指尖掐訣激活梯田邊緣的星砂燈。數百盞琉璃盞同時亮起，北鬥與麒麟的光影在田間交織，形成一道流動的光牆。暗星教教徒的毒箭射中光牆時，竟化作縷縷青煙，而百姓們手中的星砂燈越聚越多，光牆逐漸擴展，將整個梯田籠罩其中。
    "這是......"李淮舟的刀勢頓住，望著光牆上浮動的萬千光點，每個光點都是一盞百姓手中的護世燈，"原來護世結界從來不是單靠星主之力......"
    "是千萬人的祈願。"蕭昭寧接過小桃遞來的星砂囊，將星砂灑向光牆，星砂與燈光共鳴，在天際勾出巨大的北鬥七星，"就像星主殘魂融入吊墜，就像你我的力量藏在星砂墨裏。"
    就在此時，五穀星石突然爆發出強光，金色光柱直衝天際。蕭昭寧看見光柱中浮現出先朝星主的虛影，那人穿著與她相似的星紋長袍，卻比記憶中的母妃更溫和。虛影向她與李淮舟點頭，掌心攤開，露出一塊刻著星軌的碎片："護世之道，不在高懸天際，而在深耕人間。今日星石歸位，護世星火終得傳承。"
    碎片飛向蕭昭寧，嵌入她胸前的吊墜。刹那間，吊墜光芒大作，與李淮舟腕間的麒麟紋形成呼應。蕭昭寧感到一股暖流從心口蔓延全身，掌心的北鬥烙痕終於連成完整星圖，而李淮舟的麒麟紋不知何時已與星紋交織，如同田間共生的稻麥。
    "原來"歸一"是這個意思......"李淮舟低語，刀鞘上的星砂稻穗突然生長，抽出新的稻穗，每粒稻穀都泛著星芒與麒麟紋的微光，"不是消亡，而是共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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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暗星教教徒在強光中潰散，最後一名教徒退至山林邊緣時，忽然發出驚恐的喊叫——他看見漫山遍野的星砂稻隨風擺動，每一片稻葉上都映著北鬥與麒麟的光影，如同千軍萬馬。而百姓們舉著星砂燈追來，燈光連成星河，徹底淹沒了黑暗。
    祭星禮成時，日暈恰好籠罩梯田。蕭昭寧望著五穀星石，發現裂痕已被金色星砂填滿，形成新的圖騰：北鬥與麒麟環繞著稻穗，下方刻著"人間煙火，星軌永恒"。這正是先朝星主碎片上的文字，與她掌心的烙痕、李淮舟的麒麟紋完美契合。
    "北疆的弟兄們若看見這場景......"李淮舟望著歡呼的人群，想起雪地營裏用星砂修補戰甲的歲月，"他們該知道，當年用命護下的星砂，如今真的長成了護世的稻穗。"
    蕭昭寧伸手摘下他刀鞘上的稻穗，別在自己發間："以後你的刀，隻用來割稻穗，好不好？"她的指尖劃過他腕間的刀疤，那裏不知何時已覆上一層星砂般的微光，"就像我的星隕劍，以後隻用來犁地。"
    人群中忽然爆發出掌聲，老村長領著村民們抬來新蒸的星砂米糕。阿硯舉著最大的一塊，上麵用星砂寫著"星麒同輝"："昭寧姑娘，淮舟大哥！嚐嚐俺們新創的祭星糕！"
    米糕入口即化，甜而不膩，蕭昭寧嚐到了星砂的清冽、稻花的香甜，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紫蘇味——那是李淮舟常加在茶裏的香料。她抬頭望向天際，七星連珠的餘韻尚未散去，而人間的星砂燈火已亮如白晝。
    暮色降臨時，徽州全境的星砂燈同時點亮。蕭昭寧與李淮舟並肩坐在祭星台上，看燈光從梯田蔓延至城鎮，每盞燈上的北鬥與麒麟都在風中輕輕搖曳。她的吊墜不再冰涼，而是透著溫熱，如同揣著一顆跳動的星辰。
    "你說，母妃他們在天上看得見嗎？"她輕聲問，指尖勾住他的小指。
    李淮舟望著漫天星鬥，忽然想起寒山寺壁畫上的星主與帝星。此刻人間的燈火比星辰更璀璨，每一盞都是百姓親手點燃的希望："他們當然看得見。說不定現在正躲在某盞星砂燈裏，偷偷嚐著咱們的祭星糕呢。"
    蕭昭寧笑了，靠在他肩頭。遠處傳來孩童的歌謠，唱的是雙星護世、五穀豐登的故事。她知道，所謂護世之力，早已不再是高懸的星辰，而是融入了每一粒星砂稻、每一盞護世燈、每一張百姓的笑臉。而她與李淮舟，不過是這千萬星光中最平凡的兩顆，有幸見證人間煙火，成為星軌裏永恒的注腳。
    當最後一縷星光落入梯田，蕭昭寧掌心的北鬥烙痕漸漸隱去，取而代之的是星砂與麒麟交織的紋路。她知道，這不是力量的消失，而是真正的歸位——歸位於人間的晨昏四季，歸位於百姓的歲歲年年，歸位於永不熄滅的護世星火。
    風掠過稻田，帶來星砂稻熟的香氣。李淮舟拾起一粒掉落的星砂，放在她掌心："明年的稻種，該叫"千世穗"了。"
    蕭昭寧望著他眼中的星光，輕輕點頭。她握緊星砂，感受著掌心的溫熱——那是千萬人共同的心跳，是護世之道最溫暖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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