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蘇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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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都皇宮偏殿裏,藥味混著淡淡的酒氣飄在空氣中。典韋正扶著牆慢慢挪動,露出的背脊和臂膀上,橫七豎八的傷疤像地圖上的河流,新愈的嫩肉泛著粉紅與舊疤的深褐交織。
“你慢點,別扯著傷口!”華佗提著藥箱進來,見他步子邁的急,忍不住叮囑。
典韋咧嘴一笑,聲音沙啞得像磨過的石頭:“華老頭放心,俺這身子骨比城牆還硬呢。”話音剛落,牽扯到肋下的傷口,疼得他齜牙咧嘴。
就在這時,殿外傳來腳步聲,曹正淳高聲唱道:“陛下駕到——!”
典韋眼睛一亮,猛地想挺直身子,卻被華佗一把按住:“你別亂動,陛下不會怪罪你。”他剛站穩,蕭照淵已踏入殿內,龍袍都未及換下,顯然是下了早朝就趕了過來。
“典韋!”蕭照淵快步上前,目光掃過他滿身的傷,眉頭瞬間擰成疙瘩,伸手想碰又怕弄疼他,最終隻是拍了拍他的胳膊,“你這憨貨,就不能惜命些?”
典韋單膝跪地,聲音帶著激動的顫音:“末將參見陛下!”他抬頭時,眼裏閃著光,“陛下,俺聽他們說北疆,望原關都勝了?俺想回軍營,跟弟兄們一起......”
“回什麽回!”蕭照淵打斷他,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卻掩飾不住關切,“華佗先生說你至少還得養三個月,傷口才能長結實。你要是敢偷偷跑去,朕就把你調去守宮門,一輩子不讓你上戰場!”
華佗在一旁連連點頭:“陛下說的是。典韋將軍的筋骨雖沒傷著根本,但失血過多,需得靜養。再過半月能騎馬就不錯了,想披甲作戰,至少得三個月左右。”
典韋急得臉色通紅,卻知道他們是心疼他。想當初蕭照淵還是太子時,他就扛著雙戟守在他身邊,風裏來雨裏去的,這位主子從沒這麽強硬的阻攔他。可如今自己躺了這麽久,心裏早就急得像貓抓一般。
“陛下,俺......”
“別俺了。”蕭照淵拉他坐下,親手給他倒了杯酒,“這杯酒,敬你擋住楚軍的那一天。”他舉杯一飲而盡,“你護朕安危多次,也該讓朕護你一次了,安心養傷,李靖那有楊再興,冉閔等人撐著。等秋收後,少不了你廝殺的時候。”
典韋看著蕭照淵眼中的真切,喉嚨突然發緊,端著酒杯的手微微發抖。他沒讀過多少書,隻知道誰對他好,他就豁出命去守護著。前世是丞相,現在是眼前的這位陛下。
“謝陛下...”他把酒往嘴裏倒,酒液順著嘴角淌下來,混著什麽溫熱的東西。
蕭照淵看著他這副模樣,忍不住笑了:“行了,別掉金豆子了。朕讓人給你燉了補湯,補補身子。等你好了,朕親自給你選匹好馬,就從拓跋烈那繳獲來的千裏駒裏挑。”
“真的?”典韋眼睛瞬間亮了。
“君無戲言。”
當蕭照淵走出偏殿時,回頭望了一眼,對身邊的曹正淳道:“派內侍去把典韋的雙戟擦幹淨,掛在他能看見的地方。讓他知道,前方的戰場還等著他,讓他乖乖養傷。”
長信宮內,皇後顧清夢扶著圓滾滾的肚子坐在軟榻上,手中正繡著一方嬰兒的繈褓,見蕭照淵進來,忙撐著榻沿想要起身,卻被他快步上前按住。
“別動,小心身子。”蕭照淵握住她的手,“太醫說你這幾日胎動的厲害,怎麽還在繡東西。”
顧清夢笑著拍了拍他的手背:“閑不住罷了。倒是夫君,剛從典韋將軍那裏過來?聽說他能下床了?”
“嗯,那憨貨還吵著要上戰場呢。”蕭照淵挨著她坐下,目光落在她隆起的腹部,語氣不自覺放柔,“太醫說再有一個月就要生了,想要個皇子還是公主?”
“皇子公主都好,像夫君就行。”顧清夢抿嘴一笑,忽然想起什麽,繡針頓了頓,“說起來,前幾日聽宮人說起雲州的事,想起七妹了。她去了雲州這麽久,怎麽連封書信都沒有寄回來。”
蕭照淵聞言一怔,七妹蕭雅年後帶著一支娘子軍去了雲州,說想要去當一位女將。後來雲州遭劫,還是從尉遲燎原的軍報裏才得知,蕭雅帶著娘子軍在難民營燒飯,包紮,甚至親自動手挖渠引水,把那些孤苦的農婦孩子護的嚴嚴實實。
“尉遲燎原說她在雲州做得很好。”蕭照淵聲音輕了些,“娘子軍成了難民營的主心骨,隻是...她性子倔,怕是沒做出樣子,不肯寫信回來。”
顧清夢笑了笑:“七妹好強,如今在雲州能護住這麽多人,定是長大了。”她握住蕭照淵的手,“等她回來,陛下可得好好誇誇她。”
“自然要誇。”蕭照淵想起蕭雅在歲首宴會上的模樣,嘴角忍不住揚起,“等雲州安穩了,我就派人接她回來。正好,讓她看看小侄子或小侄女。”
顧清夢靠在他肩上,聽著他沉穩的心跳。蕭照淵輕輕撫摸她的肚子,心中忽然明朗。大秦的根基,從來不是隻有疆場上的鐵騎,更在這些看似柔弱,卻能在風雨裏站穩腳跟的肩膀上。
“等孩子生了,就給七妹寫封信。”顧清夢輕聲道,“讓她知道,家裏人都盼著她呢。”
“好。”蕭照淵應著,目光望著殿外,仿佛能穿透空間,看見雲州的陽光下,那個曾經錦衣玉食的公主,正帶著一群女子把破碎的家園一點點縫補起來。
午後,無極殿的檀香還未散盡,蕭照淵剛鋪開大臣的奏折,就見曹正淳匆匆來稟:“司徒靜公主求見。”
數月未見,司徒靜一身素衣,褪去了靈州初見時的銳氣,眼下的青黑遮掩不住,連鬢邊都添了幾縷碎發,倒像是被風霜磨去了棱角。
“陛下。”她屈膝行禮,聲音比尋常還低幾分。
蕭照淵指著案邊的錦凳:“先坐吧。”
司徒靜卻紋絲未動,隻是抬眼望著他,目光裏隻有沉寂的懇切:“我今日來,是想求陛下一件事。”
“你說。”
“第三軍團的羅戰將軍,還有羅恒他們...”她聲音頓了頓,指尖掐進掌心,“他們的屍首,葬在何處?我想去祭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