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灰色黏液順著指縫滴落，在地麵燒出焦黑的印記。我盯著鏡子裏逐漸透明的手掌，血管裏的火苗明滅不定，像在呼應天花板垂下的七盞煤油燈。館長的屍體蜷縮在角落，胸口的燈芯已經熄滅，工牌上的名字褪成空白，隻剩下“實習生”三個紅字在滴血。
    “係統重構完成，宿主融合燈油核心，獲得被動技能‘規則具現’——可將文字轉化為實體靈體。”機械音消失前，最後一道提示閃過：“鬼化進度30，剩餘壽命58年——每熄滅一盞燈，壽命增加十年。”
    最左邊的煤油燈突然劇烈搖晃，火苗裏浮現出開靈車的李師傅，他的脖子上纏著方向盤鎖，瞳孔裏倒映著停屍間的編號：“4號櫃的丫頭……她才是初代燈油……”話音未落，火苗炸開，李師傅的虛影化作黑灰，飄向中間那盞刻著“7”字的燈。
    我摸到口袋裏的半張殘頁，被少女攥緊的紙條上，“萬鬼咒”三個字正在變回“往生咒”，邊緣的焦黑褪成淡金色。原來規則的篡改，依賴於燈油的存在——當館長的燈熄滅，被他扭曲的守則正在逐漸恢複。
    十七麵鏡子開始旋轉，每麵鏡子都映出不同時間線的殯儀館：有的停屍間門牌永遠停在“3”號，有的焚化爐持續燃燒著活人，還有的鏡中，我正微笑著遞給新人守則，指尖在第7條停頓0.3秒——和入職時館長的動作一模一樣。
    “第1條原始規則：每任守燈人必須培養七名實習生，湊齊七盞燈油才能轉世。”我對著鏡子念出殘頁上的字，中間那麵映著“陳默”的鏡子突然裂開，掉出一本完整的守則，第7條下方用金粉寫著：“燈油可通過熄滅自身燈火，將詛咒轉移給下一任。”
    天花板的鐵欄發出摩擦聲，七盞燈下降到齊腰高度，每盞燈的玻璃罩上都刻著前任守燈人的名字：張建國、王小雨、李師傅……第七盞燈是空的，罩子內側凝著新鮮的血字：“留給第77代，你的名字將刻在這裏。”
    指尖觸碰空燈的瞬間，鏡中場景突然切換——停屍間4號櫃的少女站在我麵前，她的舌尖已經長出，手中捧著初代守則：“我是第70代守燈人，五年前被館長騙著點燃了自己的燈。”她的工牌日期是2020.04.23，和我入職的日期分毫不差，“每年4月23日，他們都會招一個和我同一天入職的新人，就是為了……”
    少女的話被劇烈的震動打斷，地麵裂開，露出更深的地宮，石階上刻滿曆任守燈人的名字，最新的一行是“陳默，2025.04.23”，而在它下方，還有七個空白的位置。“他們在構建燈油循環，每七年湊齊七盞燈，就能打開往生門。”她指向地宮深處，七道人影在火光中若隱若現，正是鏡子裏出現過的曆任實習生。
    手機不知何時恢複原狀，鎖屏界麵顯示時間0359，距離午夜過去近四小時，卻還有最後一盞燈未滅。“必須在四點前熄滅所有燈，否則新的規則會生成。”少女將初代守則塞進我手裏，她的身體開始透明，“第7條的真相是——守燈人必須在午夜保持黑暗，因為光明會暴露燈油的位置。”
    我突然想起焚屍房的煤油燈，穿堂風撩動火苗時，屍體手腕的青紫色皮膚下，分明有和我掌心相同的“7”字印記。原來每個被引誘違反規則的人，都會被種下燈油印記，成為下一個候選。
    “係統提示：檢測到時間閉環，宿主可選擇——1. 繼承守燈人位置，獲得永生但失去人類身份；2. 熄滅所有燈，打破循環但壽命歸零。”界麵上的兩個選項在跳動，第一個選項的角落，隱約能看見館長和張建國的虛影在微笑，第二個選項的背景，是停屍間4號櫃的抽屜正在關閉。
    少女的虛影即將消失，她最後指向地宮深處的往生門：“門後是現實世界，但需要七盞燈的燈油作為鑰匙。”我握緊初代守則，規則具現的能力在指尖發燙，將“熄滅七盞燈”的文字刻在空燈的玻璃罩上，金色光芒閃過，七盞燈同時發出蜂鳴。
    “你竟敢毀掉循環！”館長的虛影從地宮裏衝出，他的身體由無數工牌組成，每張工牌上都是我的名字，“沒有燈油，殯儀館會變成真正的停屍房，所有人都會被困在這裏！”他的攻擊在觸碰到初代守則時消散，守則上的金粉字正在吸收所有篡改的規則。
    時間跳到0400，最後一盞燈的火苗開始萎縮，我的壽命倒計時顯示“0000”，但鬼化進度條卻在逆向增長，從30退回5。往生門緩緩開啟，門後是熟悉的殯儀館走廊，聲控燈在頭頂閃爍，而停屍間的門牌，終於固定在“3”號。
    七盞燈同時熄滅的瞬間，少女的實體出現在我身邊，她的工牌日期變成空白：“初代守則被修複，現在的第7條是……”她翻開守則，最新的第7條寫著：“午夜十二點後，焚屍房禁止熄燈——除非，你想看見燈油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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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出地宮時，天已經蒙蒙亮，開靈車的李師傅正站在走廊盡頭，他的工牌恢複正常，臉上帶著劫後餘生的疲憊：“每年的4月23日，都是守燈人換班的日子……謝謝你打破了循環。”他指向窗外，梧桐樹的影子不再是猩紅的眼睛，而是正常的枝葉晃動。
    手機在口袋震動，這次是熟悉的號碼——媽媽發來的短信：“默兒，今天入職第一天，記得按時吃飯。”眼淚突然湧出，我才想起今天真的是第一天上班，而之前的一切，仿佛隻是一場被規則編織的噩夢。
    但掌心的“7”字印記還在，雖然顏色很淺，卻真實存在。李師傅拍拍我肩膀，遞來新的工牌：“實習生：陳默”，背麵用小字寫著：“第77代守燈人，剩餘壽命60年——下次換班日：2032.04.23。”
    停屍間方向傳來輕微的抽屜開合聲，我知道，4號櫃的少女終於能安息了。焚屍房的木門後，煤油燈靜靜燃燒，這次的火苗不再搖晃，而是穩定地照亮整個房間，就像第7條守則本該的樣子。
    而在更遠的地下三層，往生門緩緩關閉，最後一道光裏，我看見七盞熄滅的煤油燈整齊排列，玻璃罩上刻著曆任守燈人的名字，最新的那盞下麵，刻著“陳默”和今天的日期——原來有些規則，不是用來違反的，而是用來守護的，守護那些被燈油詛咒困住的靈魂，也守護自己內心的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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