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曬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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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獻晚在外圍轉了一圈,驚喜的是,她找到了藍寶一家。
    再次見麵,藍寶悲喜交集,一頭紮進她懷中,兩隻翅膀連比帶劃。
    說它們感覺不對,每日都吃她留下的丹藥,神智沒怎麽受到影響。
    這段日子不敢出去,更不敢捕捉那些被死氣侵染的獵物,靠著丹藥支撐,有驚無險的挺過來了。
    江獻晚與它們說了好一會兒話,又留下了三盆丹藥。
    告別藍寶一家,馬不停蹄去了異鼠巢穴。
    那群胖胖嘟嘟的異鼠興許也察覺到了不對,洞穴封的極為嚴密,隻沾染了少許死氣。
    可能擔心自己會發狂,選擇了沉睡。
    江獻晚摸著異鼠王,仔細檢查一番,鬆了口氣。
    又在異鼠集中的洞穴中各布了幾道陣法,留了兩盆丹藥和一袋瓜子,順著洞穴爬出去,細心的將洞口嚴嚴實實封上。
    她隨手揪了根狗尾巴草,咬在嘴裏,此刻已是皎月懸空,蟲鳴序曲。
    那耀目的靈塔仍流轉著古樸繁複的符文,無休無止。
    江獻晚慢悠悠地掏出星輪頂在指尖。
    “啪嗒”一聲。
    一塊破爛的墓碑不小心被帶了出來。
    心不在焉伸出腳尖輕輕一勾,墓碑便落在了手中。
    江獻晚眉頭緊鎖,想的盡是獸瞳都哭紅的藍寶,還有虛古境的死氣。
    “若是有一個東西能把這些死氣,還有地底下的東西全裝進去就好了。”
    “可這麽多靈塔都做不到,世上有什麽東西能裝的下這麽多死氣?”
    “要不……裝一點試試?”
    她覺得,有些事情,她怎麽不算……挺能裝的。
    墓碑:“……”
    裝個毛啊裝。
    你個虎娘們。
    試試就逝世了!
    什麽都試,隻會害了你!
    江獻晚喃喃不停,說著盤腿就地坐下,勾了一縷死氣過來。
    大有一副用自個的肉體作為容器,妄圖將這些死氣,連帶著底下的東西一並裝入自己體內。
    被她隨手擱在一旁的墓碑,對自家虎娘們求死若渴的瘋狗作風,習以為常,也忍不住憂傷。
    虎娘們不能把自己玩死吧?
    她要是死了,它怎麽活?
    墓碑短暫的衡量一下,生怕回不去,二話不說,就是吸。
    天道規則是約束了它不錯,但天道也沒說它不能做什麽啊!
    吸幾口死氣怎麽了?
    給孩子吃點東西不行嗎?
    江獻晚闔著睫毛,衣袖如煙垂逶於地,沒注意到一片輕薄裙邊下,狗狗祟祟的墓碑,在她閉眼的那一刻,輕輕挪動了一下。
    細若遊絲的霧氣,如煙似夢地從碑內漫漶於表麵,形成無數穿梭遊走的半透絲絛。
    那漂浮在空氣中的死氣霎時以一種極快的速度,悄無聲息地從四麵八方湧來,幾乎擰成一股黑煙,鑽入碑身。
    墓碑看了一眼碑內,暗自思忖,以它現在不足十之一的力量,吸多少次,才能把活給幹完了。
    碑內自成世界,割裂為二,像是突兀拚湊,縫合。
    金烏、星群與玉輪竟同時懸於虛空。
    一半是金烏高懸。
    金紅焰流幾乎灼穿天幕,將下方浮動的雲海煮沸,蒸騰起瑰麗而致命的煙霧。
    一半是星辰渺遠。
    幽冷的玉輪固守著它的半邊疆域,始終不肯褪去本色的素綃,在虛空裏無聲流淌。
    它們彼此傾軋,相互浸染,維係著岌岌可危的和諧,卻又奇異地相互精密的平衡支撐。
    構築起虛空之中壯麗而荒誕的圖景。
    在看似不可調和的張力之間,找到那驚心動魄、岌岌可危又無比奇妙的平衡。
    而在那蒼穹之下。
    湖水如鏡,宛若懸浮於大地之上,一層薄而堅韌的膜。
    深處竟是另一個倒懸的世界。
    星辰如蓋的那半邊,映照出兩張如出一轍的麵龐。
    一人似月華精魄凝形。
    一襲素白錦袍,眉如遠山含黛,出塵柔和,烏發如月輝流淌,僅用一根冰蠶絲隨意束在腦後。
    幾縷發絲拂過光潔的額角與冰雪般的臉頰,膚色是近乎透明的冷白。
    非塵世所有的空靈。
    另一人似雪澗寒玉。
    一襲玄色廣袖長袍,眉如冷玉雕琢,沉凝如淵,長發如墨瀑,僅以一柄烏沉沉的古木簪鬆鬆挽住。
    幾縷碎發自額角垂下,牽引著周遭靈光都為之沉墜、凝滯。
    更添幾分疏離的冷峻。
    一白一玄,一者似水,一者如淵,一靈動,一沉凝。
    同為孿生,擁有近乎複刻的骨相輪廓,卻如同鏡子正反兩麵,陰陽兩極最直觀的具象。
    湖鏡下世界清澈見底,微光清氣,不受半分影響。
    湖鏡上世界死氣席卷天地,黑色濃重,卻被天道之力投下的一道陰影,碰撞撕裂。
    墓碑吸的想要嘔吐。
    江獻晚……仍不知。
    她淺試了幾次,手指結印,周身靈光鼎沸,無奈將死氣從體內逼出。
    撐著麵頰琢磨了一會兒,將墓碑與星輪納入芥子囊中,決定回去同三個師兄一起想個法子。
    沒發現還在無聲湧來死氣,忽然潰散。
    江獻晚回到太虛宗駐地,經過雲為澤的房間,腳步一頓。
    正恰巧被一人一魚截了個正著。
    帝隱素白長衣,如月下一株清絕的玉樹,極致的素淨。
    衣袂與闊袖線條如水瀉落,垂墜極為妥帖,倒似凝結的霜華,流動的霧靄,無半分塵埃敢落於其身。
    就這樣乖乖的站在樹下……眼巴巴瞧著她。
    手裏還……捧著一條同樣眼巴巴瞅著她的胖魚。
    江獻晚:“……”
    那魚一見她,不盡委屈,腦瓜尾巴連搖帶晃,魚嘴一張。
    帝隱紅著耳尖,局促的及時捂了魚嘴,生怕它鬧江獻晚。
    渾然不知,自個眸中的期翼,比魚還要明亮許多。
    不得不說,這種清冷又動不動會臉紅的反差萌,江獻晚半點都扛不住。
    踱步走過去,狀似不經意詢問,“曬月亮呢?”
    “等你!”一人一魚異口同聲。
    話落,帝隱咬著唇肉,羞赧的移開一點視線,即刻又重新挪回來。
    垂下半扇睫簾,雙頰暈紅,吞吞吐吐,輕聲道:“我,我睡醒了。”
    言下之意——
    你說過,醒來就去找你的。
    遲疑片刻。
    眸光掠過窗欞上一點燭影,局促不安的忙補充,“你是要尋他嗎?”
    停了一下,又覺得不該多問,懊惱的解釋,“你先忙。”
    他說著,語氣逐漸變得飄忽,似乎覺得自己的措辭怎麽聽都有些生硬。
    像是耍小脾氣一般,與雲為澤爭風吃醋,叫她為難。
    說到最後,懊惱的垂下頭,看自己足尖下的青草,沮喪道:“我是出來曬月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