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密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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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明前的荒原被鉛灰色的死寂籠罩,西北風卷著冰粒,像無數把小刀子,刮過周倉凍得發紫的臉頰。
    他獨臂按在凍硬的凍土上,掌心的老繭與冰碴摩擦出細碎的聲響,半截青銅符節被他狠狠摁進雪層,符節頂端“黃天”二字的刻痕裏嵌著未化的霜,與斷臂處纏著的黃巾在風中同時顫動。
    “左路三人,沿暗渠冰縫摸過去。”周倉的聲音壓得比風聲還低,獨臂突然抬起,指向三百步外那片枯葦蕩。
    葦稈在風中搖晃的頻率透著詭異——正常的風隻會讓葦叢朝一個方向倒伏,而那裏的葦尖卻時而東傾、時而西斜,頂端凝結的冰珠墜落節奏雜亂無章,分明藏著活物。
    十二名聖糧衛如狸貓般從雪窩中竄出,破冰錘反背在肩,短刀藏在袖中,靴底裹著的軟布讓他們踩過積雪隻留淺痕。
    領頭的瘸腿少年“石蛋”曾是西陲馬幫的養子,左腿比右腿短了寸許,此刻卻借著跛足的弧度,在冰麵上滑行如飛。
    他腰間懸著半截紫霄賊的斷箭,箭杆上的狼首紋已被歲月磨得模糊——那是三年前糧道被劫時,他從父親胸口拔下的,箭頭至今還沾著暗紅的血痂。
    葦蕩深處,三名紫霄賊斥候正背靠著枯樹,用狼皮裹著肩膀取暖。最外側的斥候把啃剩的凍餅扔在腳邊,餅屑上模糊的蓮花紋被唾沫泡得發漲——那是鐵石城百姓特有的印記,顯然是從運糧隊屍體上搜刮來的。
    他突然抽搐了一下,後頸不知何時多了道細細的血線,血珠剛滲出就被石蛋用短刀迅速抹開,刀刃上的雄黃酒漬在晨光中泛出淺黃,將血腥味壓蓋在凜冽的寒氣裏。
    “有動靜!”中間的斥候猛地抓弓,指節因緊張而發白。但他的手腕還沒來得及發力,從冰縫中鑽出的聖糧衛已揮起破冰錘,鐵錘頭的馬幫火印“哐當”一聲陷進他的骨縫。
    斥候剛要嘶吼,周倉擲出的青銅符節已如飛鏢般穿透他的咽喉,符節尾端的倒刺勾著半截聲帶,在雪地上拖出蜿蜒的紅痕,像一條凝固的小蛇。
    最後一名斥候連滾帶爬躲進葦叢,弓弦反扣的刹那,周倉獨臂如鐵鉗般鎖住他的後心,將人狠狠摜向冰麵。
    “哢嚓”一聲脆響,凍土崩裂出蛛網般的紋路,斥候的慘叫被硬生生憋回喉嚨。
    “搜。”周倉的斷袖沾滿血冰,聲音裏聽不出情緒。聖糧衛們迅速翻查斥候的行囊。
    石蛋突然抓起一把破冰錘往冰上猛砸,青灰色的冰麵被砸出淺坑,裂紋處滲出的火硝與符節上的殘血相觸,騰起一簇青藍色的火苗。
    周倉用破冰錘在雪地上鑿出三角記號,每個角都精準指向紫霄城方向。
    血珠從他凍裂的指尖滴在記號中心,很快凍成暗紅的冰晶,與遠處青嵐河冰麵反射的微光連成一線。
    他拽起石蛋染血的衣領,獨臂指向東方泛起魚肚白的天際:“讓後續弟兄看清,這就是動西陲糧草的下場。”
    風卷著葦葉掠過雪野,將淡淡的血腥味吹散在荒原盡頭。十二名聖糧衛重新隱入冰縫,隻留下三具被刻意弄亂的“狼藉”——狼爪印從附近的灌木叢延伸而來,撕扯的衣物上沾著獸毛,仿佛這隻是一場尋常的野獸襲擊。
    就在這時,手下那邊的搜查工作也是完成了,隻見一個手下神色匆匆的來到了周倉麵前,將一個信件模樣的東西呈在周倉的麵前。
    “周將軍,這是我們剛剛從紫霄賊的斥候身上搜出的東西,疑似是要呈送到紫霄城方麵的密信。”
    “嗯?密信?”聞言周倉也是忍不住將目光放在了這個封所謂的密信上麵,他伸手將這封密信接了過來。
    隨後他稍微猶豫了一下便打開了這封信。
    按理來說有這方麵的密信應該是先要交給劉角過目的,但是現在是在前線,在此時的前線他就是權力最大的人,因此他先看看這封密信的內容也是無可厚非。
    並且如果要把這封先送回去給劉角他們看的話,萬一裏麵是什麽重要的情報,也就極有可能會延誤戰機。
    因此,在前線就是應該要爭分奪秒不要太在意一些細節。
    就在他一行一行看清這密信內容的時候,一抹震驚的情緒爬上了他的臉頰。
    “這是真的嗎.....”周倉看著這密信上的內容喃喃自語。
    青嵐河下遊的冰麵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崩裂,渾濁的河水裹著碗口大的冰碴子,在紅日賊船隊的鐵殼船縫間掀起丈高的浪。
    暮春的河風卷著水汽,像無數細針紮在人臉上,賀三刀站在旗艦“赤日一號”的船頭,過膝的貂皮大氅被風撕得獵獵作響,領口胡亂敞著,露出脖子上三串油光鋥亮的珊瑚朝珠——每顆珠子都被他常年摩挲得圓潤如卵,此刻隨著船身劇烈顛簸,撞出“哢啦哢啦”的脆響,活像在給這場血戰敲喪鍾。
    他左手按著腰間的九環鬼頭刀,刀鞘用整張暹羅鱷魚皮裹纏,鑲嵌的七顆綠瑪瑙在鉛灰色天幕下泛著冷光,九枚銅環被特製的牛皮繩鬆鬆係著,避免行軍時發出雜音,此刻卻隨船身晃動碰撞,發出沉悶的“哐啷”聲。
    刀身足有三尺七寸長,刃口淬過劇毒,在微光下泛著暗藍,靠近刀柄處刻著“裂江”二字,筆畫間還嵌著未擦淨的血垢。
    “狗娘養的紫霄雜碎!”賀三刀猛地扯開領口,露出左頸那道深可見骨的刀疤——三年前跟紫霄賊搶糧時,被劉墨親衛用鉤鐮槍劃開的傷口至今仍泛著粉紅,此刻在河風裏微微抽搐。
    上遊三裏處,五艘紫霄賊快船正發瘋似的衝來,船帆上的狼頭旗被箭雨射得千瘡百孔,卻仍被賊兵用長矛撐著不肯倒下,旗麵的血狼眼窩裏,還嵌著半片沒拔出來的箭矢。
    這五艘紫霄賊的快船原本隻是出來巡邏查看情況的,誰成想在他們到達這裏的時候發現了這裏已經被一夥人占領了。
    一開始他們還心生疑惑,以為是什麽大型的商隊經過了這裏,可是等到他們湊近一看才發現這夥人居然是紅日賊。
    這五船的紫霄賊的第一反應當然是拔腿就跑了,一個月就那麽屁點銀子讓我跟紅日賊在水上拚命?鬧呢吧?
    但是,在他們確認紅日賊身份的同時,紅日賊也已經發現他們了。
    看到他們要跑,紅日賊們臉上都泛起了一絲壞笑,大爺們把陳船架在這裏就是為了攔路的,而如今獵物來了還有放走的道理?
    於是,紅日賊馬上開始了追擊,並且他們的追擊速度很快,五艘快船上的紫霄賊心都涼了半截,因為這樣下去是一定會被追上的。
    所以,他們幹脆一咬牙一跺腳,決定跟紅日賊們拚了,大不了就是一死,主動出去說不定還能找到空隙成功逃脫。
    如此,便有了五艘紫霄賊快船衝著紅日賊的艦隊衝來的場景。
    “火箭營準備!”賀三刀的吼聲震得船板發顫。船頭二十名弓弩手齊刷刷舉起桑木弓,這些弓身纏著浸過桐油的麻繩,弓弦是用三股野牛筋擰成,能輕易射穿兩寸厚的木板。
    箭簇則是镔鐵打造的三棱透甲錐,箭杆尾端纏著浸過硫磺的麻布,被火折子一燎便竄起青藍火苗。
    “放!”他暴喝一聲,火箭如流星般劃破雨霧,第一支箭便穿透三層帆布,將狼頭旗釘在桅杆上,火舌舔過之處,帆布瞬間蜷成焦黑的團,火星順著繩索蔓延,很快便燒到了了望台。
    “赤日一號”突然加速,船頭包著半寸厚的鐵皮,撞進最前艘敵船船身的刹那,賀三刀踩著斷裂的跳板躍了過去。
    九環刀橫劈而出,刀風帶著尖嘯,直接將一個舉狼牙棒的紫霄賊攔腰劈成兩半,血腸混著碎冰碴子濺了他滿臉。
    他抹了把臉,刀環順勢勾住另一個賊兵的脖頸,猛地發力,頸椎斷裂的脆響與銅環撞擊聲交織成令人牙酸的悶響。
    身後的紅日賊士兵們如潮水般湧上敵船,有的舉著“火龍噴筒”——這武器用兩節楠竹製成,筒口裹著銅皮,裏麵灌滿鬆脂與火硝的混合物,噴出的火舌能燒到三丈開外。
    一個獨眼士兵扛著噴筒衝到敵船中部,火舌掃過紮堆的紫霄賊,頓時響起一片撕心裂肺的慘叫,那些沒被燒死的賊兵身上也著了火,像火人似的往河裏跳,濺起的水花裏混著焦黑的皮肉。
    “鐵蒺藜網!”賀三刀吼道。兩名士兵拋出纏滿倒刺的鐵鏈網,網眼纏著淬了劇毒的鐵蒺藜,一落地便將試圖逃竄的五名紫霄賊纏成了血葫蘆。
    那些倒刺上的鶴頂紅見血封喉,不過片刻,被纏的賊兵便七竅流血,身體抽搐著歪倒在地,手指還死死摳著甲板的縫隙。
    一個斷了胳膊的紅日賊咬著短刀爬向桅杆,他腰間掛著的“霹靂雷”——罐口塞著浸油棉絮的陶罐——被流矢射穿,卻硬是用牙齒咬燃了引線。
    轟然巨響中,敵船桅杆帶著火雨砸進河麵,濺起的水花裏混著斷裂的肢體,有個紫霄賊的人頭順著浪頭漂到賀三刀腳邊,眼睛還圓睜著,瞳孔裏映著燃燒的船帆。
    賀三刀的九環刀早已被血糊住,刀環裏卡著紫霄賊的斷指,卻依舊舞得風雨不透。他瞥見一個賊兵舉著鉤鐮槍刺來,槍尖還纏著倒刺,便順勢矮身,左手成爪抓住對方手腕,右手刀順著槍杆滑下,精準地捅進其心窩。
    刀柄上的銅環撞擊聲與賊兵的嗚咽混在一起,他猛地抽出刀,帶出的血柱噴了足有三尺高。
    “扔火雷!把船底炸穿!”賀三刀扯開嗓子吼。三名士兵頂著箭雨將“子母雷”扔進敵船艙——這種陶罐分兩層,外層裝著火硝,內層藏著三十枚鐵彈珠,引線燒盡的刹那,青灰色硝煙裹著碎彈珠衝天而起,把半個船身炸得粉碎。
    斷裂的船板間,露出紫霄賊藏在艙底的糧袋,金黃的粟米混著血水往河裏淌,引來成群的魚爭相啄食。
    有個紫霄賊想跳河逃生,剛扒住冰碴子,就被賀三刀踩著後頸按進水裏。
    他靴底鑲嵌的鐵刺深深紮進對方脊背,獰笑著往冰麵跺了三腳,凍層裂開的縫隙裏,湧出的河水泛著暗紅。
    另有幾個賊兵試圖劃著小艇突圍,卻被紅日賊的“連環弩”射成了篩子——這種弩一次能發射五支短箭,箭簇呈菱形,專射咽喉心口。
    半個時辰後,河麵上漂滿了燃燒的船板和狼頭旗的碎片。賀三刀拄著滴血的九環刀站在船頭,刀身的血順著環紋往下淌,在甲板上匯成蜿蜒的小溪。
    他抓起酒葫蘆往嘴裏灌了一大口,酒液混著血水從嘴角溢出,滴在從敵船舵手屍體上扯下的狼頭令牌上——令牌裂痕處還沾著未幹的腦漿。
    “清點戰利品!”他抹了把臉,珊瑚朝珠碰撞的脆響裏帶著狠勁。
    士兵們七手八腳地將紫霄賊的糧袋、兵器往自己船上搬,有個新兵發現賊兵甲胄內襯縫著金箔,樂得咧開了嘴,卻被賀三刀一鞭子抽在臉上:“先把活口審了!問出紫霄賊主力的位置!”
    被活捉的三個紫霄賊被吊在桅杆上,腳踝的銅鈴隨著船身晃動發出細碎的響。賀三刀親自用燒紅的鐵鉗燙他們的傷口,逼問他們。
    但是這幾個人也算是硬骨頭,關於一些重要的情報他們是一點也沒有說。
    不清楚他們是根本不知道還是真的如此硬氣。
    當然,其實紫霄賊和紅日賊之間的恩怨也是由來已久,畢竟紅日賊盤踞揚子江,而這紫霄賊則是占據了一部分青嵐河,依靠著地利他們都是動了做生意的念頭。
    因此他們之間在擴張自己商路的時候難免就會有些摩擦存在。
    賀三刀見到這幾個紫霄賊俘虜如此硬氣也是沒有著急。
    現在不說不代表以後不會說,慢慢地審唄。
    就在這時,負責盤點戰利品的手下也是來了,他手上拿著一個信封。
    “大人,這是從他們的船艙裏麵搜出來的。”
    賀三刀將信封接了過來,隨手打開看起來。
    看著看著他的眉頭卻是逐漸皺起。
    “黃天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