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神秘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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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百川的思緒仍如蛛網般膠著在玄鐵門後那團濃得化不開的迷霧裏,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靴筒中卷得緊實的羊皮紙邊緣。
    粗糙的麻纖維混著早已幹涸的暗紅血痂,在掌心硌出細碎的癢意,仿佛有無數隻細小的血蛭正順著毛孔往皮肉裏鑽。
    那紙上用朱砂勾勒的血蛭王馴養陣圖在腦海中反複推演——九道金環的蟲體盤踞在陣眼,每個符文的轉折處都透著令人齒冷的殘忍。
    排水口內壁的濕滑苔蘚蹭著他的肘部,帶著地牢特有的腥甜與黴味。那氣味複雜得令人作嘔:新鮮血液的鐵鏽氣混著陳年腐肉的酸餿,硫磺與血蛭黏液的刺鼻味纏繞著未燃盡的艾草香,像無數隻無形的手順著衣領往裏鑽。
    他下意識抿緊唇角,下頜線繃成一道冷硬的弧線,眼神沉如深潭,倒映著通道深處火把搖曳的微光。指尖在膝蓋上的甲胄碎片上輕輕敲擊。
    “嘩啦——”
    鐵器刮擦地麵的銳響陡然撕裂沉寂,像一把生鏽的鋸子猛地鋸在緊繃的神經上。
    顧百川的脊背瞬間繃緊如滿月弓弦,耳尖捕捉到兩道截然不同的腳步聲:左側那道沉重拖遝,靴底與青石板碰撞的悶響中帶著明顯的瘸痕,應是靴底磨穿的老兵;右側那道急促輕飄,步幅忽大忽小,顯然是剛入伍的新兵。還沒等他縮回頭,兩道搖曳的火把光已如毒蛇吐信,猝不及防地刺破通道深處的濃黑。
    橙紅色的光瀑精準澆在他探出排水口的半張臉上,鼻梁處凝結的冰碴在火光中折射出細碎的金芒,將眉骨投下的陰影拉得狹長如刀。
    顧百川的睫毛猛地一顫,瞳孔驟然收縮如針,映出三丈外岔路口那兩個灰甲身影——矮個士兵的眉骨因警惕高高聳起,甲胄胸前的狼頭紋章被火把照得獠牙畢露,狼眼處的鎏金在陰影中泛著嗜血的光;高個士兵的喉結正卡在粗布領口下滾動,嘴唇掀開的弧度剛夠吐出半個音節,下頜處的刀疤因緊張而抽搐。
    “有……”高個士兵的聲音剛起了個頭,顧百川的身影已如離弦之箭般暴起!
    青藍色靈力驟然從周身炸開,衣袂翻飛間帶起的氣旋在地麵卷起漩渦,血蛭殘殼與冰碴被絞成細碎的霧。
    他左臉繃緊的線條透著決絕,顴骨處的舊傷因靈力激蕩而微微發燙,此刻仿佛還能感受到紫黑靈火灼燒皮肉的痛感。
    左手並指如刀,指尖靈力銳芒劃破空氣時發出“咻”的輕嘯,指節因聚力泛出青白,精準點向矮個士兵即將張開的喉結——那處凹陷是人體靈力流轉的死穴,皮下三寸便是氣海穴,恰似未設防的城防缺口。
    “呃!”
    巡邏兵的喊聲被死死卡在喉嚨裏,脖頸處瞬間凝出半寸厚的冰殼,青藍靈力順著血管如寒流竄湧,凍結了他胸腔裏即將破口的嘶吼。
    顧百川眼角的餘光瞥見對方長矛隻抬起半寸,矛尖的倒鉤還沒來得及閃起寒光,已錯身至其右側。
    右掌如鐵鑄般按向腰側靈穴,掌根因發力微微泛白,七品靈力穿透甲胄縫隙的刹那,他清晰看見那士兵的瞳孔驟然縮成豆大,四肢如斷弦的木偶般軟垂,嘴角溢出的血沫在落地前就被凍成暗紅的冰晶,粘在青石板上像一粒粒凝固的血淚。
    幾乎在同一瞬,高個巡邏兵的長矛帶著紫黑色靈力刺來,矛尖倒鉤閃爍著幽綠的毒光——那是浸泡過血蛭毒液的特製兵器,光是劃破皮肉就能讓靈力紊亂。
    顧百川眉峰微蹙,左臂肌肉陡然膨脹如鐵,青藍靈力在肩甲凝成半尺厚的冰盾,“鐺”的脆響中,冰屑飛濺如星。
    他借勢右肩微沉卸力,盾麵蛛網般的裂痕中,右手斬魂劍“嗡”的一聲破鞘而出,劍身上“斬魂”二字爆起刺目的血光,映得他眼底閃過一絲冷冽的紅。
    青藍劍芒如瀑布傾瀉,順著矛杆蜿蜒滑向敵方麵門,空氣被劍刃撕裂的銳響,蓋過了通道深處滴水的回音。
    那士兵慌忙後仰,頭盔撞在石壁發出“咚”的悶響,額前的碎發被震得飛起。顧百川卻突然勾唇冷笑,手腕翻轉如電,劍芒陡然折轉,像毒蛇吐信般貼著對方脖頸劃出一道完美的半弧。
    一道猩紅的血線噴湧而出的瞬間,他左掌虛按,青藍靈力如無形的罩子落下,連血珠墜地都被凝成剔透的珠子,砸在青石板上隻發出“嗒”的輕響,輕得不如一隻血蛭爬過的動靜。
    高個士兵的身體僵在原地,喉嚨裏汩汩的冒泡聲被完全封鎖,隻有眼球還在瘋狂轉動,映出顧百川收劍回鞘的身影,那眼神裏的驚恐,像被瞬間凍結的海嘯。
    兩息之間,兩名巡邏兵已悄無聲息地軟倒。顧百川探手如電,按住他們下墜的屍體,掌心溢出的青藍靈力如綢緞般包裹住甲胄,避免金屬碰撞發出半點雜音。
    他垂眸看著兩人瞳孔中凝固的驚恐,指尖微動,將他們腰間的銅鈴震成齏粉——那些泛著銅綠的碎末簌簌落在地,混著血蛭殘殼再也辨不出原樣。
    靈力收斂的刹那,周遭重歸死寂,唯有他肩甲處靈力碰撞留下的白霜,在火把搖曳的微光中泛著冷冽的光,宛如未散的殺氣。
    顧百川深吸一口氣,鼻腔裏仍殘留著淡淡的血腥,他彎腰將兩具屍體拖進排水口內側,用麻袋層層掩蓋。
    麻袋上的黴斑蹭在甲胄上,散發出陳腐的氣息,與屍體逐漸擴散的血腥味交織在一起,形成一種令人窒息的惡臭。
    他仔細抹去地麵的血珠冰晶,指尖劃過青石板的紋路,那裏還留著巡邏兵靴底的擦痕。
    動作嫻熟得像在處理兩件尋常的雜物,仿佛這地牢裏的生死早已不能在他心中激起波瀾。
    但隻有他自己知道,方才那一瞬,心髒幾乎要跳出胸腔,握劍的掌心已沁出冷汗,與甲胄的鏽跡粘在一起。
    做完這一切,他靠在潮濕的石壁上稍作喘息,耳尖捕捉著通道深處的動靜——遠處隱約傳來鐵鏈拖地的聲響,夾雜著獄卒醉醺醺的哼唱,唱的是紫霄賊新編的《血蛭謠》,歌詞粗鄙不堪,卻透著對生命的漠視:“血蛭肥,血蛭香,肥肥美美填肚腸,活人血,死人肉,養出王來霸四方……”
    看來短時間內不會有人靠近。他抬手抹去額角的冷汗。
    目光重新投向玄鐵門的方向,那裏的黑暗似乎比剛才更濃了,隱約能看見九紋血衛的剪影仍如鐵塔般矗立,暗金色鱗甲在遠處火把的映照下,流淌著冷硬的光澤。
    那守衛的呼吸均勻得不像活人,每一次吸氣都讓甲胄縫隙裏滲出的黑液微微波動,在地麵蝕出細密的小坑。
    顧百川的指尖在斬魂劍的劍柄上反複摩挲,劍鞘上的狼頭紋似乎在黑暗中睜開了眼睛,正與門楣處的狼首雕刻遙遙相對,仿佛在進行一場無聲的較量。
    火把的光芒漸漸微弱,火焰芯子爆出細碎的火星,將他的影子投在石壁上,忽長忽短,如同一個扭曲的鬼魅。
    顧百川將火把往石壁深處挪了挪,避免火光外泄。通道裏隻剩下他平穩的呼吸聲,與遠處偶爾傳來的血蛭爬動的“沙沙”聲交織,像一首暗藏殺機的夜曲。
    他閉上眼睛,腦海中再次浮現出羊皮紙上的陣圖,指尖在虛空中勾勒著符文的軌跡,每一筆都凝聚著專注與決絕——這場與紫霄賊的博弈,他必須贏,不僅為了鐵石城和北蕭城的百姓,更為了那些倒在血蛭獠牙下的冤魂。
    不知過了多久,顧百川猛地睜開眼睛,眼底的疲憊已被銳利取代。
    他檢查了一遍身上的甲胄,確保沒有遺漏的血跡,又將短刀重新藏回靴筒,刀鞘與皮肉摩擦發出細微的聲響,在這死寂的環境中卻顯得格外清晰。這才貓著腰鑽出排水口,像一道青煙般消失在通道的陰影裏。
    玄鐵門前的九紋血衛似乎察覺到了什麽,微微側過頭,暗金色的瞳孔在黑暗中閃了閃,如兩盞鬼火。
    他的鼻翼翕動了兩下,像是在嗅探空氣中的異常氣息,右手下意識地按向腰間的重劍,劍柄上的骷髏頭裝飾在微光中泛著幽光。
    但終究沒發現任何異常,又恢複了之前的姿態,如同一尊冰冷的雕像。
    通道深處,顧百川的身影已融入濃黑,隻有偶爾閃過的青藍靈力微光,證明著他的存在。
    他像一隻謹慎的獵豹,腳步輕盈得幾乎沒有聲音,每一步都踩在石板的縫隙處,避開可能發出聲響的碎石。
    路過那堆掩蓋著屍體的麻袋時,他停頓了一瞬,目光複雜地看了一眼,隨即轉身,消失在更深的黑暗中。
    他知道,接下來的每一步都如履薄冰。玄鐵門後的血蛭王,劉墨隱藏的後手,還有那些潛伏在暗處的敵人,都像一把把懸在頭頂的利劍。
    但握著斬魂劍的手卻愈發堅定——隻要還有一口氣,就絕不會讓紫霄賊的陰謀得逞。這地牢裏的黑暗,終有被陽光驅散的一天。
    而此刻,他需要做的,就是在這片黑暗中,找到那一線生機,然後,給敵人致命一擊。
    通道兩側的牢房漸漸稀疏,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緊閉的鐵門,門上的編號從“甲字壹”一直排到“壬字拾”。
    顧百川貼著牆根前行,指尖偶爾觸到冰冷的鐵門,能感受到門後傳來的微弱呼吸聲,還有血蛭爬動的“沙沙”聲。
    他知道,裏麵關著的,都是紫霄賊用來喂養血蛭的“活餌”,其中或許就有鐵石城和北蕭城的百姓。
    走到“戊字伍”號牢房時,他聽到裏麵傳來微弱的啜泣聲,那是一個女子的聲音,帶著絕望與恐懼。
    顧百川的腳步頓了頓,心中湧起一絲不忍,但他知道,現在還不是救人的時候。他必須先找到血蛭王的巢穴,毀掉紫霄賊的陰謀,才能救出更多的人。
    繼續前行,通道盡頭出現了一道岔路,左側的通道飄來濃鬱的藥味,右側的通道則傳來沉重的呼吸聲。
    顧百川想起羊皮紙上的標記,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右側。走了約莫百十米,前方豁然開朗,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石室。
    石室中央矗立著一個巨大的青銅水缸,缸中盛滿了暗紅色的液體,裏麵浸泡著無數隻血蛭,它們的金色環紋在水中流轉,宛如鋪了一層流動的碎金。
    最引人注目的是缸中央的一條血蛭,它的體型比其他血蛭大出數倍,身上環繞著九道金環,正是顧百川要找的血蛭王!
    血蛭王的吸盤緊緊吸附在缸壁上,口器張合間露出三圈鋒利的獠牙,正貪婪地吮吸著缸底滲出的血液。
    缸邊站著一個穿白褂的老者,他正用銀針刺向缸中的血蛭王,似乎在進行某種儀式。老者的臉上帶著狂熱的笑容,嘴裏念念有詞,聽不懂的咒語在石室中回蕩。
    顧百川屏住呼吸,躲在石室入口的陰影裏,觀察著裏麵的動靜。他注意到,石室的四周布滿了符文,這些符文與羊皮紙上的陣圖如出一轍,顯然是用來禁錮血蛭王的。
    而在石室的角落裏,還堆放著許多具屍體,他們的血液都被吸幹了,皮膚幹癟如紙,臉上凝固著極度的恐懼。
    “差不多了,再過三天,血蛭王就能完全成熟,到時候,就是紫霄賊稱霸北境的時候!”老者的聲音帶著興奮與狂妄,他將最後一根銀針刺入血蛭王的體內,然後轉身,準備離開石室。
    顧百川知道,不能再等了。他握緊斬魂劍,青藍色靈力在體內湧動,準備發動突襲。就在這時,老者突然停下腳步,警惕地望向石室入口的方向:“誰在那裏?”
    顧百川心中一驚,知道自己被發現了。他不再隱藏,身形如電般竄出,斬魂劍帶著青藍劍芒,直取老者的麵門。
    老者顯然也是一名修煉者,他反應極快,側身避過顧百川的攻擊,同時揮手打出一道紫黑色靈力,直取顧百川的胸口。
    “鐺”的一聲脆響,顧百川的青藍靈力與老者的紫黑靈力碰撞在一起,爆發出刺眼的光芒。兩人各退數步,警惕地盯著對方。老者的臉上露出驚訝的神色:“想不到居然有人能闖到這裏來,你是誰?”
    顧百川沒有回答,隻是冷冷地看著他,手中的斬魂劍微微顫動,蓄勢待發。老者的眼中閃過一絲狠厲:“既然你找死,那我就成全你!”他雙手結印,口中念念有詞,石室四周的符文突然亮起,無數道紫黑色靈力從符文射出,直取顧百川。
    顧百川的眼神一凜,青藍色靈力在周身凝成一道堅固的屏障,同時揮舞斬魂劍,將射來的紫黑色靈力一一斬碎。他知道,不能被這些符文束縛住,必須盡快解決掉老者。
    “破!”顧百川一聲低喝,青藍劍芒暴漲,如一道閃電般射向老者。老者顯然沒料到顧百川的攻擊如此淩厲,倉促間難以招架,被劍芒掃中肩頭,發出一聲慘叫,踉蹌著後退。
    顧百川乘勝追擊,斬魂劍如狂風暴雨般向老者攻去。老者節節敗退,漸漸不支。就在這時,青銅水缸中的血蛭王突然躁動起來,它的九道金環發出刺眼的光芒,口器張開,噴出一道暗紅色的毒液,直取顧百川的麵門。
    顧百川的瞳孔驟縮,連忙側身避過,毒液落在地上,發出“滋滋”的聲響,腐蝕出一個大坑。他知道,不能再拖延下去了,必須速戰速決。